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列傳第一百四十八 外國三

△安南

安南,古稱效趾,本漢日南郡地。唐高宗調露元年,改安南都護府,隸嶺南道,安南之名始此。後梁貞明中,始爲土豪曲承美所據,南漢劉隱伐承美執之,並其地。尋爲愛州將楊延藝所據,州將吳昌岌復奪之,傳其弟昌文。宋開寶七年,遣使朝貢,始封交趾郡王,自是棄爲外域。後爲其將黎桓所篡,桓之後又爲大校李公蘊所篡。公蘊之後昊{曰山}無子,以女昭盛主國事。理宗紹一三年,昭盛讓位於其夫陳日煚,陳氏遂有其國。宋景定三年,封日煚爲太王,以其子光暠爲國王。

憲宗七年,大將兀良合臺既平大理,移兵向交趾,三遣使諭降,皆不返,於是分道進攻。師抵洮江,日照遣兵乘象拒戰。兀良合臺子阿術,年十八,率善射者射其象,象驚奔反蹂,其衆遂大潰。明日,日煚斷扶滷橋對岸而陳。大軍未測水深淺,沿江仰空射之,矢墜水而不浮,知爲淺處,即以騎兵濟。日煚敗走,斬其宗子富良侯。都城,得前所遣三使,出之獄,以破竹束體入膚,比釋縛,一使死,遂屠其城。留九日,以炎暑班師,更遣二使招日煚來歸。日煚自海遍還,見國都殘毀,大憤,乃縛,三使遣還。會日煚傳國與子光暠,改元紹隆,遣其女婿以方特來見。兀合臺送詣行在所,別遣納剌丁往諭之曰:“昔吾遣使通好,爾等執而不返我,是以有去年之師。以爾主播越草野,復令二使招安還國,又縛還我使。今特再加開諭,如果矢心內附,則國主親來。若猶不悛,明以報我。”光暠得書,遽納款,且曰:“俟降德音,即遣子弟爲質。”

世祖中統初,以禮部郎中孟甲、員外郎李文俊充正副使,持詔往諭曰:“祖示以武功創業,文化未修。朕纘丞丕緒,鼎新革故,務一萬方。適聞爾邦有向風慕義之誠,念卿昔在先朝已嘗臣服,遠貢方物,故頒詔旨,諭爾國官僚士諜,凡衣服典禮風俗一依本國舊制,已戒邊將不得擅興兵甲,侵爾疆場,亂爾人民。各宜安治如故。”光暠即其通侍大夫陳奉公等詣闕獻書原臣附。帝封光暠爲安南國王,賜西錦三、金熟錦六,並授虎符。復降詔曰:“卿既委贄爲臣,其自中統四年爲始,每三年一貢,可選儒士、醫人及通陰陽卜筮、諸色人匠,各三人,及蘇合油,光香、金銀、丹沙、沈檀香、犀角、玳瑁、角牙、綿、白磁盞等物同至。”仍以納剌丁充達魯花赤,往來其國。光暠遣其員外郎楊安養等入謝,帝賜玉帶、繒帛、藥餌、鞍轡有差。

至元二年,賜光暠歷並頒改元詔。光暠復遣楊安養上表三通,三定所貢方物,二免索儒醫工匠人,三原請納剌丁長爲本國達魯花赤。帝許之。四年,復下詔諭以六事曰:“凡親附之國君長親朝,子前入質,編民數,出軍役,輸納賦稅,仍置達魯花赤統治之。以數事表來附之,深誠也。鄉令來貢不逾三年之期,其誠可知,故告以我祖宗之法,亦以誠諭。且君長來朝,子弟入質,籍民、定賦,出軍相助,古亦有之,豈今日之創制哉。各舉出軍一事,無以徵行遠戍爲慮。但來人楊安養稱,有佔臘、山獠之患。彼二寇如能降伏,復有何事?交兵之道,敦以爲易!倘不用命,必當討伐。況汝來奏,嘗有一家人之言。今聞納剌丁在彼中,多回鶻禁約,不使交談。果如所言,一家之禮,豈有如此耶??君臣之義,實同父子,豈有臣子而背其君父者!當熟思以全終始之義。

