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平平素正直,不善強辯。他雖瞞過紫玲谷得見二女一段未說,追趕白兔一切也是實言,但因情實話虛,又不會措辭,被薛蟒問了個張口結舌。只得正色答道:“愚兄一生不會說假話,師父不在洞府,我隨便往洞外閒遊,難道還有什麼弊病麼?”薛蟒冷笑道:“我管你呢,你愛走哪裏走哪裏。你不是在餐霞老尼那裏學會了峨眉劍法嗎?你本事大,師父多,誰還管得了?我不過因爲有人在洞中等你回來談天,好意同了燕娘滿山去尋你回來,偏會尋不見。後來想起你也許趁師父不在家,又到餐霞老尼那裏去討教。明知人家和我們師徒不對,但因來人要等你回來說幾句話就要走,無可奈何,只得到文筆峯去打聽。不知你是真未去,也不知是不見我,人未尋着,反被周輕雲那個賊丫頭排揎了我一頓,只得忍氣吞聲回來。正要進洞去對那等你的人說,你倒知機,竟得信趕回來了。”司徒平聽薛蟒話中隱含譏刺,又氣又急。又聽薛蟒說洞內還有人等他說話,暗想:“自己雖在萬妙仙姑門下,並無本門朋友。正派中雖有幾個知好,因恐師父多疑,從未來往。”怎麼想,也想不出那人是誰。只得強忍怒氣,對薛蟒道:“師弟休要多心,以爲我到餐霞大師那裏討教,適才所說的話並無虛言。只顧你和我開玩笑不要緊,若被師父回來知道,當了真,愚兄吃罪不起。再者,我除賢弟同師父外,並未交過朋友。你說現在洞府內有人等我,以下知是什麼來歷?何妨告知愚兄,也好作一準備。”薛蟒獰笑道:“你問洞中等你的人麼?那是你的多年老友,他正等着你呢。快隨我去一見,自會明白,你問我則甚?”說罷,回身就走。司徒平已看出薛蟒錯疑了他,有些不懷好意。估量他和柳燕娘二人自己還能對付,就是他們接了師父飛劍傳書,也不過奉命監視,師父不在家,暫時怕他何來?且到洞中看看來人是誰,再作計較。當下也不再和薛蟒多言,跟在他後面往洞內走去。
才一進洞,便聽薛蟒在前大聲道:“稟恩師,反叛司徒平帶到!”一言未了,司徒平已看見裏面石室當中,萬妙仙姑滿臉怒容坐在那裏。司徒平聽薛蟒進門那般說法,大是不妙,嚇得心驚膽戰,上前跪下說道:“弟子司徒平不知師父駕到,擅離洞府,罪該萬死!”說罷,叩頭不止。萬妙仙姑冷笑道:“司徒平,你這業障!爲師哪樣錯待了你,竟敢背師通敵?今日馬腳露出,你還有何話講?”司徒平叩頭叫屈道:“弟子因在坡前小立,無心追趕白兔爲戲,雖然擅離洞府,並未他去。背師通敵之言,實在屈殺弟子。”萬妙仙姑還未答言,薛蟒在旁湊上前,密稟了幾句。萬妙仙姑勃然大怒道:“你還說沒有背師通敵,你以爲爲師遠去雲南,必定耽誤多時纔回,便去和敵人私通消息。薛蟒親見你從文筆峯迴來,還敢用謊言搪塞?你若真是追趕白兔,爲何薛蟒尋了你幾個時辰並未尋着?快快招出真情,免遭重戮!”司徒平見萬妙仙姑信了薛蟒讒言,冤苦氣忿到了極處。知道師父厲害,若不設法證明虛實,性命難保。便又叩頭哭訴道:“弟子一向憂讒畏譏,天膽也不敢和外人來往。如果師父不信,儘可用卦象查看弟子自師父走後,可曾到文筆峯去過?如盡信師弟一面之詞,弟子死在九泉也難瞑目。”萬妙仙姑冷笑一聲,便命薛蟒將先天卦交取來。排開卦象一看,司徒平雖然未到餐霞大師那裏,可是紅鸞星動,其中生出一種新結合,於自己將來大爲不利。便怒目對司徒平道:“大膽業障,還敢強辯!你雖未到文筆峯勾結敵人,卦象上明明顯出有陰人和你一黨,與我爲難。好好命你說出實活,量你不肯。”說罷,長袖往上一提,飛出一根彩索,將司徒平捆個結實。命薛蟒將司徒平倒吊起來,用蛟筋鞭痛打。
