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新傳第二十三回 施小計雪夜襲金兵 泄衆忿公堂咬水賊

  大河南北村莊,都是圍着城垣也似的寨牆,若有鄉鎮,那牆寨益發圍得結實。這時朱武在馬上指的那個停雲寨,便是附近百十里路中一個大寨子。他一路上向土著兵士詢問這裏形勢,已是很熟了。他和柴進回到駐兵的村莊,已是天將黃昏時候。接了後隊前站探馬報道,戴宗帶的接應兵馬,已在十里外一個村子裏駐馬。柴進與朱武商議了,寫下一封密柬,着兩個精細小校,飛馬向後隊去遞送。一面祕密下令,着三十名精勇小校,留在村子裏,全營士兵一齊退出村莊,村屋裏只管多張燈火,把柴草引火之物,全都放在屋外上風頭。約莫初更時分,柴朱二人,悄悄帶了全部人馬,退出了莊子的南門。繞過了東角一個土丘,和原來駐兵莊子約莫半里路,便留下一部分人馬埋伏了。柴進自帶了二千人馬避開大路,在雪地裏向西北挺進。

  這雖是月的下弦,那積雪在地面上反映出光來,卻也讓人看到大地茫茫,上有些疏密高低的影子分辨出了村莊樹木。柴進與朱武各騎一馬,在隊伍前面走,但聽到人腳馬蹄踏了凍雪劈卟作響。那拂面的朔風,夾着地面一些碎雪,只覺其冷如割。在馬背上徘徊四顧,看到天上的陰雲和地下的積雪,混茫着一片。那平原像片死海,一些動靜也無。只有那半空中的風聲,噓噓在馬頭上叫過。回頭看看自己的戰士們,各各拿了刀矛弓箭,挺直地站立在風雪裏,靜悄悄地。柴進向朱武道:“你看,恁地天色寒冷,金兵未必便如我兄所料,他肯來偷襲我等營寨。”朱武笑道:“且等些時看,若金兵不來時,我們便按照原來計劃去攻停雲寨,也不白忙碌了。”他恁地說時,自不住向西北角張望。約莫一頓飯時,他牽着馬繮走近了柴進,在鞍上側了身子過來,低聲道:“卻不是來也!”柴進也是驚省了,遠遠地有一陣沙沙踏雪聲,順風吹了過來。便是騎着的馬,也微昂了頭,聳着兩耳去聽,那沙沙之聲,越來越近,正通向駐紮的那個莊子。突然地胡茄在寒冷空裏三四處吹起,那嗚都都聲調,特別刺耳。柴進卻是大喜,在馬上向朱武道:“果不出兄之所料。”說時,一馬當先,向莊子北面躍了過去。後面兩千士兵,見前面馬上,突然亮起一盞紅燈,正是朱武約好了的進兵信號。只看那紅燈在前面寒空裏奔跑,大家悄聲不響,各各挺了兵刃,追了紅燈奔將去。

  那前面的金兵,卻是金鼓大震,喊殺連天直逼了那莊子。朱武隨了柴進繞到莊子北面約三里路遠,便在大路上停住了馬,隨從騎士,得了暗號,接連向天上放出十幾支火箭。遠遠看到金兵亮了燈火,在喊殺聲中由莊子北門,繞了寨牆,直攻打到南門去。

  原來這莊子,只有南北二門,北門這時堵塞上了,熄了燈火,南門卻有無數燈火照耀。金兵料着宋軍是由南門逃去,留下一半人攻打北門,一半人卻繞到南門去攻打。領隊的金將,見吊橋放下,莊門大開,雪地裏不斷地遺落着旌旗車仗,更是宋軍慌張逃走模樣,且先殺進莊去。大家齊聲地吶喊,衝進了莊門。卻見人家裏面各各亮了燈火,不見一個宋兵,只是在人家屋檐下,四處堆了柴草。金將見北風正陣陣刮的緊,猛可省悟,便要搶佔上風,去衝開莊子北門。