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應屆畢業的同學在一起談論,中心的問題是:經過大學文科四年的學習之後,能不能獨立地進行學術研究?他們比較一致的意見是能夠獨立研究,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必須樹立正確的治學態度。
他們徵求我的意見,我表示同意他們的看法,並且做了一些補充。歸納起來,我補充的意見集中到一點,就是說,爲了樹立正確的治學態度,必須從積極方面努力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思想方法論,認真地把自己武裝起來,千萬不可使我們的學術研究工作,沾染了不正確的思想作風。
對於各種不正確的治學方法,我們都要注意防止。其中特別值得警惕的,是古來一般學者最容易患的穿鑿的毛病。有這種毛病的人常常強詞奪理,把許多說不通的道理,硬要說通,因而隨意穿鑿,牽強附會。
然而,學問之道是穿鑿附會不得的。《易傳·乾卦·文言》中說:“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可見學問是要集中大量的材料進行分析研究的結果,決不是穿鑿附會的產物。
古來不管何等大名鼎鼎的人物,凡是做學問不踏實,而有穿鑿附會之病者,幾乎沒有不鬧笑話的。比如,宋代王安石雖然是一位大政治家,但是,他也有若干缺點,不容掩飾。他寫過一部《字說》,據當時名家的評論,認爲其中許多解釋便有穿鑿的毛病。如蘇軾《調謔編》所載:
東坡聞荊公《字說》新成,戲曰:以竹鞭馬爲篤,不知以竹鞭犬,有何可笑?公又問曰:鳩字從九從鳥,亦有證據乎?坡雲:詩曰,鳲鳩在桑,其子七兮;和爺和娘,恰似九個。公欣然而聽,久之,始悟其謔也。
這雖然是一個笑話,可是也證明了穿鑿附會的毛病,對於做學問的人,是多麼有害的啊!
其實,這種穿鑿的毛病,影響所及,並不僅僅限於學術的範圍。據宋代羅點《聞見後錄》記載:
王荊公好言利,有小人諂曰:決梁山泊八百里水以爲田,其利大矣。荊公喜甚,徐曰:策固善,決水何地可容?劉貢父在坐中,曰:自其旁別鑿八百里泊,則可容矣。荊公笑而止。王荊公會客食,遽問:孔子不撤姜食何也?劉貢父曰:本草書,姜多食損智;道非明民,將以愚之;孔子以道教人者,故云。荊公喜,以爲異聞。久之,乃悟其戲也。荊公之學,尚穿鑿類此。
這樣的笑話是不是蘇東坡等人故意挖苦王安石的呢?當然不能說完全沒有這種成分,這樣的笑話並非憑空捏造,卻是事實。這樣的笑話,大可以說明任何學問決不可以穿鑿。做學問的人,如果患了穿鑿的毛病,就將不可救藥。在這裏,我不打算也不可能討論王安石這位宋代大政治家的思想、學問和事業,只是隨便引用這些材料做個例子而已。
話說到這裏,大家自然要問:照你這樣說,那麼,什麼是正確的治學態度呢?這個問題對於今天的我們是很容易回答的。答案就是“實事求是”四個大字。
大家知道,最早講實事求是的,要數漢代的班固。他在《漢書》卷五十三《河間獻王傳》中寫道:
河間獻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學好古,實事求是。
在這一句下面,唐代的顏師古做了一個註解,他說:“務得事實,每求真是也。”這個意思很明顯,照我們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要佔有大量材料,分析研究客觀的情況,辨明是非,尋求真理。
毛主席在一九四一年五月所作的《改造我們的學習》的報告中,對於實事求是做了最確切的解釋:
“實事”就是客觀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觀事物的內部聯繫,即規律性,“求”就是我們去研究。
這裏所說的實事求是,不但是我們大家公認爲最好的學習態度,而且也是我們做好一切工作所必需的正確態度。
做學問的人,要樹立正確的治學態度,毫無疑問,除了實事求是以外,再也不能設想還會有別的什麼態度了。這種態度,和任何穿鑿附會的作風,決沒有絲毫共通之處。只有用這樣實事求是的態度,去進行獨立的科學研究及其他一切工作,纔有成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