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列傳第八十一

姚天福崔彧

姚天福,字君祥,絳州稷山人。少爲懷仁縣吏,見同列所爲,恥之。從儒者受《春秋》,學能知大義。世祖以皇太弟駐白登,縣令使天福進蒲萄酒於行帳,應對敏給,帝奇之,留直宿衛。至元初,授懷仁縣丞。丞相塔察兒奉使北藩,代州知州楊闊闊出薦天福於塔察兒,俾從行。塔察兒以爲能。五年,塔察兒爲御史大夫,妙擇官屬,以天福爲架閣管勾兼獄丞。

十一年,拜監察御史。時君臣奏事皆便服,天福朱衣秉笏以入,衆駭顧,莫知所爲。見帝,首論阿合馬擅政爲奸利,出詣中書省,執阿合馬。阿合馬亦期得對,必殺天福。及至帝前,天福探皁囊,出二十四事,抗聲論之。才及其三,帝爲之動容,曰:“即此已不容誅,況其餘乎?”國語謂虎曰巴而思,帝賜天福名巴而思。且諭之曰:“有敢違祖訓而幹紀法犯法者,其擊之勿縱。”是時,阿合馬方以言利得幸,帝雖韙天福言,然寵任如故也。

既而天福按事北邊,道過其家,其母趙氏見之,大怒曰:“汝爲御史,胡私歸?”立遣之去,且告曰:“汝勿以吾爲慮。苟言事得罪,吾雖爲汝死亦甘心。”廷臣聞其母言,以奏,帝曰:“賢哉!非此母,不生此子。”命付史館書之。

大名路達魯花赤小甘浦,冬獵於郊,民不堪命。事聞,帝遣御史按之,反爲小甘浦所歐,更命天福往。天福微服廉問,盡得其實,立捕小甘浦,劾治之,並及他淫虐不法事。小甘浦素貴,猝見折辱,皆款服,械以俟命。爲侍御吏安兀失納所營救,詔釋之。小甘浦騎過臺門,爲詬誶語,天福聞之曰:“敢爾耶!”率吏卒執之,於佩囊得賂安兀失納書,詰之,則賂在道士家。天福搜得賂如書,而安兀失納不知也。明旦,方坐御史府治事,天福叱左右撤其案,手執之。安兀失納絕裾而逸,天福持贓入奏。帝曰:“朕嘗貰小甘浦十死罪。”天福曰:“今小甘浦死罪十有七,陛下貰其十,其七誰當之?且太祖之法,安可壞耶!”於是小甘浦竟伏誅,安兀失納亦坐免官。

後安兀失納與御史大夫孛羅宴見,爲雙陸於帝前,天福入奏事,引其衣而出之曰:“罪人也。安得近至尊?”左右皆失色。

是時,月魯那延與孛羅同爲御史大夫,天福奏曰:“一蛇九尾,首動尾隨。一蛇二首,則不能行矣!今臺綱不振者,由一蛇二首也。”帝曰:“朕亦思之,巴而思之言是。”孛羅遂以年少自劾去。

詔罷各道提刑按察使。天福見月魯那延,反覆言所繫之重,月魯那延曰:“非御史,見不及此。”夜見帝於臥內奏之,帝亦大悔,未旦,趨命中書省復立之。

阿合馬畏天福久爲御史,謀去之。會帝幸上者,遂託事,使兵馬司率騎士,猝縛天福,去索其家,僅有脫粟數升。天福曰:“丞相反。無詔旨自行在來,而欲擅殺年史,非反耶?”阿合馬欲鍛鍊以成其罪,無所得,乃左遷天福同知衡州路事。左司召天福受命,天福曰:“吾先受密旨,勿遠去臺,俟見上,乃行。”執政不敢強之,復奏爲河東路提刑按察副使。

時北邊用兵,方冬,役太原民轉粟,民苦之。天福上言曰:“外患未寧,而先失內郡民心,可乎?”帝悟,遽命罷之。太原飢,天福發稟而後奏聞,爲有司所劾。詔勿問。入拜治書侍御史。