司徒平知道萬妙仙姑秉性,又加薛蟒在旁播弄,此時已動了無明真氣,就是將遇秦氏二女真情說出,也不會見信。何況秦氏二女行時,既囑自己不要泄漏她們的來歷住址,想必也有點畏懼萬妙仙姑的厲害。自己反正脫不了一死,何苦又去連累別人?想到這裏,把心一橫,一任薛蟒毒打,只是一味叫屈,不發一言。那蛟筋鞭非常厲害,司徒平如何經受得起,不消幾十下,已打了個皮肉紛飛。司徒平身子懸空,倒吊在那裏,被薛蟒打得東西亂擺,痛徹心肺。萬妙仙姑見司徒平一味倔強叫屈,不肯說出實話,越發怒上加怒,便命薛蟒活活將他打死。薛蟒巴不得去了這個眼中之釘,聽了萬妙仙姑吩咐,便沒頭沒臉地朝司徒平致命之處打去。司徒平已疼得昏昏沉沉,一息奄奄,連氣都透不過來了。忽然薛蟒一鞭梢掃在司徒平身帶的彌塵幡上。司徒平起初以爲萬妙仙姑到滇西去,至早也得過端陽,萬沒料到半途折回。乍一見面,平時積威之下,本就嚇昏,再加被薛蟒告發了一套讒言,又冤苦,又忿恨,氣糊塗了,只顧叫屈申辯,竟把秦氏二女所贈的彌塵幡忘卻。這時在疼痛迷惘之中,被薛蟒一鞭打在幡上,猛覺胸前一陣震動,纔想起秦氏二女贈主時所說的那一番話。剛被捆時,滿拼必死;一經發現生機,便起了死中求活之想。怎奈手腳四馬攢蹄倒吊在那裏,無法取出應用。就在這凝思的當兒,又被薛蟒風狂雨驟打了好幾十下。若非司徒平近年道力精進,就這一頓打,怕不筋斷骨折,死於非命。司徒平疼得力竭聲嘶,好容易才迸出:“師父息怒,弟子知罪,願將真情說出,請師父停打,放下來緩一緩氣吧!”才一說完,頭上又中了一鞭,痛暈過去。
這時柳燕娘已侍立在側,見司徒平挨這一頓毒打,才知萬妙仙姑如此心毒。她慣做淫惡不法之事,到底沒有見人這般死去,雖然動了惻隱之心,懼怕萬妙仙姑厲害,哪敢婉言勸解。及至見司徒平知悔求饒,又被薛蟒打暈過去,便向萬妙仙姑道:“大師兄肯說實話哩。”萬妙仙姑本未計及司徒平死活,無非自己多年心血,受盡辛苦,煉了幾件厲害法寶,算計第三次峨眉鬥劍遭受空前大劫,自己有勝無敗。無端從今日卦象上看出司徒平所勾結的兩個陰人,竟是將來最厲害的剋星,較比平日時時擔心的惡鄰餐霞大師還要厲害。不由又氣又急又恨,打算將司徒平拷問明白,再行處死,不然司徒平早死在萬妙仙姑飛劍之下了。因爲氣恨司徒平到了極處,只一味喝打,並沒留神聽他說些什麼。聽柳燕娘在旁一說,才得提醒。心想:“打死這個業障算得什麼,還是問明他所勾結的人是誰,好早作準備要緊。”連忙吩咐薛蟒住手,放他下來。薛蟒還怕司徒平駕飛劍逃跑,請萬妙仙姑先將他飛劍收去,纔將司徒平放下地來。
司徒平業已渾身痛得失了知覺,軟癱在地動轉不得。萬妙仙姑還一味喝他快講。薛蟒又嫌他裝死,照脊樑又是一鞭。疼得司徒平在地下打了一溜滾。知道危險萬分,不管彌塵幡是否如秦氏二女所說那樣神妙,顫巍巍搖着左手,裝出怕打神情,有氣無力地說道:“弟子就說,請師父、師弟免打。”暗中提氣凝神,猛地將右手伸入懷內,摸着彌塵幡,咬牙負痛取將出來,捏着幡柄一晃,心往紫玲谷一動念,極力高呼道:“師父休得怨恨,弟子告辭了!”言還未了,滿洞俱是光華,司徒平蹤跡不見。萬妙仙姑萬沒料到司徒平會行法逃走,一面放出飛劍,急忙縱身出洞一看,只見一團彩雲比電閃還疾,飛向西南方,眨眼不見。忙將身劍合一,跟蹤尋找,哪裏有一絲跡兆。情知是異日的禍害,好生悶悶不樂,只得收劍光迴轉洞府。
原來萬妙仙姑許飛娘到滇西去,走不多遠,放出飛劍傳書與薛蟒,叫他留神監視司徒平,等到飛劍飛回再走。遇見俞德追來,便把自己聲東擊西,暫不露面的主意說出。正要起身,忽然心中一動,恰好飛劍回來。猛想起:“自己原爲機密,才用飛劍傳書。雖然定能傳與薛蟒本人,但是他和司徒平常在一起,難保不被他看出。薛蟒不令泄漏,司徒平焉能不尋根探底?豈非又是一時大意?”後來又想:“司徒平隨自己多年,雖不及薛蟒對自己忠誠,尚無大錯。起初他向敵人求教,也出於向道心切,又加不知我的用意。近來形跡可疑,並無實據。好在去端陽還早,司徒平如果甘心叛逆,趁自己不在洞中,必然不大顧忌。自己一向急於煉寶,無暇認真考察,只聽薛蟒一面之詞,對他待遇不佳,究難叫人心服。何不趁他不知,中途折回,一則問薛蟒看信時他是否在側,二則暗中考察一番。如果通敵是實,及早將他除去。自己處治徒弟,外人也干涉不了。何必借他虛報消息,多此一舉,徒留後患則甚?”便對俞德說明,日內準去赴約,只不要向人前說起,以免敵人防備。這次如果能在暗中出力,不出面更好。如果不得已和敵人破了臉,索性連黃山都不住了。
