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循吏

劉義謝天吉趙振玉黃順翁倉振曾衝子張耕葛榮齊克中趙志閻從王琚仁杜處願劉濟周惠李英許維楨王德亮田滋 王安貞邢裕秉仁徐泰亨陳春耶律伯堅陳楚仙劉輝柯謙九思 王肖翁盧克治趙良輔陳炎酉於宏毅孫天正燕立帖木兒諳都剌楊景行幹文傳林興祖觀音奴周自強白景亮夏日孜聶以道盧琦王大中野仙不華鄒伯顏劉秉直許義夫郭思恭合剌不花羅文煥李惟閏葉森孔濤林泉生繆思恭

古者,治民之吏,事權一而責任專,縣之事專於令,郡之事專於守,故無所牽制,而吏得展其才。至元之官制,則不然,縣有尹、有令,府、州,有知府、知州,路有總管,而皆設達魯花赤以監之,凡爲達魯花赤者,非蒙古則色目人,皆懵於中國之治術者也。夫既以達魯花赤監吏矣,則吏之權已奪於達魯花赤,使其賢,猶將與吏爭是非可否,百牽制其所爲,而況懵於治術者乎!雖潔已愛民者亦時有之,然其奸貪狂法、虐殺無辜,吏固不絕於書也。此元之吏治所以日窳,而盜賊所以不息歟!吾徵之刻石,凡去思、遺愛之碑,頌達魯花赤、總管以下之德政存而未佚者,尚得五六百事,大抵皆空言無實,習爲諛美。嗚乎!是亦吏治之窳之一端矣。今爲《循史傳》,採其卓有治行者,著於篇。庶幾信以傳信云爾。

劉義,遼州人。父恩爲金晉陽公郭文振裨將,累遷同知元帥府事,金亡,率所部來降,胡士虎那顏、楊惟中交薦之,拜遼州軍民長官,佩銀符,以老致仕。

義襲遼州軍民長官,遷同知絳州事。再遷孟州知州,加武略將軍,吏民畏愛,治績爲一路之最。至元九年,移知臨州,孟州人詣闕上書,乞義再任孟州。十五年,卒於孟州。義每到官,其目有四:一勸農,二興學,三勵風俗,四不貸枉法吏。前後蒞四州,未嘗有敗事雲。

謝天吉,字鍾祥,臨晉人,累官昭勇大將軍、鎮邊元帥、行河中府事,賜金符。金亡,流民多逃難於河南,知無吉以公事至,流民相謂曰:“吾謝帥素有仁名,舍此曷歸?”於是來附者數千人。時行省徵發無度,天吉計民力必不能供,自出家資助之。復又徵黃金百餘笏,天吉自度無所出,乃假自投於河。家屬迎喪至,觀者無不泣下。徵金事遂寢。後又徵役,民相謂曰:“若謝帥在,事必不至此。”左右或謂之曰:“謝帥實在,向之死僞也。”衆皆驚喜,同往謁天吉,求復領府事。天右起,事果寢,其爲人所敬信如此。卒年五十九。

趙振玉,大寧龍山人,以幹局受知於史天倪,選署龍安府庫使。改承安令,遷軍中都提控。武仙反狀已露,振玉請先圖之。天倪曰:“彼鼠子,何能爲?”後天倪爲武仙所襲殺,振玉及其兄真定府判官真玉,脫身走滿城。史天澤復真定,命振玉招降臨城、杏樹等寨,下邢、趙二州,州民保聚者,悉使還故居,授慶源軍節度使,兼趙州觀察使。慶源戶不滿百,振玉爲招集流亡,勸耕稼,通貸易。羣盜時出剽掠,輒爲振玉所搜捕。尋改河北西道按察使,兼帥府參謀。俄復還慶源軍,有白晝殺人於市者,振玉案其罪,敕怨家婦於刃之,闔邑稱快。時治郡以振玉稱首雲。

黃順翁,字濟川,江西建昌人。少勤學,草犖有才氣。大兵至建昌,制置使黃萬石,順翁族人也,將迎降,置酒謂順翁曰:“明日則子女玉帛皆他人所有,君可任意攫之。”順翁辭不肯取。後郡守請爲盱江書院山長,順翁取朱子《小學》以教授學者。授建昌路儒學教授。

旋擢武岡路新寧縣尹。民失業久,順翁招撫流亡,教以程植畜養之法,戶口日增,新寧人即順翁種竹之處,立生祠。湖南廉訪副使餘恁題曰“種竹堂”以文記之。湖廣盜起,右丞劉國傑率兵討之,順翁儒服上謁,叩頭曰:“請以埂諭之,不從,然後用兵。”國傑從之。順翁輿轎,從一老兵,遇峒民各予《孝經》一卷,爲講說大義,羣盜皆感泣,頓首謝罪,即日詣軍門降。國傑大說,遂班師。後峒民家爲木主,書“生父黃公”以祀之。累遷龍興路稅務提領、撫州路金溪縣丞。皇慶元年,調江州路德化縣尹。皆有惠政。延祐元年,乞病歸,未幾卒。