五年,以忽籠海牙代納剌丁爲達魯化赤,張庭珍副之。光暠立受詔,庭珍責大義,使下拜,既而曰:“汝朝官爾,我王也,何得與抗禮?”庭珍曰:“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況天子命我爲安南之長,位居汝上邪!”光暠語塞。中書省復移牒光暠,言其受詔不拜,待使介不以王人之禮,引《春秋》之義責之。光暠復書言:“本國欽奉天朝,已封王爵,豈非王人乎?天朝奉使複稱:王人與之均禮,恐辱朝廷。況本國前奉詔旨,悉依舊俗,凡受詔令,奉安正殿而退避別室,此本國舊典也,惟閣下察之。”中書省復移牒切責曰:“考之《春秋》,敘王人於諸侯之上,《釋例》雲:王人蓋下士也。夫五等季君,外臣之貴也。下士,內臣之之微者也。以微者而加貴者之上,正以王命爲重也。後世列王爲爵,諸侯之尤貴者,顧豈有以王爵爲人者乎?王寧不知而爲是言耶,抑辭令臣誤爲此言邪?至於天了之詔,人臣當拜受,此古今通義。乃循舊欲,奉安正殿而退避別室,王豈能自安於心乎?前詔所言,蓋謂天壤間不啻萬國,國各有俗,驟使變革,有所不便,故聽用本俗,豈以不拜天下之詒爲從俗哉?且王之教令行於國中,臣子有受而不拜者,則王以爲何如?”是年,光暠遣範崖、周覽人貢。

七年,以葉式捏爲安南達魯花赤。光暠遣黎佗、丁拱垣人貢表言:“微臣僻在海隅,得沾聖化與函生,歡抃鼓舞。乞念臣自降附上國,雖奉三年一貢,然往來使臣疲於奔命,未嘗一日休息。至天朝所遣達魯花赤,辱臨臣境,動有挾持,凌轢小國。雖天子明並日月,安能照及覆盆。且達魯花赤可施於邊蠻小丑,臣既席封爲一方屏藩,而反立達魯花赤以監臨之,寧不見笑他國?復望聖慈矜恤,凡天朝所遣官,乞易爲引進使,庶免達魯花赤之擾。”

十二年,帝復降詔曰:“衣宗定製,凡內附之國君長親朝,子弟納質,籍戶口、輸歲賦,調民助兵,仍置達魯花赤統治之。此六事,往年已諭卿矣。歸附逾十五年,未嘗躬自來覲,數事意未舉行。雖雲三年一貢,所貢之物,皆無補於用。謂卿久當自悟,略而不問,何爲迄今猶未知省?故復遣合撒兒海牙往爾這國,諭卿來朝。倘有他故,必不果來,可令子弟入朝。此外本國戶口,若未有定籍,輸賦、調兵,何由斟酌?苟爾民實少,多取之,力將不及。今籍爾戶口,蓋欲量其多寡,以定兵賦之制。其所調兵,亦不令遠適他所,止從雲南戍兵,相與協力而已。”光暠遣黎克復、黎文粹上表謝罪。八年,遣馮莊、阮元入貢。九年,又遣童子野、杜本入貢。十一年,遣黎克復、黎文粹入貢。會大兵平宋,克復等由湖廣還國。

十四年,光暠卒,國人立其世子日烜,遣中侍大夫周仲顏、中帝大夫吳德邵來朝。帝遣尚書柴椿等持詔,趣日烜赴闕。先是,使傳之通,止由鄯闡、黎化間。至是,帝命椿自江陵直抵邕州,以達效趾。椿等至邕州永平寨,日烜遣人上書,謂:“近聞國使辱臨敝境,邊民無不駭愕,不知何國人使。”椿回牒曰:“禮部尚書等官奏上命,以事由邕州入爾國,所有導護軍兵,合乘壘騎,宜來首遠迓。”日烜使御史中贊知審判院事杜國計先至,其太尉率百官自富良江岸來迎。日烜就館,兇使者。宣詔畢,椿謂曰:“汝國內附二十餘年,汝父受命爲王,汝不請命自立,今復不朝,異日朝廷加罪,將何以學其責?”日烜仍舊例設宴於廊下,椿等弗就宴。既歸館,日烜遣範明宇來謝罪,改宴集賢殿,自言:“先羣棄世,予初嗣位,天使之來,使予憂懼交併。竊聞宋主幼小,天子憐之,尚封公爵,於小國亦必加憐,若親朝之禮,予生長深宮,不諳風土,恐死於道路。俟天使歸,謹上表達誠瘻獻異物。”椿曰:“宋主年未十歲,亦生長深宮,如何亦至京師?但詔旨之外,不敢聞命。且我實來召汝,非取賂也。”椿等還,日烜遣範明宇、鄭國瓚、杜國計奉表陳情,言:“孤臣稟氣衰弱,且道路險遠,徒暴白骨,致陛哀傷,無益天朝之萬一。伏望憐臣,得與鰥寡孤獨保其性命,以終事陛下。此孤臣之至幸,小國生靈之大福。”兼貢馴象二。廷議以其飾辭抗命,延引歲月,宜進兵境上,遣官問罪。帝不從,復遣尚書樑曾再諭日烜來朝,若果不能親至,則積金以代其身,兩珠以代其目,副以順士、方技、工匠各二,以代其民。不則修爾城池,以待天兵之至。日烜遣其叔父遺愛來朝。