二人分別以後,萬妙仙姑趕回洞府,正遇薛蟒同柳燕娘在洞前並肩說話。她先隱閃在薛蟒身後,命薛蟒到僻靜處說話。薛蟒聽出是師父聲音,嚇了一跳,便對柳燕娘說:“師父命我監視大師兄,他不知何往。你在這裏等他,待我去查探他的動靜,立刻回來。”萬妙仙姑一聽,司徒平果然不在洞中,越發動了疑心。薛、柳二人無庸避忌,便現身出來。慌得薛蟒帶了柳燕娘一同跪叩。萬妙仙姑勉勵了他二人幾句,便問司徒平蹤跡。薛蟒便說:“接師父飛劍傳書時,曾見他在崖旁一閃。以後便不知去向,找了他半天,也未找着,看他神氣舉動,都非常可疑。”薛蟒原是同柳燕娘進洞淫樂了一陣,出來不見司徒平。適才又看出是故意躲他,分明氣不服他夫妻二人,暗暗咬牙痛恨。難得師父中道折回,司徒平又未在側,樂得添枝造葉,讒言陷害。萬妙仙姑聞言,勃然大怒,走進洞去。薛蟒還怕司徒平就在左近閒坐,故意討命去尋他回來,好哄司徒平上當。誰知出來尋了兩三個時辰,也未尋見,猜他又到文筆峯餐霞大師的別府中去討好。鬼頭鬼腦跑去一問,被周輕雲將他辱罵一頓,若非見機,差點送了小命。越疑心司徒平是在輕雲洞中。心想:“你怕我對師父說,不敢出來。我只守定來路,抓你一個真贓實犯。”便在文筆峯左近等候。正等得無聊,柳燕娘跑來說,萬妙仙姑喚他回去。他便叫柳燕娘對師父去說,司徒平藏在文筆峯洞中,自己等他一同回去。柳燕娘才走,忽聽破空聲音,司徒平駕劍飛回。薛蟒猜他是故意從別處鬧玄虛,才用言語譏刺,也未對他說明師父回來。
萬妙仙姑本已多疑,聽了柳燕娘回報,若非暫時還有一些顧忌,幾乎氣得去尋餐霞大師講理。正在氣惱,恰好司徒平回來,又從卦象上看出有陰人爲害,才決定將司徒平打死。司徒平借彌塵幡逃走時,萬妙仙姑看見他手中搖着一個小幡,立刻便有光華彩雲將他擁走,覺得這法寶來路雖不是峨眉派中人所用,似乎聽人說過,怎麼想也想不起來。知道司徒平走不打緊,他勾結兩個陰人卻是非同小可,關係前途甚大。忿恨了一陣,想暫時不赴滇西,先查訪出司徒平和兩個陰人的來歷再說。連用卦象查看了好幾次,這兩個陰人俱是近在咫尺,連方向都算出來,只尋不見蹤跡。轉瞬便隔端陽不遠,不能再耽延。好在卦象上算出暫時還沒有妨害,並且自己就尋着了,也不過是多一層防備,奈何別人不得。想起將來,嘆了一口氣,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只得先赴滇西之約,到時再說。走時,薛蟒要司徒平那口飛劍。
萬妙仙姑道:“此劍原名聚奎,本是司徒平祖父、大名總鎮司徒定傳家之寶。自從他祖父在任上殉難,全家遇害。當時有他家一個丫頭,帶了這業障襁褓之中的父親逃走。逃到晉南榮河縣,遇見追雲叟白谷逸的妻子凌雪鴻,將他二人收下,帶回嵩山,給那小孩取名司徒興明。那老丫頭便是五十年前江湖上有名的呆姑娘尤於冰,被我們五臺派混元祖師門下弟子女梟神蔣三姑娘殺死。司徒興明迷戀蔣三姑美色,不給尤於冰報仇,反娶了蔣三姑爲妻。凌雪鴻一怒之下,將司徒興明逐出門牆。他二人就成了夫婦。司徒興明自知所行不對,又不願回五臺,更怕遭峨眉派同二老、三仙的痛恨,雙雙逃到新疆天山博克大扳頂上寒谷之內,隱居修煉。蔣三姑明知背了混元祖師便會孤立,無奈同司徒興明恩愛,只得委曲相從。過了數十年,才生下司徒平,不滿三歲,便被尤於冰的好友、衡山白鹿洞金姥姥羅紫煙尋來報仇,將蔣三姑殺死。