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日本,島國也。自宋以前事,具各史。
世祖中統元年,封高麗世子倎爲高麗王,遣還國,遂欲價高麗以能日本。時日本國主爲龜山天皇,建元文應。
至元二年秋八月,世祖選可使日本者,以兵部侍郎黑的佩虎符,充國信使,禮部侍郎殷弘佩金符,充國信副使,並賜高麗國王書曰:“今爾國人趙彝來告,日本與爾國爲近鄰,典章政治有足嘉者,漢、唐而下,亦或通使中國,故今遣黑的等往日本,欲與通和。卿其導達去使,以徹彼疆開悟東方向風慕義。茲事之責,卿宜任之,勿以風濤險陰爲辭,勿以未嘗通好爲解。恐彼不順命,有阻去使,故託卿之忠誠。卿其勉之!”高麗王禃乃遣其樞密院副使宋君斐與禮部侍郎金贊,爲黑的等嚮導。
四年春正月,至高麗巨濟且構邊浦,畏風濤之險而還。王禃乃使宋君斐偕黑的等,詣闕上書曰:“詔旨所諭使臣通好日本事,謹遣陪臣宋君斐等伴使臣以往。至巨濟縣,遙望對馬島,大洋萬里,風濤蹴天,意謂危險若此,安可奉上國使臣冒險輕進。雖至對馬島,彼俗頑獷列禮義,設有不軌,將如之何?且日本天與小邦未嘗通好,但對馬島人時因貿易往來金州耳。小邦自陛下即位以來,深蒙仁恤,三十年兵革之餘,稍得蘇息,綿綿存喘,聖恩天大,誓欲報效。如有可爲之勢,不盡心力,有如天日。”世祖怒,王禃以辭爲解。
八月,復遣黑的等,賜王禃書曰:“曏者遣使招懷日本,委卿嚮導,不意遂令徒還。意者日本既通好,則必盡知爾國虛實,故託以他辭,然爾國人在京師者不少,卿之計亦疏矣。且天命難諶,人道貴誠,卿先後食言多矣,宜自省焉。今日本之事,一委於卿,卿其體朕此意,通諭日本,以必得要領爲期。”王禃意猶豫未決,其國人李藏用上書黑的,請期以歲月,徐觀日本之至否,至則獎其內附,否則置之度外,其辭甚懇。至禃,以藏用上使者書,不先與己言,疑有貳心,即配流藏用。其接伴起居舍人潘阜,亦坐不告,配流,阜與黑的對談,武士突入執之。黑的怒,詰知其故,乃還藏用書曰:“我歸奏此事,幸皇帝聽之,天下之福。如不聽,於汝國亦無罪。由是藏用、阜俱獲宥。
王禃不得已,使潘阜齎世祖璽書至日本,並與日本主書曰:“我國臣事蒙古大國,稟正朔有年矣。皇帝仁明,以天下爲一家,日月所照,鹹仰其德。今欲通好於貴國,而詔寡人云,勿以風濤險遠爲辭,其佛嚴切。茲不獲已,遣起居舍人潘阜奉皇帝書前去。遣國通好中國,無代無之,況今皇帝之慾通好貴國者,非欲其貢獻,蓋欲以無外之名,高於天下耳。若得貴國之通好,必厚待之。其遣一介之使,以往觀之,何如?幸貴國商酌焉。”阜至日本,留太補府五月,不得報而還。時日本政在大將軍惟康,年幼,爲相模守北條時宗所擁立。至是,時宗執政權,以爲牒狀多失禮,莫如不答,故抑而不遣雲。
高麗遣藏用來朝,帝謂藏用曰:“聯社爾國猶一家,爾國有難,朕不救乎。朕徵不庭之國,爾國出師助戰,亦宜也。宜造戰船一千艘,其大可載米三四千石者。爾於宋風順,則兩三日可至日本,則朝發夕至。此汝國與蠻子人言也。爾歸,以此言告於王。”
秋七月,高麗遣潘阜來朝上書曰:“向詔臣以宣諭日本,臣既差陪臣潘阜奉皇帝璽書並齎臣書及國贐往諭。其邊吏不納,留置西偏太宰府者凡五月,館待甚薄,授以詔旨,又無報章,以故不得要領而還。未副聖慮,惶收公安部深。”九月,帝復遣黑的、殷宏齎璽書使日本,命高麗人導之。
六年春三月,黑的等至對馬島,島民拒之。黑的等忿鬥,虜島民塔次郎、爾四郎二人而返。四月,黑的、殷宏覆命,獻其所執二人。帝大喜,謂塔次郎等曰:“爾國朝覲中國,其來尚矣。今朕欲爾國王來朝,非以逼汝也,但欲垂名於後世耳。”資給甚厚。六月,帝命高麗送塔次郎、彌四郎還,且命中書省牒日本國,言其事。日本人仍不報。