十六年,出爲淮西北道提刑按察使。江南初定,蘄、黃、宣、饒諸路盜發,輒以兵屠之,而大掠其近縣。又淮西多宋宿將家,官利其貲,則緣事籍之,或遣人俘良家子女。天福於津隘,置吏察閱,悉還之,嚴治掠賣之罪,得免者數千人,民立祠祀之。

十八年,移江南湖北道。劾平章阿里海涯不法事,不服。天福入朝自言之,出境,遇賊劫之。已而爲姚按察船,賊羅拜曰:“公正人,不可犯。”其爲人所慕如此。遼東宣慰使阿老瓦丁以軍興盜官粟獄久不決,詔天福按之。天福樹杙於庭,曰:“屍贓吏於此,獄必具。”阿老瓦丁聞之曰:“我詎能抗姚公?”遂引伏。以內臣救之獲免,入見裕宗於東宮,泣告曰:“巴而思鞫臣如執豕然!”裕宗曰:“汝罪應爾,巴而思無濫刑也。”由是內外莫不震肅。

二十年,移山北遼東道。民飢,天福發稟賑之,州以無朝命,遣使止天福。天福留使者,振畢而後遣之。事聞,帝亦不之罪也。有叔侄爭田者,數十年不決。天福讞其事,問侄:“有毆汝叔者,汝救之否??曰:“救之”。又問其叔:“有戕汝侄者,何如?”曰:“吾仇也。”天福曰:“然則,汝何爭耶?”皆感泣而去。州民以遊牧爲業,天福勸以農事,民日富。又立學校,延師以教之,政化大行。

二十二年,帝選說部尚書,問巴而思所在。召拜刑部尚書。有疑獄讞上,天福不肯署,同列代決之,天福乃引疾去官。後其事果如天福所疑,人始服其明允。尋除揚州路總管。

二十六年,復改淮西路提刑按察使。行省平章政事昂吉兒,其子昂阿禿與大盜七人交通。天福捕七人誅之,劾昂吉兒贓鉅萬。時行御史臺在揚州,天福自詣臺,白其事。昂吉兒使其兵校丁文虎道殺天福,天福並執之。事聞,詔近侍阿術、治書侍御史萬僧按問,昂吉兒懼,因館人饋米,貯金於米囊中,持以入。天福詗知之,亦隨之入,發囊得金。昂吉兒詞伏,立杖之。然昂吉兒卒以功臣議宥,後還都,獄譖天福擅殺。帝曰:“殺賊何罪耶?”

二十八年,遷平陽府尹。有男子僞爲女巫,妄言禍福。天福曰:“是亂常敗欲者。”立命撲殺之。天福決平湖爲水磑田,民便之。按察副使速魯蠻沮其事,天福不爲動,並劾其受賕,速魯蠻坐免官。三十一年,拜甘肅行省參知政事,以母老,辭不行。

元貞元年,授陝西漢中道肅政廉訪使,又改真定府尹。隆福太后建佛寺於五台山,役真定民。時麥熟,天福輒止之,上言請緩至農隙,從之。蠻城有殺人於逆者,且令執主人考之,誣伏。獄三上,天福三疑之,縣令卒不肯改。天福問死者之母曰:“爾子所賚鈔,有私識乎?”曰:“有。”取主人之贓,使辨之。曰:“非也。”天福曰:“信冤矣。”持其事不下。居一月,而得真盜於德興。

大德三年,拜江西行省參知政事,又以病辭。四年,以通奉大夫、參知政事,行大都路總管、大興尹事。三河縣民得銅印于田間,未及送官,怨家誣爲謀反。事上府,天福取其印視之,則故三河縣印也,笑釋其縛而遣之,治縣令與告者之罪。有寡婦朱畀弟錢爲賈,後索錢,弟不肯予。朱告於官,皆以無券,不直朱。天福使朱歸,而召其弟曰:“爾昔貧今富,今有盜扳爾爲其徒黨,信乎?”弟惶懼,具言假姊錢致富,有簿記可按也。天福乃召朱至,按簿分其半與之。其斷決明識皆類此。