司徒興明拼命救護,也中了一劍,他的飛劍又被羅紫煙收去。氣忿不過,帶了這口聚奎劍同司徒平,從新疆到五臺,才知你祖師業已圓寂多年。冤家路窄,又遇見你師伯金身羅漢法元。法元未出家時原名何章,當初因想娶蔣三姑,費盡千辛萬苦不曾到手。好容易得到祖師垂憐,替他作主,不久便命蔣三姑嫁他。不想蔣三姑卻嫁了司徒興明,背師隱避。你師伯氣忿出家,從此不近女人,卻把司徒興明恨入骨髓。怎奈蔣三姑本領厲害,又查訪不出住址。懷恨多年,一旦遇見,如何能放他過去?司徒興明雖然失了飛劍,別的道法還在。他本想見了祖師哭訴經過,自認以前錯失,求祖師給蔣三姑報仇,再尋一安身之處,煉那口聚奎劍。蔣三姑生前曾對他說過,祖師駕前有一何章,因爲求婚結了深仇,異日見面須要留神。沒料到師伯出家改名,不但沒有防備,反對他訴說真情,求他念在亡妻同門之誼,助他報仇。你師伯聽他說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時用劍光將他圈住,先不殺他,慢慢將經過說明。正要下手,司徒興明猝不及防,情知必死,因想給司徒門中留一點香菸,急中生智,竟裝出不能抵禦,一任你師伯嘲笑。他本從凌雪鴻學會先天五遁,拼着一條臂膀不要,趁你師伯說得高興,以爲仇人並無本領,可以隨意擺佈,一個疏神,被司徒興明就借他飛劍的金遁,帶了小兒逃走。你師伯見只斷下他一條臂膀,急忙跟蹤追趕,並未追上。那司徒興明雖然帶幼子得逃活命,因爲你師伯飛劍不比凡金,傷勢太重,自知性命活不了幾天,望着懷中幼子,正在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偏遇見一位王善人,將他父子接到家中調養。他將事情經過對王善人說了,又用絹寫下一封血書,留給幼子司徒平。託王善人等司徒平成人後,帶了那封血書同聚奎劍,到嵩山去求追雲叟,收留學劍。不久他就身死。
“王善人頗愛司徒平,撫養了不到一年,無端禍從天降,他的側室與人通姦,設計將他毒死。好夫淫婦正商量要害王善人的兒子同司徒平的性命,被你師叔嶽琴濱路見不平,擒了姦夫淫婦,拷問口供。無心中間出司徒平的來歷,並搜出那封血書同一口聚奎劍。當時將好夫淫婦殺死,放火把王家燒了。因爲司徒平是你法元師伯將來仇人,本來想當時殺死。仔細一看,他這兩個小孩的資質都不差,便帶回華山,想煉神嬰劍。煉劍時原打算頭一罈先拿王善人的小孩祭劍,第二天再用司徒平。剛剛上壇請好了神,忽然一道劍光飛來,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看去年紀甚小,劍術卻非常厲害,一下來先震穿了嶽師叔的攝魂瓶,把鎮壇神都趕退。嶽師叔看看不敵,恰好我從滇西回來,順路前去看望,無心中卻解了他的危急。就我們二人合力迎敵,還損壞我兩件法寶,纔將那女孩子趕走。王善人之子被那小姑娘救去。嶽師叔忽然意懶心灰,說他煉這神嬰劍,功敗垂成已經三次,從此不再去煉了。因我彼時無有門徒,便將司徒平這業障託付了我,再三囑咐我不要對法元說,以免壞了司徒平的性命。我因有事在身,時常出遊,怕無人照管,不肯要。嶽師叔只得把他寄養在一個鄉農家內,他本人要離了華山到衡山去隱居,等司徒平長大再來接他。過了八年,去看司徒平時,竟連那家農民都已死絕,探問不出下落,只得罷休。好在救他時他正年幼,人事不知,血書業已燒燬,決不知以前這些因果,也就未放在心上。