十八年,立安南宣慰司,以卜顏帖木爾爲使,別設僚佐。日烜拒弗納。帝下詔曰:“曩安南國王陳光暠生存之日,嘗以祖宗收撫諸蠻舊例六事諭之,彼未嘗奉行。光暠既沒,其子又去請命而自立。遣使立。遣使召之,託故不至。今又以爲詞,故違朕命,止令其叔父入覲,既欲興師致討。緣爾內附入貢有年矣,其可效爾無知之人枉害衆命!爾既稱疾不朝,今聽汝以醫藥自養,故立汝之叔父遺愛代汝爲安南國王,撫治爾衆。其或與汝百姓輒有異圖,大兵深入,戕害性命,無或怨懟,實乃與汝百姓咎!”是年,日仍遣阮道學來貢。於是加柴椿行安南宣慰使者元帥,李振副之,以新副軍千人送遣愛之國,日烜戕殺之。

二十一年,又遣中大夫陳謙甫貢玉杯、金瓶、珠絛、金領及白猿、綠鳩等物。初,鎮南王脫歡奉命徵佔城,遣荊湖行省左丞唐兀觴、右丞唆都將兵會。帝疑安南與占城通牒,令軍行假道於其國,且責日烜運糧至占城助軍。仍命鄂州達魯花赤趙翥隹諭之。比官軍至衡山縣,聞日烜從兄興道王陳峻提兵拒守境,上言本國至占城水際俱不便,原獻糧退軍。及至永州,移文令日烜除道迎謁。至思明州,王復下令督之。至祿州,聞日烜陰兵邱溫縣,邱急嶺隘路,遂分軍兩道並進,萬戶李羅合答和、招討使齊深爲西路,由邱溫縣進,怯薛撒略兒、萬戶李邦憲爲東路,由邱急嶺進,王以大兵繼之,復遣總把阿里諭以興兵之故,實爲占城,非爲安南也。至急保縣,安南兵陰不得前,東軍破可離隘嬰兒關,獲間諜人杜偉等斬之。至洞板隘,又遇安南兵,敗之。實際峻在內傍隘,進兵至變住村,諭其收後僻路以迎王師,不從。官軍分六道進攻,至萬劫江,盡破諸隘。峻尚擁船千餘艘,距萬劫十里而陣,各翼水軍連戰俱捷。王與行省官親臨東岸督之,奪船二十餘艘,峻敗走。官軍乘間縛筏爲橋,渡富良江,時西軍亦破支凌隘。明年正月,日烜自將十萬衆,與官軍大戰於排灘,元帥烏馬兒、招討使納海、鎮撫孫林德等敗之。日烜退守涉瀘江,又敗走,乃令阮郊銳奉書謝罪,且請班師。大軍渡江,壁於安南城下。

明日,王入其國都,知日烜僭稱大越國主憲天體道大明光孝皇帝,禪位於太子,用“昊天成命之寶。”日烜即居太上皇位。見立國王,系日烜之子,行紹寶年號。所居宮室五門,額書大興之門,左右掖門,正殿九間書天安御殿,正南門書朝天閣。時安南兵棄船登岸者猶衆,日烜引宗族官吏於天長、長安屯聚,峻復領兵船聚萬劫江口,整軍以待。