七年十二月,帝擇廷臣可使日本者,陝西宣撫使趙良弼請行,授良弼祕書監,充國信使,給兵三千人爲護從。良弼辭,獨與書狀官二十四人發。
八年九月,高麗使通事別將徐稱吉偕良弼至日本之筑前今津津,使欲擊之。翼日,其筑後長官藤原給資率兵往,詰難不已,求國書。良弼曰:“國書宜獻於王所,若不允,由傳之大半島軍。不然,不敢釋手。”數日,給資復往,謂良弼曰:“我國自太宰府以東,上古使臣未有至者。今汝國遣使至此,而不以國書授,何以示信?”良弼曰:“隨文帝遣裴清來,王郊迎成禮。唐太宗、高宗遣使,皆得見王。何獨不見我國使臣乎?乃出國書錄本授之。日本人仍不答,令太宰府遣人送良弼等於對馬島。良弼既見拒,無以覆命。太宰府守護官亦恐開釁於中國,異日兵禍不易弭,乃私與良弼定約,遣彌四郎等十二人,僞稱使介,從書狀官張鐸入朝。帝召見鐸,宴勞之。鐸奉曰:“趙良弼遣臣來言,去歲九月與日本國人彌四郎等至太宰府西守護所。守者雲:‘曩爲高麗所紿,屢言上國來伐,豈知皇帝好生惡殺,先遣行人下示璽書。然王高潮去此尚遠,原先遣人從使者回”’故良弼遣臣偕彌四郎等至京師。”帝疑其詐,命翰林學士承旨和禮霍孫問姚樞、許衡,皆對曰:“誠如聖算,彼懼我加兵,故發此輩偵強弱耳。宜示之寬仁,且不應聽其入見。”帝從之。
十年三月,趙良弼復至太宰府,又爲日本所拒。六月,良弼歸,帝問其始末。良弼曰:“臣至太宰府,數春不恭罪,諭以禮意,太宰府官愧服,求國書。臣曰:必見汝國王始授之。往復數四,至以兵脅,臣終不與,但以副本示之。後又聲言大將軍以兵十萬來求書,臣曰:“不見國王,寧持我首去,書不可得也。日本知臣不可屈,遣使介十二人入覲。”帝曰:“卿可謂不辱君命矣。”良弼具記日本君臣爵號、州郡、名姓、風俗土宜上之。帝又問用兵之策,良弼具奉,不宜以有用之民力,填無窮之巨壑,請勿擊。帝不從。
十一年正月,日本主龜山天皇偉位於其太子,號爲俊宇多天皇,改元建治。三月,帝以鳳州經略使忻都、高麗軍民總管洪茶邱等,將屯軍及女真軍並水軍共一萬五千人、戰船九百艘,期以七月攻日本,又命高麗發兵千六百人助之。
八月,元帥忽敦、右副元帥洪茶邱、左副元帥劉復亨抵高麗,高麗以都督使金方慶等將三翼軍,共八千人,與忽敦等由合浦攻對馬島。日本將允宗助國率八千騎御之,使譯人至船上問來故。忽敦等不答,遂登陸,薄日本軍。助國戰死。忽敦等轉攻壹岐島,登岸立赤幟,日本將平經高敗走,嬰城自守。翌日,城陷,經高死之。忽敦等連破三島,肆行殺戮,獲婦女以索貫手心,繫於船側。
日本人大震,徵其藩屬兵十萬二千餘人赴援。忽敦等與日本戰於博多,諸將憑高鳴鼓,指揮兵士,進退應鼓聲。敵有陷陣者,則圍而擊之。又發鐵炮,殲敵兵無算。日本人敗走,忽敦乖進至今津,佐屬與日本將菊池康成等戰於赤阪,又與少貳沉惠戰於百道原,均敗之。覺惠子景資善騎射,射劉復亨墜馬。忽敦等列陣松林,日本半大阪賴康來拒,覆敗走。會日暮,諸將乃次第登舟。
金言慶謂忽敦、洪茶邱曰:“我兵雖少,已入敵境,人自爲戰,即孟明焚舟、淮陰背水計也,請複決戰。”忽敦曰:“小敵之堅,大敵之擒,策疲兵入敵境,非完計也,不若班師。”劉復亨瘡重,乃引所部先歸。是夜大風雨,官軍戰船角崖石多破壞,忽敦等乃乘夜引去。