六年,卒,年七十三。敕內侍董文忠宣付天福事於史館,贈正奉大夫、河南江北行省參知政事、護軍、平陽郡公,諡忠肅。

初,天福官山北遼東道時,有開平縣民劉成暴死,其弟告嫂阿李與人通,疑爲所殺。縣令丁欽驗之,無死狀。天福趣欽三日覆命,欽擾懣不知所爲。其妻韓聞之,告欽曰:“死者頂骨中當有物,塗藥泯其跡耳。”欽濯而求之。果於頂骨中得鐵三寸許,持白天福,且言得妻之教。天福召韓問之,則夫死再醮者也。遣吏發前夫之棺,驗之,得頂骨中之鐵,與成無異。韓款服。不旬日而兩獄皆具。又天福按事過景州,有旋風起馬前,天福使二卒從之。至大澤葭葦中,得殺死者五人,一人腰間懸小印。天福曰:“吾得之矣。”下令括城中布,盡市之。且使吏四出邀行賈。有四人載布五驢,止之,驗布上印文相合。訊以殺人事,皆款服。此二事尤爲當世傳頌雲。

子:祖舜,祕書郎;侃,內藏庫使。

崔彧,字文卿,小字拜帖木兒,江淮行省左丞斌之弟也。負才氣,剛直敢言,世祖甚器之。至元十六年,奉詔偕牙術至江南,訪求藝術之士。還朝,首劾忽都帶兒根索亡宋財貨、擾百姓,身爲使臣,挈妻子以往,所在索鞍馬芻粟。疏上,不報。

十九年,除集賢持讀學士。彧言:“參知政事阿里請以阿散襲其父阿合馬職,倘得請,其害不可勝言。賴陛下神聖,拒而不可。臣已疏其奸惡十餘事,乞召阿里廷辯。”帝曰:“已敕中書,凡阿合馬所用,皆罷之,窮治黨與。事竟之時,朕與汝有言也。”又請將郝禎剖棺戮屍,從之。尋敕鉤考樞密院文牘,由刑部尚書拜御史中丞。彧言:“臺臣於國家政事得失,生民休慼,百官邪正,雖王公將相,亦宜糾察。近惟御史得有所言,臣以爲臺官皆當建言,庶於國家有補。選用臺察官,若由中書,必有偏徇之弊,御史宜從本臺選擇,初用漢人十六員,今用蒙古十六員,相參巡歷爲宜。”從之。

