致周汝昌  一九五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玉言贤友如晤:

  廿日上午已有长函寄奉,下午睡起,和得贤昆玉诗七章,昨已另幅录出(录稿有馀幅,不为补充,留待玉言加批,他人只足以跋尾耳),本可以不再作书,惟关于《新证》尚有欲言,故复草此一纸。

  《红楼》行世之后,仿作者大有其人,钻研评论者更如积薪,至于断篇零稿、随笔涉及亦数见不鲜,不独不能为曹书重轻,而道听途说、揣龠叩槃,适足以乱人耳目、聋瞽后昆。兹之《新证》,虽小涉出入,而大节无亏,读曹书、治红学者得此,譬若拨云雾而见青天矣。其于玉言不当尸而祝之、社而祭之乎?曹书之史实至是而大白,然曹书之价值犹未论定,此则更有待玉言之贾馀勇竟全功也。

  前书谓曹氏为满洲主子之鹰犬、之爪牙、之密探、之特务,后二者即不无,前二词实不妥,当云“耳目”始得耳。旧社会中凡居高位掌大权者(即校头子、系头子亦胥然已),无不有其豢养之特务与夫密探。帝王之信用阉,与家长之纵容婢仆,坐使残害忠良、离间骨肉、混淆黑白、挑拨是非,始也视为腹心,继而尾大不掉,终焉国破家亡。前者不佞只见之载籍,后者即耳闻目睹且身历之。廿岁后怕看《红楼》,此其一因。书至此有馀痛焉。纸短不能尽言。蜀天阴寒,诸维万万自爱。

述堂和南 十一月廿二日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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