這莊子留下的幾十個兵士,已是在西北角到處放火,幾十叢煙焰,立刻飛起,把莊屋都迷罩住了。金兵料着是中計,便慌亂地由南門退去。在半里路外土丘下藏的人,遠處望了火光,把金兵看個清楚,蓬蓬梆子聲響起,箭和石子暗地裏只管飛打將來。在北門外攻打的金兵,不曾經着一刀一槍抵擋,早有幾百人架了雲梯,爬過寨子牆來,開了莊門。便在這時,只見四處火起,自家軍隊,隔了火頭,向南門涌出,正不知是何緣故;北門雖在上風頭,莊子裏火頭太多,站腳不住,也只好由北門退出。恰好由南門繞牆北退的金兵愴惶達到,碰個正着。兩下里,你帶我退,我帶你退,全向北胡亂地奔走。雪地裏本來路滑,北風又兀自迎面吹來,金兵不斷的跌倒在雪裏。後面十幾處號炮,分着東西南三角同響,隨了戰號炮,宋軍營裏,震天震地,敲着進兵鼓,正不知有多少伏兵,應聲而起。金兵越是慌亂,只管向後退走。退到相距兩三里路的北面,柴進帶了本部人馬,正扎穩了鐵桶也似陣腳。等着金兵到了面前,分左右兩股,向中間抄殺。金兵正不曾把隊伍收拾清楚,又遇着宋軍這陣攔殺,更顯着慌亂。一面迎戰,一面奪路北竄。宋軍以少敵多,倒不堵塞了他去路。卻也是一面截擊,一面追趕。金兵步騎各不相顧,騎兵衝開了出路,自跑了過去,卻把步兵丟在後面,紛紛滑跌倒地。滄州兒郎得了便宜,只在雪地裏選擇了那滑倒着的金兵砍搠。金兵失了騎兵,益發不肯交手,只得向北逃跑。宋軍雖只在原來陣地上零碎攔截,不曾追趕。但那陣裏的戰鼓,卻是分着前後左右好幾處擂着。金兵正不知是多少宋軍在後追殺,衝出了重圍,怕讓宋兵追上,卻是更跑得緊。這時,在後接應的戴宗人馬,照了柴進計劃,又已趕到半路上埋伏。一路行來,看到平原雪地裏火光沖天,火箭分了幾次向天空射去,不是金兵中計怎地?戴宗更是把心裏安定了,靜靜在一帶松樹林裏等了。金人騎兵兔脫得快,未曾攔殺得及,那零碎步兵逃得來時,便三三兩兩,儘量的刀砍槍搠。不到一個更次,柴進兵馬也在後面追來,兩股兵馬會合到一處,緊隨了金兵之後,向停雲寨進攻。前面的金兵,不成隊伍七零八落向寨裏逃生,向南開的那扇寨門,恰是關閉不得。宋軍既不曾亮着燈火,到了寨子附近,卻又不曾響得金鼓,在寨子裏的金兵,正分不出你我。到了寨城門口,宋兵見吊橋未撤,寨門大開,一聲喊殺便衝入城去。先退回寨裏的金騎兵,原分不出宋軍多少,料着必來攻打寨子,回寨之後,各各捆紮了擄掠的財物,將車馬載了北去。後來的步兵,見本軍沒有了守意,也各自撿着細軟逃命。

  這寨城裏本還有千百名百姓,不曾逃出,除了被金人殺傷過半,還有二三百人都豬狗般聽金人使喚。這時見金兵羣龍無首,各自逃生,料着是宋軍追殺前來,大家都高興得心要從腔子裏跳出,人要從平地飛起,全眼睜睜地望了金兵匆忙逃走。後來見寨外人聲大作,宋兵殺進寨來。各家百姓見機會已到,有的拿了鋤頭,有的拿了斧子,有的益發拿了廚房裏的菜刀,找着零星金兵便殺。柴進率着三百餘人,第一撥衝進了寨子,早見兩股火焰,在街北頭向天空衝去。同時,聽到有人吶喊,便打着馬向火焰邊衝去。卻見四五十個老弱百姓,各拿着家用鐵器傢俱,站在火焰光裏的街道上,大聲喊殺。