二十年,復爲刑部尚書,上疏言時政十八事:一曰廣開言路,多選正人,番直上前,以司喉舌,庶免黨附壅塞之患。二曰當阿合馬擅權,臺臣莫敢糾其非,迨事敗,然後接踵隨聲,徒取譏笑。宜別加選用,其舊人除蒙古人敢聖斷外,餘皆當問罪。三曰樞密院定奪軍官,賞罰不當。多希阿合馬風旨。宜擇有聲望者爲長貳,庶號令明而嘗罰當。四曰翰林官亦頌阿合馬功德,宜訪南北耆儒碩望,以重此選。五曰郝禎、耿仁、等雖正典刑,若是者尚多,罪同罰異公論未伸。合次弟屏除。六曰貴遊子弟,用即顯官,幼不講學,何以從政。得如左丞許衡教國子學,則人才輩出矣。七曰今起居注所書,不過奏事檢目而已。宜擇蒙古人之有聲望、漢人之重厚者,居其任,分番上直,帝王言動必書,以垂法於無窮。八曰憲曹無法可守,是以奸人無所顧忌。宜定律令,以爲一代之法。九曰官冗,若徒省一官員,並一衙門,亦非經久之策。宜參衆議,而定成規。十曰官僚無以養廉,責其貪則苛。乞將諸路大小官,有俸者量增,無俸者特給。然不取之於民,惟賦之於民,蓋官吏既有所養,不致病民,少增歲賦,亦將樂從。十一曰內地百姓流移江南避賦役者,已十五萬戶。去家就旅,豈人之情,賦重政繁,驅之致此。乞降旨,招集復業,免其後來五年科役,其餘積欠並蠲,事產即日給還。民官滿替,以戶口增耗爲黜陟,其徙江南不歸者,與土著一例當役。十二曰凡丞相安童遷轉舊臣悉爲阿合馬擯黜,或居散地,或在遠方,併合拔擢錄用。十三日簿錄奸黨財物,本國家之物,不可視爲橫得,遂致濫用。宜以之實帑藏、供歲計。十四曰大都非如上都止備巡幸,不應立留守司,此皆阿合馬以此位置私黨。宜易置總管府。十五曰中書省右丞二,而左丞缺。宜改所增右丞置諸左。十六曰在外行省,不必置丞相、平章,止設左右丞以下,庶幾內重,不致勢均。彼謂非隆其各不足鎮壓者,奸臣欺罔之論也。十七曰阿里海牙掌兵民之權,子侄姻黨,分列權要,官吏出其門者,十之七八,威權不在阿合馬下。宜罷職理算,其黨雖無污染者,亦當遷轉他所,勿使久據湖廣。十八曰銓選類奏,賢否莫知。自今三品以上,必引見而後授官。敕與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兒議行之。

又言:“江南盜賊相而起,主二百餘所,皆由拘刷水手與造海船,民不聊生,激而成變。日本之役,宜姑止之。又江西四省軍需,宜量民力,勿強以土產所無。凡給物價與民者,必以實,召莫水手,當從其所欲,伺民氣稍蘇,我力粗備,三、二年後,東征未晚。”世祖以爲不切,曰:“爾之所言如射然,挽弓雖可觀,發矢則非是矣。

彧又言:“昨中書奉敕差官度量大都州縣地畝,本以革權勢兼併之弊,欲其明白不得不于軍民諸色人戶通告覈實。又因取勘畜牧數目,初意本非擾民,而近者浮言胥動,恐失農時。”又言:“建言者多,孰是孰否,中書宜集議,可行者行之,不可則明諭言者爲便。”又言:“各路每歲選取室女,宜罷。”又言:“宋文思院小口斛,出入官糧,無所容隱,所宜頒行。”皆從之。

二十一年,彧劾奏虛世榮不可居相位,忤旨,罷。二十三年,起爲集賢大學士、中奉大夫、同僉構密院事。尋出爲甘肅行省右丞。召拜中書右丞。與中書平章政事麥術丁奏曰:“近桑哥當國四年,中外諸官鮮有不以賄得者。其昆弟、故舊、妻族皆授要官美地,唯以欺蔽九重、朘削百性爲事。宜令兩省嚴加考覈,凡入其黨者,皆汰逐之。其出使之臣及按察司官受賕者,論如律,仍追宣敕,除名爲民。”又奏:“桑哥所設衙門,其閒冗不急之官徒費祿食,宜令百司集議汰罷,及自今調官,宜如舊制,避其籍貫,庶不害公。又大都高貲戶,多爲桑哥等所容庇,凡百徭役,止令貧民當之。今後徭役,不問何人,宜皆均輸,有敢如前以賄求人容庇者。罪之。又軍、站諸戶,每歲官吏非名取索,賦稅倍蓰,民多流移。請自今非奉旨及省部文字,敢私斂民及役軍匠者,論如法。又忽都虎那顏籍戶之後,各投下毋擅招集,太宗既行之,江南民籍已定,乞依太宗之法爲是。”並如所請。