會唐兀撚、唆都竺兵回自占城,與大軍合。分遣右承寬徹,引萬戶忙古撚、孛羅哈答爾由陸路,左丞李恆引烏馬爾由水路,敗春兵船。日烜遣其弟文昭王陳遹侯、鄭廷瓚拒戰於義安,又敗。其兄子彰憲侯陳鍵覆敗於海口,鍵以其兵降。越三日,鎮南王追敗日烜於大黃江。日烜懼,遣宗人忠憲侯陳陽請和,紀遣近侍陶堅奉國姝至軍中,乞罷兵。鎮南王遣艾千戶諭之曰:“既請和,曷不躬來自議。”日烜不聽,至安邦海口,棄舟楫甲仗,匿山谷間。官軍獲船萬艘,擇者善者乘之,餘皆焚棄。

日烜走清化府,其弟昭國王陳益稷率宗人秀嵈及妻子官吏迎降。日烜遣宗人忠憲侯陳陽及阮銳等來請和,王留之軍中。

諸將以安南人雖數敗,然增兵轉盛。暑雨疫作,死傷亦衆,占城既不可達,決計退兵。王不得已,引軍還。

至如月江,日烜遣兵躡其後,行至冊江,未及渡,林箐伏發,唆都、李恆皆中流矢死,官軍力戰,始護王出境,亡者過半。阮銳逃伏草澤中,欲罷去,官軍獲斬之。此至元二十二年之一敗也。事聞,帝震怒,乃罷徵日本兵,大舉伐安南。

二十三年四月,詔曰:“曩以爾國既稱臣服,歲輸貢獻,而不躬親入朝,因彼叔父陳遺愛來,以安南事委之,至則爲其戕害,所遣達魯花赤又卻之水納,至於用兵占城,略不供給,以致鎮南王脫歡進兵。今因爾國近親陳益稷、陳秀嵈慮宗國覆滅,殃及無辜,屢勸爾來朝,終不見從,自拔來歸,朕憫其忠孝,特封益稷爲安南國王,陳秀嵈爲輔義公,以奉陳祀。申命脫歡、奧魯赤興兵平定其國。前此罪戾,止於爾之身,吏民無有所預。詔書到日,其各歸田裏,安生樂業。”

是年,日烜遣阮義全、阮德榮入貢,帝留義全等於京師。湖南省臣絲哥上言:“連歲徵日本及用兵占城,百姓罷於轉輸,士卒觸瘴癧多死傷,羣臣愁嘆,四民廢業。今復有事交趾,動百萬之衆,非所以恤士民也。宜寬百姓之力,積糧餉,繕甲兵,俟來歲天時稍利,然後大舉未晚。”詔今歲令益稷暫駐鄂州。

明年,以阿八赤爲徵交趾行省左丞,發江淮、江西、湖廣三省蒙古、漢、券軍七萬人,船五百艘,雲南兵六千人,海外四州黎兵萬五千人,海道萬戶張文虎等運糧十七萬石,分道討安南。以奧魯赤平章政事,烏馬爾、樊楫參知政事,並受鎮南王節制。日烜遣中大夫阮文通入貢。

十一月,師次思明州,留兵二千人以萬戶賀祉、張玉統之,令右丞程鵬飛將漢、券兵萬人由西道入永平,奧魯赤將萬人從王由東道入女兒關。楫與烏馬爾帥舟師由海道,經玉山、雙門、安邦口,遇敵船四百餘,擊敗之,奪其船,鵬飛經老鼠、陷沙、茨竹三關,十七戰,皆捷。鎮南王進次茅羅港,攻浮山寨破之。王命鵬飛以兵二萬人守萬劫口,且修普賴、至靈二山柵。命烏馬爾、阿八赤合水陸兵徑薄安南城。王帥諸軍渡富良江,次城下。日烜走敢喃堡,王攻城下之。

二十五年正月,日烜及其子走入海,追之不及。遣烏馬爾由大滂口迓交虎糧船。會文虎船至雲屯山,遇敵兵,殺略相當,至綠水洋,敵船益衆,度不支,且船膠不可行,乃沈米於海,而自趨瓊州。時官軍乏食,分道入山求糧。王自引兵還萬劫。阿八赤將前鋒奪關係橋,破三江口,攻下堡三十二,得米十一萬三千餘石。烏馬爾由大滂口趨塔山,遇敵船千餘,敗之,至安邦海口,迎文虎糧船不至,復還萬劫,得米四萬餘石,分兵屯普賴、至靈二柵。日烜遣從兄興寧王陳嵩屢來約降,故老我師。夜,又遣敢死士劫諸將營。鎮南王怒,命萬戶解震焚其都城,左右諫止之。