“又過了三年,我已將各種仙藥以及祭煉法寶、飛劍之物俱都採辦齊全,幾位要緊的前輩好友也聯絡好了。有時不得已出外,無人照應門戶,漸漸覺得不便,想物色一兩個質地好的門徒,老遇不見。有一天到後山去,看見這業障睡在前坡樹蔭之下,神氣非常狼狽,看他根骨卻不甚壞。我將他喚醒,一問名字,才知是十二年前嶽琴濱從王善人家救出的司徒平。我爲有你法元師伯這一段因果,仔細盤問。他並不知前事,只知他幼遭孤零,被一位姓岳的道人將他寄養在一個農民家內,過了四五年,那農家遭了瘟疫,全家死絕,他便帶了那口劍到處飄流,去到安徽爲一個富家放牛。他到底是修道之後,從小就愛讀書學道。不知怎的,被他打聽出黃山、九華時有仙人來往,積蓄了點款,受盡千辛萬苦,備好乾糧,到九華訪師不遇。又由九華到黃山,滿山走遍,並未遇見一個異人。他見我形跡不似常人,便跪請收錄,我將他帶回五雲步一試,竟是聰明異常。我當時很喜歡,不惜盡心傳授。過了三年,又收了你爲徒。無心中卜你兩人將來的造就,他果然不似平常。不知怎的,卦象顯出他同我非常犯克,連卜幾次俱是如此。我是相信人定勝天的,從此雖不大喜歡他,但是他無甚過錯,也不能無故傷他。也是我一時大意,將他帶到餐霞老尼那裏,因她誇獎這業障,隨便說了幾句請她指點的話。這業障竟信以爲真,揹着我去請教幾次,得了峨眉煉劍祕訣。後幾年我雖不肯再傳授他道法,他自己苦心用功,居然將這一口聚奎劍煉得非常神妙。雖然他逃走之時被我將此劍收來,我帶在身邊還不要緊,你如要去,須要特別加意,用我傳你的劍法再煉四十九天,使它能與你合一。今後再遇這業障時,千萬不可顯露,以免被他將劍收去,還遭不測。再者我此去滇西,至少須有一月多耽擱。我算出同業障勾結的這兩個陰人非常厲害,你決非他們敵手。爲師走後,你夫婦二人務要緊閉洞門,趁這數十天光陰煉那口劍,不能出去一步,防他前來奪劍報仇。只要你二人不出去,洞口有我法術封鎖,外人休想進來。”
當下又傳了柳燕娘一些道法。薛、柳二人跪謝之後,萬妙仙姑吩咐二人無須送出洞外,長袖展處,滿洞光華,破空而去。薛蟒便照萬妙仙姑傳的口訣,去煉那口聚奎劍,早晚下功夫。不提。
話說司徒平在疼痛迷惘中,觸動一線生機,急中生智,也不暇計及彌塵幡是否神效,取將出來,心念紫玲谷,才一招展,便覺眼前金光彩雲,眼花撩亂,身子如騰雲駕霧般懸起空中。瞬息之間落下地來,耳旁似聞人語,未及聽清,身上鞭傷被天風一吹,遍體如裂了口一般,痛暈過去。等到醒來一看,忽覺臥處溫軟舒適,一陣陣甜香襲人。他自出孃胎便遭孤零,從小到投師,也不知經了多少三災八難,顛連辛苦,幾曾享受過這種舒服境地?知道是在夢中,打算把在人世上吃的苦,去拿睡夢中的安慰來補償,多挨一刻是一刻,兀自捨不得睜開眼睛,靜靜領略那甜適安柔滋味。忽聽身旁有女子說話的聲音。一個道:“他服了我娘留下的靈丹,早該醒了,怎麼還不見動靜?”又有一個道:“他臉上氣色已轉紅潤,你先別驚動他,由他多睡一會,自會醒的。幸而他見機得早,根基也厚,再遲一刻,縱有靈丹,也成殘廢了。”底下的話,好似兩個女子在竊竊私語,聽不很清,聲音非常婉妙耳熟。司徒平正在閉目靜聽那兩個女子說話,猛想起適才所受的冤苦毒打,立覺渾身疼痛,氣堵咽喉,透不轉來,不由大叫一聲,睜開兩眼一看,已換了一個境界。自己睡在一個軟墩上,身上蓋着一幅錦衾。石室如玉,到處通明,一陣陣芬芳襲人慾醉,室中陳設又華貴,又清幽。秦紫玲、秦寒萼姊妹雙雙含笑,站離身前不遠。再摸身上創傷,竟不知到哪裏去了。回憶前情,宛如作了一場噩夢。這纔想起是彌塵幡的作用,便要下牀叩謝秦氏二女救命之德。剛一欠身,才覺出自己赤身睡在裳內,未穿衣服。只得在墩沿伏叩道:“弟子司徒平蒙二位仙姑賜彌塵幡,出死人生,恩同再造。望乞將衣服賜還,容弟子下牀叩謝大恩吧。”