二十八年,由中書右丞遷御史中丞。彧奏:“太醫院使劉嶽臣嘗仕宋,練達政事,比者命其參議機務,衆皆稱善。乞以爲翰林學士,平議朝政。”又言:“行御史臺奏:‘建寧路總管馬謀,因捕盜延及平民,有搒掠至死者多,又俘掠人財,迫奸處女,受民財積百五十錠,獄未具,會赦。如臣等議,馬謀以非罪殺人,不在原例。’宜令行臺詰問明白定罪。”又言:“昔行御史臺監察御史周祚,劾尚書省官忙兀帶、教化、納速剌丁滅裏奸贓,納速剌丁滅裏反誣祚以罪,遣人詣尚書省告桑哥。桑哥曖昧以聞,流祚於憨答孫,妻子家財並沒入官。祚至和琳遇亂,走還京師。桑哥又遣詣雲南理算錢穀,以贖其罪。今自雲南回,臣與省臣閱其狀詞,罪甚微,宜復其妻子。”從之。二十九年,彧偕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兒等奏:“四方之人不闕下,率言事以幹進。國家名器,資品高下,具有定格。臣等以爲,中書、樞密院宜早爲銓定,應格者與之,不當與者使去。又言事有是非當否,宜早與詳審言之。當者即議施行,或所陳有須詰難條具者,即令其人講究,否則罷遣。”帝嘉納之。

又奏:“納速剌丁滅裏、忻都、王巨濟,黨比桑哥,恣爲不法,楮幣、銓選、鹽課、酒稅,皆更張變亂之。銜命江南,理算積久逋賦,期限嚴急,胥卒追逮,半於道路,民至嫁妻賣女,殃及親鄰,維揚、錢塘受害最慘,無故而殞其生者五百餘人。近者,闍裏按問,悉皆首實請死,士民乃知聖天子仁愛元元,而使之至此者,實桑哥及其兇黨之爲也,莫不願食其肉。臣等共議:此三人者既已伏辜,宜令中書省御史臺從公論罪,以謝天下。

又言:“河西人薛闍幹領兵爲宣慰使,吏詣廉訪司告其三十六事,檄僉事簿問。而薛闍幹率軍人擒問者辱之,且奪告者以去。臣議:從行臺選御史往按問薛闍幹,仍先奪其職。”又言:“去歲桑哥既敗,使臣至自上所者,或不持璽書,口傳聖旨,縱釋有罪,擅籍人家,真僞莫辨。臣等請自今凡使臣必降璽書,省、臺、院諸司,必給印信文書,以杜奸欺。”帝曰:“何人乃敢爾耶?”對曰:“咬剌也奴、伯顏察兒,比嘗傳旨縱罪人。”帝悉可其奏。又言:“鬆州達魯花赤長孫,自言不願錢穀官,願備員廉訪司,令木入剌沙上聞。傳旨至臺,特令委用,臺臣所宜奉行。但徑自陳請,又嘗有罪,理應區別。”帝曰:“此自卿事,宜審行之。”又奏:“江南李淦言葉李過愆,敕赴都辨論,令葉李已死,事有不待辯者。李淦本儒人,請授以教官,旌其直言。”又奏:“鄂州一道,舊有按察司,要束木惡其害已,令桑哥奏罷之。臣觀鄂州等九郡,境土亦廣,宜復置廉訪司。行御史臺舊治揚州,今揚州隸南京,而行臺移治建康;其淮東廉訪司舊漢淮安,宜移治揚州。”又奏:“諸官吏受賕,在朝則詣御史臺首告,在外則詣按察司首告,已有成憲。自桑哥當國,受賕者不赴憲臺憲司,詣諸司,故爾反覆牽延,事久不竟,臣謂宜如前旨,惟於本臺、行臺及諸道廉訪司首告,諸司無得輒受。又監察御史塔的失言:女直人教化的,去歲東征,妄言以米千石餉闍裏帖木兒軍萬人,奏支鈔四百錠,宜令本處廉訪司究問,於本處行省追償議罪。”皆從之。