那火焰正籠罩了一幢高大樓房,屋架雜物,燒得劈拍作響。那老百姓盡有鬚眉均白的,掀了衣袖,手裏拿了鐵器抖擻着,火雜雜地跳躍了吶喊。但這火光裏,卻不見一個金兵。柴進衝到附近時,老百姓們以爲是金兵敗退了回來,都轉身迎將上去,卻見迎頭一騎向馬,上坐位將官,白淨面皮,三溜髭鬚,身穿鎖子紫棠甲,頭戴紫金盔,手使一杆紅纓槍。身後兩面大旗,白底黑字,一面是橫海郡兵馬都統制柴,一面是銅鑼大的一個宋字。後面先是十幾騎兵,簇擁了這位將官。再後面便是步兵,火光裏照見戰衣整齊,各人肩上扛着刀矛,光燦燦地照人。衆百姓見是王師到了,哄雷也似一聲狂呼起來。柴進勒住了馬,正待說話時,卻有人在人叢中大聲叫道:“兀的不是滄州柴大官人?”柴進看時,一位鬚髮蒼白,面有皺紋的老者,捲了衣袖,手拿一柄鍬鋤,迎到馬頭上來。柴進道:“我正是滄州小旋風,老丈卻認得小可?”老者放下鍬鋤,叉手唱了個喏,因道:“老漢原是滄州城裏賣炊餅的萬老,當年曾多得大官人賙濟,大官人做了官,不認識老漢了。”柴進笑道:“作官人卻肯向這金兵窩裏來廝殺?現今卻來不及閒話,端的寨子裏金兵還有多少?”萬老道:“好教大官人得知,這寨裏金兵,全都由北門跑了,老百姓也只捉得幾個半傷的砍殺,出口鳥氣。”柴進將槍尖指了火焰道:“這裏面有金兵麼?”萬老道:“原來這裏住的是金國一個將官,我們來時,他也跑了。大家找不着那廝,便放火來燒這房屋。”柴進聽了,哈哈大笑。這時,宋軍陸續入寨,四下搜尋金兵,都己絕跡,卻是滿街滿巷,都遺了細軟什物。柴進在馬上傳令,鳴金收兵,就在街上紮了隊伍,自己便在這知寨衙裏暫時歇馬。那寨中百姓被半夜裏廝殺驚醒了,現見王師來到,十分歡喜,家家邀了滄州兵士回去,供給酒飯,燒柴烤火。百姓們知道柴進在知寨衙裏歇馬,大家便輪流的到衙門口來張望。有的俘虜了金兵,或者拾得刀矛馬匹,都將來衙裏呈獻。

  柴進和朱武、戴宗在這知寨衙裏內堂裏坐地,未敢卸甲,着小卒生了一盆炭火,煨了大甕酒,坐了舀着吃。差了大小將校,分批出去打探軍情。紛亂了一夜,等到天明,着實打探得金兵去遠了,派人輪流看守寨門,傳令兵士卸甲休歇。柴進在知寨衙裏也睡了三個時辰。午牌過後醒來,朱武、裁宗卻已盥洗完畢,向了火,烤着搜尋得的乾糧吃。柴進道:“昨夜只是殺得痛快,精神振奮起來,兀自安眠不得。二兄卻比我還早起。”戴宗笑道:“據老百姓說,這寨裏有六七千金兵,卻讓我們兩千人追殺跑了。正是不曾問得我兄,何以知道金兵會去偷襲我們,卻張着網等他?”柴進向朱武拱拱手道:“此事全仗朱兄。”戴宗便回問朱武,何以知道金兵會夜襲。朱武將火盆邊熬的一瓦壺熱茶,提起來斟上一杯,左手掀須,右手端杯,仰頭喝了一口。笑道:“此事易知,只是平常不曾理會得。我到那莊子裏住下時,我便瞧科了金兵去之未久。何以故,我曾在民家撥動竈灰,看到裏面兀自有火星。隨後看那雪地裏腳跡,都不曾讓新雪蓋上,金人又不曾和我們交手,且是大勝之餘,他怎地肯望風而逃,必是做了陷井來害我等。我又怕他們是向南去,且和柴兄到十字路口張望。見那大槐樹幹,雪層上,兀自留着馬繩索印子,益發斷定了他們去了不遠。