寒萼笑對紫玲道:“你看他還捨不得穿的那一身花子衣服呢。”紫玲妙目含苯,瞪了她一眼。正容對司徒平道:“你昨夜從紫玲谷回去後,優曇大師同霞姑駕到,說你正在危急。我同妹子還怪你既在危難之中,爲何忘了行時之言,用彌塵幡脫身?想去救了你來,大師說你災難應完,不消多時,自會前來,暫時最好不要許飛娘知道我姊妹二人詳情爲妙。又怕你回谷後,許飛娘跟蹤前來,我們使的那兩樣障眼法兒瞞不了她,命霞姑將她煉的紫雲障借給我們,又吩咐了一番話,才同霞姑回山去了。我到底不放心,正要命神鷲去救你,你已用彌塵幡脫身到此。打你的鞭子非常厲害,你受傷太重,經天風一吹,立刻暈死過去。你穿的衣服已經打得成了糟粉碎絲,你又周身血流紫腫,怕沒有幾百處傷痕,非內用先母靈丹,外敷玉螭膏,不能即時生效。你彼時已人事不知,我姊妹二人因爲優曇大師與三仙、二老再三囑咐,急於救人,只得從權,將你抱進後洞池中,用靈泉沖洗之後,服了靈丹,敷了玉膏,擡到房中,守候你傷愈醒轉。你頭上中了好幾鞭,震傷頭腦,最爲厲害。若非你道行根基尚厚,即使救轉,也難復原。現在雖然傷勢平服,但真氣已散,仍須靜養數日,才能運氣轉動。我姊妹二人與你淵源甚深,此後已成一家,感恩戴德的話休再提起。如蒙錯愛,即以姊妹相稱便了。墩側有先父遺留的全套衣冠,留你暫時穿用。這裏有優曇大師留下的手示,你拿去一觀,便知前因後果。我姊妹尚須到前面谷口,去將紫雲障放起,以防許飛娘進來。你先靜養,少時我們再來陪你談話。”說罷,取出一封書信遞與司徒平,也不俟司徒平答言,雙雙往外走去。
司徒平平時人極端正,向來不曾愛過女色。自從見了秦氏姊妹,不知不覺間起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也並不是想到什麼燕婉之私,總覺有些戀戀的。不過自付道行淺薄,自視太低,不敢造次想同人家高攀,結一忘形之友。昨晚走時,便想異日不知還容他再見不能,不料回洞捱了一頓毒打,倒作成他到這種洞天福地來,與素心人常共晨夕。聽紫玲前後所說的語氣,不禁心中怦怦直跳。屏氣凝神,慢慢將優曇大師的手示拆開看了一遍,不由心旌搖搖,眼花撩亂起來,是真是夢,自己竟不敢斷定。急忙定了一定神,從頭一字一字仔細觀看,自己頭一遍竟未看錯,喜歡得心花怒放。出世以來,也從未做過這樣一個好夢,慢說是真。
原來秦氏姊妹的母親寶相夫人,本是一個天狐,歲久通靈,神通廣大,平日專以採補修煉,也不知迷了多少厚根子弟。她同桂花山福仙潭的紅花姥姥最爲友好,聽說紅花姥姥得了一部天書,改邪歸正,機緣一到,即可脫劫飛昇。自知所行雖然暫時安樂,終久難逃天譴,立意也學她改邪歸正。彼時正迷着一個姓秦的少年,因爲愛那少年不過,樂極情濃,連失兩次真陰,生了紫玲姊妹。那姓秦的少年單名一個漁字,是前文所說斬綠袍老祖的雲南雄獅嶺長春巖無優洞當年青城派曾祖極樂真人、現在稱爲極樂童子、已成真仙的李靜虛門下末代弟子,因來黃山採藥,被天狐看中,引進洞去。極樂真人李靜虛教律極嚴,只怪門下弟子道行不堅,自找苦吃,不來援救。秦漁本領也煞是了得,在紫玲谷竟然一住多年。那時他次女寒萼也有了兩歲。天狐自從得了秦漁,一向陪她享溫柔之福,從未離開一步。她只知秦漁是個有根行的修道之士,還沒料到是極樂真人的弟子。這日因想起到紅花姥姥那裏求借天書,僥倖借來,便可同秦漁一同修煉正果。她才走不多兩天,秦漁原是被她法術所迷,竟忘了採藥之事,天狐走後,覺得無聊,想起自己好久未曾入定,便去打坐。起初心神很難收攝,及至收好入定,神志一清,猛想起自己奉命採藥,如何會在此地住了多年?知道失了真陽,不能脫劫飛昇,又急又悔,不由痛哭起來。恰好天狐在紅花姥姥處趕回,一見他哭,便知事已泄漏;並且來時紅花姥姥已告訴她秦漁的來歷,知道闖了大禍,極樂真人知道一定不容。二人仔細商量了一陣,決定自行投到,向極樂真人面前去負荊領罪,請真人從輕發落。