三月,中書省臣奏,請以彧爲右丞,世祖曰:“崔彧敢言,惟可使任言責。”閏六月,又同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兒奏:“近耿熙告:河間鹽運司官吏盜官庫錢,省臺遣人同告者雜問,凡負二萬二千餘錠,運使徵八千九百餘錠,猶欠一萬三千一百餘錠。運使張庸嘗獻其妹於阿合馬,有寵。阿合馬既死,以官婢事桑哥,復有寵。故庸衎緣戚屬,得久漕司,獨盜三千一百錠。宜命臺省遣官,同廉訪司倍徵之。”又言:“月林伯察江西廉訪司官術兒赤帶、河東廉訪司官忽兒赤,擅縱盜賊,抑奪民田,貪污不法,今月林伯以事至京,宜就令詰問。”又言:“揚州鹽運司受賄,多付商賈鹽,計直該鈔二萬二千八百錠。臣等以謂追徵足日,課以歸省,贓以歸臺,斟酌定罪,以清蠹源。”又奏:“江西詹玉始以妖術致位集賢,當桑哥持國,遣其掊刻江西學糧,貪酷暴橫,學校大廢。近與臣言:“撒裏蠻、答失蠻傳旨,以江南有謀叛者,俾乘傳往鞫,明日,訪知爲禿速忽、香山欺罔奏遣。玉在京師,猶敢誑誕如此,宜亟追還訊問。”帝曰:“此惡人也,遣之往者,朕未嘗知之。其亟執之。”

三十年,彧言:“大都民食唯仰客糴,頃緣官括商船載遞諸物,致販鬻者少,米價翔踊。臣等議:勿令有司括船爲便。”寶泉提舉張簡及子乃蠻帶,告彧嘗受鄒道源、許宗師銀萬五千兩,又其子知微訟彧不法十餘事。敕就中書自辯。彧已書簡等所告,與已宜對者爲牘袖之,視而後對。簡父子所告皆無驗,並繫獄,簡瘐死,仍籍其家一女入官。乃蠻帶、知微皆坐杖罪除名。

三十一年,成宗即位。先是,千戶闊闊出得王璽於扎拉爾氏,以示彧,其文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彧使上之徽仁裕聖皇后。至是,皇后手授成宗。彧以久任憲臺,乞選他職,不許。帝諭之曰:“卿若辭避,其誰抗言?”彧言:“肅政廉訪司案牘,而令總管府檢劾非宜。”帝曰:“朕知其事,當時由小人擅奏耳,其改之。”

大德元年,彧又條陳臺憲諸事,皆見於施行。彧居御史臺久,又守正不阿,人疾之。監察御史斡羅失剌,劾奏“彧兄在先朝嘗有罪,不宜還所籍家產。”帝怒其妄言,笞則遣之。十一月,御史臺奏:“大都路總管沙的,盜支官錢,及受髒計五千三百緡,準律當杖百七,不敘,以故臣子從輕論。”帝欲僅停其職,彧與御史大夫只而合郎執不可。已而御史又奏:“彧爲中丞且十年,不宜久任。”彧遂以病辭,帝諭之曰:“卿辭退誠是,然勉爲朕少留。”

閏十二月,兼領侍儀司事,與太常卿劉無隱奏:“新正朝賀歲常習儀大萬安寺。”帝曰:“去歲兀都帶以雪故來遲,今而復然。諸不至及失儀者,殿中司、監察御史同糾之”。二年,加榮祿大夫、平章政事,尋與御史大夫禿赤奏:“世祖聖訓,凡在籍儒人,皆復其家。今歲月滋久,老者已矣,少者不學,宜遵選制,俾廉訪司常加勉厲。”帝深然之,命彧與不忽木、阿里渾撒同翰林、集賢議,特降詔條,頒於各路。彧以是年九月卒。至大元年,贈推誠履正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追封鄭國公,諡忠肅。

史臣曰:“漢之汲黯,宋之包拯,元之姚天福,所謂邦之司直者也。崔彧鑑於斌之受禍,不劾阿合馬、桑哥,而事後論其黨附者,猶不免於畏強御,然議論侃侃,切於時務,亦天福之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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