後來看到天空上烏鴉陣陣的飛過來,必是風上頭有人驚動了它,大雪地裏人不在屋裏,卻在外面動作。難道說黃昏時候,金兵飽載了財物向北逃走不成?若說他們不是好端端逃跑,他不來偷襲我們端的則甚?越是恁地揣度了,越是想到金人大隊在停雲寨,小隊在那莊子裏,預先知道我們來了,且撤出那些巡邏隊子,讓我中了圈套。”戴宗道:“恁地說時,石秀兄弟過去,他們卻怎不來截殺?”朱武道:“這正是金人狡計,故意放了我先鋒隊過去。”戴宗聽了,點頭稱是。柴進也盥洗畢了,方待坐下來,卻聽到外堂一陣喧譁,柴進恐有不測,立刻把牆上寶劍取在手上,迎出堂屋來。早有兩個小校入來稟報,道是停雲寨百姓,擡了兩甕酒,宰得一口豬,兩腔羊,前來犒勞。老百姓只說要拜見殺敗金兵的將軍,喧嚷了入來,兀自攔阻不得。柴進掛上了劍,且走到外面大堂上來,卻見百十名百姓,扛擡了酒肉擔子放在檐下,都垂手昂了頭張望。柴進近前兩步,百姓個個叉手唱喏。柴進點頭道:“父老們好意,生受了。只是這停雲寨受金人騷擾,地面已凋敞得緊,怎好又教大家破費?”這百姓裏面兩個爲首的,都是老者。一個蒼白鬍髭的,向前躬身道:“自從金兵到這裏來了,先是見人家便殺,以後便是姦淫婦女,大凡強壯些的,忍受不得,都和金兵廝拼着死了。老弱些的,眼看了避開不得,卻還要預備好了酒肉,供他受用,金兵不稱心時,拔起身上刀,隨處便來砍殺,這般蹂躪多日,把寨子裏的人三停害死了二停。他們又要小民作他牛馬,擡水燒火造飯,扛擡雜物,以是不曾全害死。在這裏百姓,兀誰不是家破人亡的,料着在這地獄裏,遲早是死。卻不想昨晚喜從天降,將軍作了我們救星,把金兵殺跑了。休說從此時起,我們得重見天日。便是像昨晚親見金兵那般逃走,作夢也痛快煞人。自從這寨子失陷了,小民只聽說金兵把河北州縣都佔領遍了,料着中原也兀自不安。心想,休說再過太平日子,便是再看見一次大宋旗號,死也甘心。今日真個王師來了,小民粉身碎骨,也想不出一個答謝將軍功德處。這寨子裏又讓金兵搜刮得空了,尋不出甚的貢獻,只是在金兵將官那裏尋得些酒肉孝敬將軍。”

  朱武、戴宗也行出公堂來了,聽了百姓這番言語,也各各眉飛色舞。卻聽得衙門外又是一片喊叫。隨了這聲音,十來個人,擁將入來。在這羣人裏面,有兩個男子一個婦人被繩索捆縛了。其中一個男人穿了胡服,是開岔長襟羊裘,頭戴了卷邊紅色氈帽,兩耳都掛着拳大的銀環。在金國裏面,這環兒上可分出品級,這分明是個二等將官。他雖被縛了,卻不安貼,挺了胸脯子,睜着大眼望人。柴進知道是百姓們俘得的金將,便着小校們下堂去,阻止他們喧譁,先傳一個百姓來說話。遙見百姓叢中昨晚遇到的那個萬老走將入來,在檐前唱喏,柴進問他時,他回首指了那金將道:“這人叫禿飛緣,是金國一員副將,他往年常來河北當細作,說得一口好中原話。這次金兵到了停雲寨,是他來說降這裏水知寨,說是不降時,把這寨子踏平了,除了活人全殺光之外,還要挖掘各家祖墳。這水知寨便是此地人氏,他祖墳在塞北約十里路。金兵派人說降時,同時便派人將他祖墳挖掘了,並把它祖先屍骨,丟在曠野裏,道是先讓南國百姓看看大金人馬下馬威。