才把主意打定,真人已在紫玲谷內現身,對秦漁道:“我輕易不收弟子,凡我門下人,大都根行深厚,與別的劍仙不同,內外功行圓滿,不能上升仙闕,也都成爲散仙。自從錯收了兩個弟子,清理門戶之後,因爲人才難得,決意不再收徒。滿想你根基異於常人,雖不能傳我道統,也可得成正果。不想你遇見天狐,迷了本性,固然你二人前世孽緣,也是你道心不能堅定,咎由自取,沒有克欲功夫。你們一動念間,我已盡知。一則念你雖然有罪,平昔尚有功無過;你妻天狐雖然一向採補陰陽,但是從未傷生,又能煉就靈藥,補還人家虧損,使被採補的人仍能終其天年。如今她的大劫將臨,居然因同你一段孽緣,同時迷途知返,又未始非她爲惡不彰所致,因此特來指點你二人生路。你妻天狐去借紅花姥姥天書,慢說各有仙緣,豈能妄借?即使借來,爲期已促,也來不及修煉。所幸她尚有十年光陰。她昔日迷戀諸葛警我,因問出是玄真子得意弟子,未敢妄動,並且還助他脫了三災,採到千年紫河草,與玄真子師徒結了一點香火因緣,成爲方外之交。到十年期滿,可拿我書信去求玄真子助她兵解,避去第二次雷劫。你犯了條規,萬不能再容你回去,可仍在紫玲谷修煉。你夫妻各本所學,盡心傳授兩個幼女,異日我好友長眉真人門下大有用她之處。到十年期滿,你再回到雲南,在我巖前自行兵解,那時爲師再度你出世。但是你妻子雖借兵解脫二次雷劫,等到嬰兒煉成,第三次雷劫又到,只有王寅年王寅月王寅日王寅時生的一個根行深厚的人,才能救她脫難,我與玄真子書上業已說明,到時玄真子自會設法物色這人前來解劫。爲師所言,務要緊記,稍一怠情疏忽,萬劫不復,各把以前功行付於流水。”說罷,滿洞金光,留下一封書信,極樂真人飛了回去。秦漁同了天狐連忙朝天跪叩,謝了真人點化之恩。
從此夫妻各洗凡心,盡心教育紫玲姊妹。天狐昔日因救諸葛警我,收了一個千年靈鷲,厲害非凡。等到十年期滿,夫妻二人就要各奔前程,去應劫數。此時紫玲姊妹已盡得秦漁、天狐之能。天狐還不放心,把所有法寶盡數留下,一樣也不帶走;又將谷口用雲霧封鎖。叮嚀二女不許出外。又請那千年靈鷲緊隨二女,異日自己道成,便來度它一同飛昇。那千年靈鷲自知將來非天狐完劫回來相助,不能脫胎換骨,自是點頭惜別。谷內有神鷲保護,谷口又有法術雲霧封鎖,除非真知根底前輩中數一數二的劍仙,休想擅入一步。天狐將後事分派已定,雖然近年精進,淡了兒女之情,終究有些借別。秦漁更不消說。夫妻二人各灑了許多離別之淚,一同分手,往前途進發。天狐兵解以後,玄真子將她形體火葬,給她元神尋了一座小石洞,由她在裏面修煉,外用風雷封鎖,以防邪魔侵害。
過了多年,玄真子已知惟一能夠救她的是司徒平,與二女有緣,現在許飛娘門下,正可先作準備。知道追雲叟因避怪叫花窮神凌渾,移居九華,便用飛劍傳書,託他相機接引。又趁二女來謁,將前因後果告知。寒萼雖然道術通神,到底年幼,有些憨態,還不怎麼。紫玲因父母俱是失了真元,難成正果,自己生下來就是人,不似母親還要轉劫;又加父母俱是仙人,生具仙根仙骨,還學了許多道法。一聽要命她嫁人,一陣傷心,便向玄真子跪下哭求,想一個兩全之法。玄真子笑道:“你癡了。學道飛昇,全仗自己努力修爲。慢說劉樊、葛鮑,以及許多仙人,都是雙修合籍,同駐長生。就是你知道的,如峨眉教祖乾坤正氣妙一真人夫婦,嵩山二老中的追雲叟夫婦,以及已成散仙的怪叫花窮神凌渾夫婦,都是夫婦一同修煉。凡事在人,並未聽說於學道有什麼妨礙。那司徒平雖是異派門下,因他心行端正,根基甚厚,又經有名劍仙指點,朝夕用功,不久就要棄邪歸正。他正是四寅正命,與你母親相生相剋,解這三次雷劫非他不可。再加上你姊妹二人同他姻緣締結,何止三生。只要爾等向正勤修,異日同參正果,便知前因註定。你母親二千年修煉苦功頗非容易,成敗全系在你夫婦三人身上,千萬不要大意,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遇。急速回去,依言行事吧。”
