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周汝昌  一九四四年二月二日

  去岁入冬以来,便不曾好好写一信与玉言,每一思及,未尝不以为歉。然力不从心,无如何也。寒假开始,又以伤风牵动旧疾,腰背作楚,四肢无力,忽忽半月有馀,昨日始觉稍可。今日下午四时许,偃卧床上,忽复睡去,薄暮始醒。饭罢灯下独坐,乃伸纸为此函,恐仍不能畅所欲言耳。

  日前来札云拟译《世说新语》,此真胜业,复何待言。惟私意以为短文之有远韵高致者,莫过于此书,西国文字虽富弹性,亦未必能表而出之耳。至于玉言蟹行功夫如何,苦水素所未悉,于此更不能有所云云也。然天下之事,作是一问题,若其成否,可不必计较;至于传与不传,更难逆睹,玉言此际亦只有作之而已,他可不问也。有感于来书之下问,遂拟披诚告语,然说来亦何类于老生之常谈耶?虽然,玉言亦有罪焉。问道于盲,盲者乱说,不能尽怪盲者之乱说,问者之不察亦有分于此责云尔。

  铭武以事来故都,曾至寒斋,具说《词说》稿已取去,想此刻已阅一过矣,有何印象,亟盼示知。日来病中,百感交集,处此叔季之世,生作文字之行,已是大错,然当年行脚城西时,董大师曾言,“昼夜思量千条计,来朝还是磨豆腐”,苦水今日亦复如然。颇思利用此假期写出一点东西,惟所欲写者,既非韵文,亦非批评与注疏,乃是小说之类。《孔门诗案》虽已写出十之六七,而冷灶无烟,不思重烧之矣。惟旧业不弹者已十有五年,生疏不为不久,是以迟迟难于下笔耳,如何,如何!拉杂写来,欲言未尽,而头已昏昏欲晕,姑止是。专此。草上

  玉言吾兄吟席

苦水和南 二月二日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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