神拏總管賈若愚獻言曰:“帥可還,不可守。”諸將又言天時已熱,糧且盡,宜還師。王從其言。合楫與烏馬爾由水道先發,爲安南兵所邀截,全軍覆沒。鵬飛簡銳卒護王還,次內傍關,安南兵大集,賴萬戶張均以精銳三千人殿,力戰出關。諜知日烜分兵三十餘萬,守女兒關及邱急嶺,連亙百餘里,遏歸路。諸軍戰且行,安南人乘高發毒矢,張玉、阿八赤皆死之。王由單已縣趨盝州,間道至思明州,命奧魯赤以諸軍北還。日烜隨遣近侍官李修、段可容貢方物,且進代身金人贖罪,並歸所獲俘愁,悉黥其額曰:“天子兵”,或黥曰“投南朝”雲。此至元二十五年之再敗也。

是年十二月,帝復召諭日烜曰:“爾表稱伏罪,似已知悔。據來人代奏,謂爾自責者三:被召不來,一也;脫歡撫軍而不迓,二也;唆都根底庶遮當,三也;若蒙赦宥,當遣質子、進美姬、歲貢方物。凡茲繆敬,將焉用此?若果出誠款,何不來此面陳。安有聞遣將,則遂事逋逃;見班師,則聲言入貢。經斯奉上,情僞可知。爾試思,與其嶺外偷生,無慮兵禍,曷若闕庭歸命,被寵榮歸。二策之間,孰得敦失?爾今一念違誤,系彼一方存亡,故遣遼東提刑按察司使劉廷直、禮部待郎李思衍、兵部郎中萬奴,同唐兀觴、合散、甕吉利觴等,引前差來阮全等二十四人回國親諭。朕當悉宥前愆,復爾舊封。或更遲疑,決難寬怒。”

明年三月,廷直等至安南,日烜遣其中大夫陳克明等上表謝罪,具言:“已差從義郎阮盛從昔裏吉大王赴闕。其烏馬兒、樊楫參政,方行津遣。樊參政病卒,火葬訖,千戶梅世英、薛文正等護其妻妾還家。烏馬兒參政途中舟覆,溺於水而卒,其妻妾救出,俟續後資遣。軍人陷沒者八千餘人,更行搜索得頭目若干名、軍人若干名,並從天使回中國。”烏馬爾、樊楫實安南人所殺,表雲楫病卒、烏馬爾溺死,皆掩飾之詞雲。

二十七年,日烜卒,子日尊遣其臣嚴仲維、東子良等來告哀,且請襲爵,表言:“六尺微孤,夙受父訓,於臣事天朝毋廢,歲貢一事,切切在懷。特遣中亮大夫嚴仲維、右武大夫陳子良等奉綱貢信物進獻。”帝簡張立道爲禮部侍郎,徵日尊親朝。日尊遣其臣阮代之。何維嚴等上表乞赦罪,且約來歲詣闕。廷議:必先朝,而後赦。日尊懼,卒不至。

復遣尚書樑曾、郎中陳孚再往諭曰:“汝國罪衍既已自陳,朕復何言。若雲畏死道路不敢來朝,且有生之類寧有長久安全者乎,天下亦復有不死之地乎。朕所未喻,徒以虛文巧飾見欺,於義安在?”日尊復遣陪臣陶子奇請罪,上萬壽頌、金冊表。

帝惡其抗命,又議興師,遂拘子大奇於江陵,命劉國傑與諸王昔裏吉等同出師,分立湖廣安南行省,給二印,市蜑船百斛者千艘,用軍五萬六千五百七十人。糧三十五萬石,馬料三萬石,鹽二十一萬斤,預給官軍俸賞,軍人、水手各鈔二錠,水陸分道齊發,令益稷隨軍至長沙。

會世祖崩,成宗嗣立,罷兵,乃遣子奇歸國。日尊上表慰國哀,並獻方物。遣侍郎李衎、郎中蕭泰登持詔諭之,曰:“朕嗣守大統,踐祚之始,大肆赦宥,無間遠近。惟爾安南,亦從寬恤,已敕有司罷兵。自今以往,所以畏天事大者,其審思之。”