紫玲姊妹最信服玄真子,聞言知道前緣註定,無可挽回,又加救母事大,只得跪謝起來,說道:“弟子除真人同白真人幾位先母的至交前輩外,一向隱居紫玲谷內參修,從未見過生人。那司徒平從未見過,又不便前去相會,遭人輕賤,還以爲弟子等不知羞恥。還望真人作主。”玄真子道:“這卻不難。司徒平近遭許飛娘嫉視猜疑,日在憂驚苦悶之中。上年你們要去我那一對白免,雖是畜類,業已通靈。你們只須回去對它們說了,自會去引他前來就你們。追雲叟近在九華,與你們相隔甚近,我已用飛劍傳書,託他從旁指引。至於你們不便向生人提起婚姻之事,我託優曇大師到紫玲谷走一遭便了。我同你們母親多年忘形之交,一向以朋友相待。你姊妹不久便歸入峨眉門下,我視你們如侄輩,只須稱我世伯足矣,無須再稱真人了。”紫玲姊妹聞言,重又口稱“世伯”跪謝,拜辭回去。
二人回到谷內,過了兩日,老是遲疑,未對白兔說明,命它前去接引,心神兀自總覺不大寧貼,便去崖上閒眺。那一對白兔本是玄真子所贈,靈巧善知人意,二女在家總是跟前跟後,也隨了上去。忽然追雲叟走到,他已早知前因後果同二女將來的用處,等紫玲姊妹參見後,便問玄真子怎麼說法。二女含羞將前言說了一遍。追雲叟哈哈笑道:“你們年輕人總怕害羞。你們既不好意思尋上門去,我想法叫他來尋你們如何?”說罷,便在那兩個白兔身上腳上畫了一道符,又囑咐二女一番言語,作別回去。等到白兔去將司徒平初次引來,二女還是難於啓齒。因玄真子說優曇大師不久便到,便商量等她駕到作主。司徒平才走不多時,優曇大師果然降臨,二女連忙參拜。優曇大師道:“我接了玄真子的飛劍傳書,因爲我弟子齊霞兒在雁蕩與三條惡蛟惡鬥,相持不下,本打算助她斬了惡蛟,再來與你姊妹主持婚事。後來一算,司徒平現遭大難,頃刻之間,便要用你所贈的彌塵幡回到此地。他已身受重傷,全仗你姊妹二人用靈丹仙藥調治敷用,難免不赤身露體,恐你們不便,特意先趕來囑咐幾句。此後既爲夫婦,又在患難之中,無須再顧忌行跡了。”
那齊霞兒在雁蕩因斬毒蛟不能得手,想到黃山向餐霞大師借煉魔神針。見面之後,餐霞大師說道:“我那煉魔針雖然刺殺得毒蛟,卻傷不得雁湖底下紅壑中潛伏的惡鯨。你持針刺殺毒蛟之後,驚動惡鯨,必然出來和你爲難。它雖不能傷你,勢必發動洪水將附近數百里衝沒,豈不造孽?方纔我見令師落在紫玲谷內,想是度化天狐寶相夫人二女秦紫玲姊妹。何不就便前去,請她同你將惡鯨除掉,免卻遲早生靈遭受沉湮之災?”齊霞兒一聽,急忙拜別餐霞大師出洞,趕到紫玲谷內,見了優曇大師與紫玲姊妹。大師便命齊霞兒將紫雲障借與紫玲姊妹應用。問起雁蕩鬥蛟時,聽說地底有殷殷雷響,恐惡鯨已經發動,走遲了非同小可,不及等司徒平到來,留下一封書信,同齊霞兒飛往雁蕩而去。
紫玲姊妹跪送大師走後,展開紫雲障一看,彷彿似一片極薄的彩紗,五色絢爛,隨心變幻,輕煙淡霧一般,捏去空若無物,知是異寶。姊妹二人正在觀賞,司徒平業已用彌塵幡逃了回來。說也奇怪,紫玲姊妹生具仙根仙骨,自幼就得父母真傳,在谷中潛修,從未起過一絲絲塵念。自從玄真子說出前因,回谷巧遇司徒平,看出他額前暗晦氣色,主於日內即有災難,不知不覺間竟會關心起來。及至贈予彌塵幡送他走後,老放心不下,彷彿掉了什麼東西似的。這時一見他遍體創傷,渾身紫腫,面色灰白,雙眸緊閉,宛不似初見面時那一種儀容挺秀,丰采照人的樣兒,不禁又起了憐惜之念,不暇再有顧忌。兩人將他攙進後洞,將他身上破爛衣服輕輕揭下,先用靈泉沖洗,擡進紫玲臥室,內服仙丹,外敷靈藥。直等司徒平救醒回生,纔想起有些害羞,姊妹二人雙雙託故避出,把紫雲障放起。只見一縷五色彩煙脫手上升,知有妙用,也不去管它,重入後洞。走到司徒平臥室外面,姊妹二人不約而同躊躇起來,誰也不願意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