十二年二月,帝復使禮部侍郎杜世忠、兵部郎中何文著、計議官撒都魯丁齋璽書通好於日本,高麗人郎將徐贊及捎工上佐等三十人導行。四月,杜世忠等至長門室津,既而移筑前太宰府。八月,太宰府護送世忠等至釒兼倉。九月,北條時宗斬杜世忠、何文著、撒都魯丁及書狀官董畏、高麗人徐贊於龍口,梟其首。
十四年,日本遣商人持金來易銅鐵,許之,於是日本人始知宋亡。
十五年七月,高麗王暙入朝,而奉曰:“日本一島夷耳,恃險不庭,敢抗王量!臣原造船積粟,聲罪致討。”帝曰:“卿歸,與宰相熟計,遣兵討之。”十一月,立淮東宣慰司於揚州,諭沿海官通日本市舶。
十六年六月,宋降針范文虎、夏貴使周福、欒忠及日本僧靈果、通事陳光齎書至日本,俱爲日本人斬之博多。七月,宋舊臣牒告日本曰:“宋朝已爲蒙古所滅,恐又危及日本,敢來告。”
十七年二月,帝始聞日本殺使者之事,忻都、洪茶邱請自率兵往,帝諭,姑緩其事。八月,高麗王暙入朝,請以高麗兵戍耽羅者祉東征之師,帝許之。時忻都、洪茶邱皆受帝策畫,茶邱曰:“臣若不舉日本,何面目復見陛!”遂約曰:“洪茶邱、怕都率蒙古、高麗、漢軍四萬人發合浦。直抵日本城下,破之必矣!”帝乃以阿剌罕爲左丞相,范文虎、怕都、洪茶邱爲中書右丞,節庭、張拔都爲參知政事,兼行中書省事。九月,遣也速達兒、崔仁著以水達達之在開元、北京、遼陽者移置東寧府,以赴徵日本之役。十月,遣使括開元等路兵三千人從行,得兵十萬,命范文虎將之。十二月,以高麗王暙爲開府儀同三司、中書左丞相,行中書省事,以金方慶管領高麗都元帥,樸球、金周鼎爲昭勇大將軍、左右副都統,並授虎符,趙仁規爲宣武將軍、王京斷事官,授金符,樸之亮等十人爲武德將軍、管軍千戶,授金符,趙抃等十人爲昭信校尉、管軍總把,金仲成等二十人爲忠顯校尉、管軍總把。
十八年春正月,帝召阿剌罕等同受訓諭,以張珪、李庭留後,命忻都、洪茶邱取道高麗陸行,是爲東路軍,其軍實則舟運之。范文虎請馬二千,給禿失忽軍及回回炮匠。帝曰:“水戰安用此!”不從。三月,給徵東善射者及高麗兵鈔四千錠。以耽羅新造船會洪茶邱。以刑徒減死者付忻都爲軍士。帝諭范文虎等曰:“彼留我使不還,故使卿輩爲此行。朕聞漢人言,取人家國,欲得百姓土地,若盡殺百姓,得地何用。又有一事,朕實憂之,恐卿等不和耳。若彼國人至,與卿等有所議,當同心協謀,如出一答之。”仍中嚴軍律,乃給衣甲、弓矢、海青符。是時,忻都、洪茶邱先發,已抵高麗。高麗王暙令士卒,雖遭父母喪,過五十日者,即從軍。
五月,忻都、洪茶邱及金方慶、樸球、金周鼎等以蒙古、高麗、漢軍四萬人,戰船九百艘,發合浦。丙辰,攻日本對馬島及壹岐島,殺民三百餘人。島民匿山中者,軍士聞兒啼,輒尋而殺之。日本將少貳資時,龍造寺李時率兵數萬,與諸將戰於壹岐島之瀨浦。大國發火炮,日本人敗走,殺其鈄少貳資時。六月己巳,復戰於筑前志賀金島,洪茶邱幾爲日本所獲,裨將王萬戶救之,茶邱僅免。庚午,復戰,又失利。時軍中大疫,病死者已三千餘人。諸將進至宗像海,北條時宗遣其將秋田城次郎等來援。大軍聯戰船爲圜營,外列巨舟,設石怒。俟薄南擊乃發。日本戰船小,不能敵,前後來攻者皆敗退。國中人心洶洶,市無糶米,日本主親至八幡祠祈禱,又宣命於太神宮,乞以身代國難。
先是,諸將相約:忻都、洪茶邱由高麗泛海至壹岐島,范文虎、李庭等由慶元至平戶島,平戶周圍皆水,可以屯兵,先據此島,使人乘輕舟如壹岐,召忻都、洪茶邱合兵共進,以六月望前,會於平戶。會阿剌罕軍行次慶元,病卒,帝命左丞相阿塔海代總軍事,未至,而文虎與庭已發。至是,忻都、洪茶邱等相議曰:“向約江南軍與東路軍會於壹岐島,今南軍失期,我軍先至,大戰者數矣,船壞糧盡,將奈何?”金方慶不答。經十餘日,又言之。方慶曰:“奉命齎三月糧,今一月糧尚在,俟南軍至,合而攻之未晚也。”諸將不敢言。