元貞二年,日尊上表求封王爵,不允;乞《大藏經》,賜之。

大德元年,遣阮文籍、範葛入貢。自此至十年,安南凡人五人貢雲。

三年,丞相完澤等奏:“安南來使鄧汝霖,竊畫宮苑圖本,私買輿地圖及禁書,且私記北邊軍情、山陵諸事,宜責以大義。”遣尚書馬合馬、侍郎喬宗亮諭以“汝霖等所爲不法,理宜窮治。朕以天下爲度,敕有司放還。自今使介,必須選擇,有所陳請,必盡情悃。勿憚改圖,致貽後悔。”

五年,命尚書馬合馬等送來使鄧汝霖等還國,諭安南依前三年一貢。

武宗即位,遣禮部尚書安魯威、兵部侍郎高復禮,頒即位詔於安南曰:“惟我國家,以武功定天下,文德懷遠人。乃眷安南,自乃祖乃父世修方貢,朕甚嘉之。邇者先皇晏駕,朕方撫軍朔方,爲宗戚元勳所推戴,謂朕乃世祖嫡孫,裕皇天派,宗藩效順於外,臣民屬望於下,人心所共,神器有歸。朕俯徇輿情,已於上都即位。今遣尚書阿里灰諭旨,尚體同仁之視,益堅事大之誠。輯寧爾邦,以稱朕意。”

是年,安南遣阮克遵、範欹資人貢賀即位。至大二年,又遣童應韶、謝大薰入貢。

仁宗即位,世子陳日套遣使來朝,以禮部尚書乃馬臺、吏部侍郎聶古伯、兵部侍郎中杜與可使安南,頒改元詔曰:“惟我祖宗受天明命,撫有萬邦,威德所被,柔遠能邇。乃者先帝龍馭上賓,朕以王侯臣民不釋之故,已即位於大都。其以明年爲皇慶元年,今遣尚書乃馬臺等賚詔宣諭,仍頌新曆一本。卿其敬授人時,益修臣職,毋替爾祖事大之誠,以副朕不忘柔遠之意。”

皇慶二年,安南兵三萬餘人,突犯鎮安州,復分兵犯歸順州,屯聚未退。其世子復親領兵陷養利州,聲言知州事趙珏擒我思浪州商人,取金一碾,侵田千餘頃,故來仇殺。樞密院使千戶劉元亨赴湖廣詢察。元亨親詣上、中、下由村。牒諭安南國曰:“昔漢置九郡,唐立五管,安南實聲教所及之地。況獻圖奉貢,上下分素明,厚往薄來,懷撫之惠亦至。聖朝果何負於貴國,今乃自作不靖,狡焉啓疆。中由村這地所繫至微,而國家輿圖所關甚大。兼之殺掠者。皆朝廷屬籍編戶,省院未敢奏聞。未審不軌之謀,誰實主之?”安南迴牒雲:“邊鄙鼠窩輩,自作不靖,本國安得而知?”且以重賂至。元亨復牒責以飾辭不實,卻其賂,且曰:“南金、象齒、貴國以爲寶,而使者以不貪爲寶,請審察事情,明以告我。”然道里遼遠,情詞虛誕,終莫得其要領。元亨上言:“曩者安南人嘗侵永平邊境,今復仿效成風。爲今之計,莫若遣官宣諭,歸我土田,返我人民,仍令當國之人,正其疆界,究其首謀開釁之人,戮於境上,申飭邊吏毋令侵越。更於永平置寨募兵,設官統領,給田土、牛具,令自耕食,編立部伍,明示賞罰,令其緩急首尾相應,如此則邊境安靜,永保無虞。”事聞,敕俟安南使至諭之。

延祐三年,命湖廣行省諭安南歸占城國王。先是,安南人攻佔城國,執其王以歸,兵還。迎拜詔書,乃上表謝罪焉。七年,日套卒,世子日爌遣陪臣鄧恭儉、杜士游來貢。

英宗至治元年,遣吏部尚書教化、禮部郎中文矩,頒登極詔。

泰定帝即位,詔安南國世子陳日爌曰:“我國家庭膺景命,撫緩萬邦,德澤普加,靡間華夏。乃者先朝奄棄臣民,朕以裕皇嫡孫,爲宗室大臣推戴,愛自太祖肇基之地入承天敘,其以甲子歲爲泰定元年。今遣尚書馬合謀、禮部郎中楊增瑞賚詔播告,賜爾《授時歷》一帙。惟乃祖乃父修貢內附有年矣,我國家遇卿良厚。以占城守臣上表,稱卿之邊吏累發兵相侵,朕爲惻然於中。不知卿何爲至是,豈信然邪?朕君臨天下,視遠猶邇,務輯寧其民,俾各得所。卿其體朕至懷,戒飭士衆,慎保乂民,俾毋忘爾累世忠順之意。”日爌遣陪臣莫節夫入賀。