這水知寨見挖了他祖墳,嚇得一佛出世,便開了寨門投降,又不許百姓逃走,說是獻給金兵一座空寨子,人家如何肯依,他卻替人想了個周到。金兵進了寨子,便是這禿賊作駐守將官,就住在這衙裏,佔了那水知察的渾家。姓水的這廝益發無恥,卻在禿賦手下,依舊作了知寨,家財和渾家,都讓給了這禿賊,自己倒搬出衙門,住在民家。金兵滿寨子姦淫擄殺,他卻未曾心裏一動。昨晚王師來了,禿賊正酒醉了,是這水知寨夫妻,陪了禿賦逃命,讓鄉下百姓捉拿了,解入寨來。那對男女,便是水知寨夫妻。請將軍當衆把這無恥國賊砍了,也將給全寨子人伸冤出氣。”柴進道:“有這等事,抓來我拷問他們一番。父老們且請退下去,我自有安排。”百姓們見柴進臉色變動,料着他要發作,大家就都退下堂口。

  柴進着小校們擊鼓升堂,將親隨隊伍,全副披掛,執了光燦燦的兵刃,分班在大堂階上站了。堂上列了三副座位,柴、朱、戴三人坐了。小校們喊過了護堂威,堂上下站着兩百人,沒一點聲息。柴進坐在正中公案上,戴、朱兩人陪坐左右。柴進高喊着把姓水的漢賊帶了上來。那水知寨卻還是大宋衣冠,穿了藍羅袍子,頭巾己打落了,散着頭髮,倒是白淨的柿子面孔,三綹長鬚。他被小卒們帶到公堂上,老遠便戰兢兢跪在地上。柴進喝道:“你既是一個知寨,大小是朝廷守土之官,你不能守這城也罷了,怎地不許百姓逃走?活留他們在寨子裏受魚肉?”水知寨只是抖,卻答不出話來。柴進道:“你叫甚名字?怎地金人挖了你的祖墳,你倒把寨子送他來答謝?”那個被縛的婦人,卻搶步上了臺階,跪下來道:“將軍容稟,他叫水兆金。他特忠厚些,回答不出話來,將軍原諒則個。我們投降,便是從權降了北國,也是想搭救全寨百姓,並非惡意。”柴進見這婦人着了綠羅襖子,紫羅裙子,雖是頭髮蓬鬆了,還有不少珠翠。柴進瞪了眼道:“兀誰問你話來?你道你會說話,搶着答覆了。照你說時,要救中原百姓,便把大宋天下都奉送了金人也好?”那婦人叩頭:“小人在金人一處,混了些時,頗知他們底細。將軍若饒了奴夫妻兩個性命時,願稟告將軍許多機密大事。”柴進聽說,望了旁座朱武時,朱武手撫髭鬚點點頭。柴進着水兆金夫妻跪在一邊,着小校推那金將禿飛緣入來。這時,便聽到衆百姓喧譁起來,紛紛的跑到公堂臺階上下跪着。柴進道:“你等有甚事請求?儘管說,毋須紛擾。”於是衆百姓紛紛地說,這水兆金夫妻兩個是害民的惡賊,萬萬饒不得。說話時,有幾個百姓,和水兆金跪得相近。其中有一個叫道,“這水賊謅媚他主子,害了我全城百姓,我們恨不得活吃了你這賊!”他說着,就拖了水兆金一隻手臂去咬,一人動了手,全堂百姓一擁而上,將他夫妻按在地上,有的拖手,有的拖腳,胡亂的亂咬。水兆金在地上滾着,像豬被縛時那般慘叫。柴進雖是覺得衆百姓不守王法,卻見得像水兆金這般人物是民心所不容,只有吩咐小卒們,將百姓一個個拉扯開去。便是恁地,水兆金夫婦,也已遍身是牙痕血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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