既而范文虎、李庭以船三千五百艘、兵十餘萬至次能、志賀二島,忻都、洪茶邱率所部會之,舳艫相銜而進,屢爲日本人所卻,招討使忽者哈思等戰沒。諸將雙累失利,乃移於肥前鷹島,見山影沲波,疑暗在海口,不敢近。會青虯見水上,海水作硫黃氣,怪異百出,軍心震駭。
八月四子朔,颶風大作,戰船皆破壞終覆沒,左副都元帥阿刺帖木兒以下溺死者無算,流屍隨潮汐入浦口,積如邱陵。漂流免死者尚數千人,至鷹島,繕治壞船,欲逃歸,皆爲日本人所殺。范文虎、李庭等船亦壞,庭抱船板漂抵岸上,以餘衆由高麗北還。
先是,行省平章政張禧與右丞范文虎、左丞李庭等同率舟師至肥前,禧舍舟薇壘於平戶,約束戰船相去各五十步,以避風濤撞擊,故禧所部獨完。范文虎議還,禧曰:“土卒溺死者大半,其脫者皆壯士也,曷若乘其無回顧心,因糧於敵,以求一逞。”文虎等不從,曰:“還朝問罪,我輩當之,公不與也。”禧乃分船與文虎等乘之去,軍士不返者凡十餘萬人,高麗兵死者亦七千餘人。
八月,文虎等至高麗合浦,收散卒而歸,誑言於帝曰:“至日本,欲攻太宰府,暴風壞舟,猶議戰。萬戶厲德彪、招討使王國佐、水手總管陸文政等不聽節制,輒逃去。故本省載餘甲至合浦,散遣之,使各歸原籍”雲。未幾,敗卒於閶脫歸,言曰:“七月至平戶島,移五龍山。八月一日,颶風壞舟,者將各擇堅媽船乘之,棄軍士十餘萬人于山下。衆議,推張百戶爲主,聽其約束。方伐木作舟欲還,日本人來戰,盡敗沒。餘二三萬人,爲其所虜,至八角島,悉殺之,惟謂新附軍爲唐人,宥爲奴,閶等是也。”既而,軍人莫青與吳萬五等亦逃歸,所言與閶略同。於是范文虎等皆獲罪,惟張禧獨免。帝以不得志於日本,覆命阿塔海發兵,一時無敢諫者。江南行臺御史大夫相威極論其事,帝始命罷兵。
十九年三月,南軍總把沈聰等六人逃至高麗,高麗遣印侯柳庇送之歸。
二十年正月,帝復欲發兵,以阿塔海爲徵東行中書省丞相,以高麗王暙爲左丞相,命樞密院集軍官規畫事且,發所造回回炮及匠人張林等付徵東行省,給鈔及衣甲於諸軍。既而,民間騷動,盜賊頻發,忽都帖木兒、忙古帶乞益兵擊寇,乃諭阿塔海曰:“所造戰船宜少緩,所拘商船其悉還之。”
是歲,南海補陀寺僧如智言於帝曰:“今復興師致討,多害生靈,彼中亦有佛教、文學之化,豈不知大小強弱之理?如今臣等齎聖旨宣諭,彼必欣心歸附。”帝從之,乃使如智及提舉王君智齎璽書至日本。八月,過大洋,遇颶風,不能達而返。
二十一年正月,復遣如智及王積翁至日本,由慶元舫海。會舟人殺積翁,仍不果至。自後,帝屢欲興兵,爲羣臣所諫而止。
成宗即位,丞相完澤力主罷兵,自此徵日本之議始寢。
大德二年,日本主傳位於太子,號爲後伏見天皇。大德三年,江浙行省臣勸帝復討日本,帝曰:“今非其時也。”使江浙釋教總統補陛僧一山,齎詔使於日本,詔曰:“比者有司陳奏,嘗遣補陀僧如智等兩奉璽書通好,鹹雙中途有阻而還。朕自臨御以來,緩懷屬國,薄海內外,靡有遐遺。日本之好,宜復通問。今補陀僧一山,戒行素高,可令往諭,附商舶以行,期於必達。騰特從其請,並欲道先皇意也。至於敦好息民之事,王其圖之。”一山至太宰府,日本人拘之於伊豆,不報命。
大德五年,日本主傳位於太子,號爲後二天皇。冬十二月,日本訛言,有兵船二百艘將攻薩摩甑島,然實無出兵之事。
惠宗至正中,日本屢寇瀕海州縣。二十三年,掠蓬州,萬戶劉暹擊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