二年,寧遠知州添插言:“安南士官押那攻掠其本末諸寨。”敕押那歸其俘。三年,安南將阮叩侵思州路,命湖廣行省飭兵備之。

先是,陳益稷久居鄂州,遙授湖廣行省平章,其妻子皆爲本國所害。當成宗朝,賜漢陽田五百頃,俾自贍,既而奪之。武宗憫其老,重加恩命,制曰:“委贄歸朝,即去逆而效順,以爵馭貴宜崇德而報功,誕播明綸,用孚衆聽。爾陳益稷,知畏天者事大,期保境以安民,慕帝王之有真,見幾而作,懼祖宗之不祀,自攏而來,以忠孝之誠,受知於世皇,蒙天地之德,錫封於故國。始者周王之赫怒,伐罪弔民終焉。堯、舜之誕敷班師振旅。彼迷不復,爾守彌堅。拯溺救焚,從王師凡一再舉,授殆適館,留湖右幾古十年,身歷事於四朝,志不渝乎初節。肆朕即阼,亟其來庭。是用加新秩,以示恩,乃舊封而授職。於戲!內寧外撫,朕不忘銅柱之南,近悅遠來,爾益拱星辰之北。對揚休命,永堅一心。可加金紫光祿大夫、安南國王,給田如故。”文宗天曆二年卒,年七十六,賜錢五千緡,諡忠懿。三年,世子陳日■〈火阜〉遣其臣鄧世延等二十四人來貢。

至順元年,有廣源賊閉覆寇龍州羅回洞,龍州萬戶移文詰安南,其回牒言:“自歸天朝,恪共臣職,延續疆此界,盡屬一。豈以羅回原隸本國,遂起爭端,此蓋邊吏生釁,假閉覆爲名,爾理宜即加窮治。”命龍州萬戶仍還所掠。次年,日■〈火阜〉遣其臣段子貞、黎克遜來貢。三年,遣吏部尚書撒只瓦等使安南。

惠宗元統二年,遣尚書帖住、禮部郎中智熙善使安南,以《授時歷》賜之。安南遣童和卿、阮固夫入貢,賀即位。

後至元元年,封其世子陳端午爲國王。日■〈火阜〉退而學道,自號太虛子,惟章表猶署己名。四年至六年,再遣使入貢。初朝廷以日烜不請命自立,故日烜以下四世,俱稱安南世子。至端午,始封爲國王焉。

其國制度:分十三道、五十二府、二百一十九州縣,其實一道不及中國一郡。所至皆設學校。惟諒山有城,磚色紅紫,相傳爲馬伏波所築。王宮用黃瓦,檐高不過丈,民房以草苫覆門,僅三尺許,俯首出入。文字與中土同,外別和數十字,多加土傍以示異,亦止行於國中。其物產多稻,無麥,重蠶桑,有綢布,不植棉花。所在竹木成林,蔽天日。其用人:文職有三公、太尉、平章政事、輔國、左右僕射、參知政事、御史臺、翰林字、尚書等,武職有都元帥、節度使、大將軍、內殿前指揮使、招討使等。又有方鎮及世襲鄉邑官。每三年一考試,初試經義,次試四六,三試詩,四試策。各道取中三場者曰生徒,中四場者曰貢生,至會試中四場者曰進士,無定額。其氏族如阮、裴、吳、楊、陶、黃、武、宋、陳、程、樑、胡之屬,外無他姓。男女皆披髮,以香蠟斂之,不令散亂。又以藥塗其齒,使之黑而有光。無陰晴俱戴笠。見貴人曰翁茶,譯言大官也。食生肉,不設几席,豪家始有牀褥。平民率籍草而臥。好怪異,尚巫鬼,不奉二氏教。婚姻:富貴家用媒妁,遵禮制,貧家男女相悅,即備錢成夫婦,雖同姓不避。獨喪祭各依古禮,禁官民不得卜地,止許葬田中。惟國王始擇地于山上。兵無甲冑,止用火器、長刀、標槍、藤牌之屬。臨陳以象爲重。草木四時不凋。晝夜無長短,古所稱日南者,殆不虛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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