同時,倉振爲新州知州。時瑤賊蜂起,振深入賊窟,諭以禍福,羣瑤翕然從命。暇曰,詣學宮與諸生講說經義。又於驛路夾植鬆、榕,以便行者,人歌曰:“高鬆茂榕,一道清風。”

曾衝子,字聖和,撫州金溪人。父鈺,宋諫議大夫。兄淵子,參知政事。衝子以父任爲瀏陽縣主簿、江西西宣撫使,趙葵闢佐吉州節制司,改知仁和縣。累遷知南安軍。宋亡。棄官歸。

至元二十四年,以行臺薦,除僉福建提刑按察司事。閩地險遠,吏骫法,盜賊屢起。衝子行部所至,先榜諭吏民爲感切之,吏悚息,或自免去。鄉民嘯聚山澤,欲出不敢者,得榜皆麇至,羅拜請罪。侍御史吳曼慶聞其事,大悅,非衝子分部,亦檄使按行。有囚殺人當死,入場省私出其罪,使衝子蒞刑,衝子曰:“如律,衝子往蒞,否則不敢。”未幾,以病致仕。大德九年,卒。年七十八,初,衝子至仁和,有劫盜,官論十九人死,衝子閱其狀曰:“非盜也。”將理出之。都城盜發,官吏皆當坐,幸藉手以免,語共侵衝子。衝子恚曰:“吾官不足惜,如十九命何!”力辯之。已而果獲真盜,贓具在,從始愧服焉。

張耕,佚其籍貫,中統初,爲邢州安撫使。兵後,戶不滿數百。有兩達爾罕,言於世祖,請選良吏撫治之。世祖從其言,承製以耕爲安撫使,劉肅爲副使,邢州大治,流民復業,又興鐵冶、行鈔幣,公私兩濟。裕宗在東宮,嘗曰:“安得治民如張耕者乎!”利卒於官。

葛榮,淇縣人。父旺,大兵南下,旺自奮,說郡守率郡人出迎,鄉里得全。元帥必拉罕置縣蘇門,置旺爲令。榮授衛、輝二州提領飢察使,改蘇門主簿。蘇門改輝州,復提領譏察使,擢輝州判官,蘇門復縣,仍主簿兼尉。中統初,調衛州軍民彈壓官。兼錄事。三年,復輝州州判。時河北飢,部使頒區田法,郡邑不能行,檄榮察覆。榮躬率野人,相地授方略,熟得百倍。土之磽?角者,教以糞剃。鄰境法焉。課最,遷蘭臺縣令。擢磁州判官。轉平陸縣令,兼諸軍奧魯,以計擒大盜黨吾。擢僉嶺南廣西道提刑按察司事,墨吏聞風遁去。卒於官。年五十五。

同時,齊克中、趙志、閻從、王琚仁均爲河北循吏。

齊克中,至元初爲扶溝縣主簿,有能名。擢津縣尹,歲大祲,民流亡載道,克中撫卹招徠,鹹得其所。及受代去。數歲再過,延津民感泣送迎之。

趙志,長葛尹,爲政寬和,民載之。歲比不登,志教民爲水田。旱則決漯灌之,番爲沃壤,民獲其利焉。

閻從,新安縣尉,有販麥商爲賊所殺,莫知主名。從集吏民至屍傍跽聽,忽一人屏樹立,命卒引詰之,果服。嘗於道中遇數人,僕從若貴遊者,從曰:“此巨盜也。”訊之,果得其實。鄰境號爲神明。

王琚仁,涉縣尹。縣城爲山水所圯,民不寧居,琚仁築堤御之,患乃止。及去,民爲刻石。

杜處願,字榮季,霸州信安人。父瑛,見《兔官傳》。以薦爲按察司書吏,除濟南經歷。歲終上計京師,建言:“會計有名無實,徒耗輿與馬物力之用。”政府韙其言,罷之。遷睢州判官。是年,睢水溢,幾入城,官僚暴露城上。吏白:“城已圯,請具舟筏以逃。”處願叱之曰:“吾有官守,逃將安之?”水竟退,時論壯之。改大名路經歷。官糴米二萬石給民食,處願以出納之。時吏易爲奸,不如徑以錢下於民。上其議於行省,從之。歲十月,宗室例以駝馬下諸路,分廄飼之。吏率建廄,費多,賦之貧民。至是,處願均其賦於豪右,民大悅。未幾,除東昌路推官。卒。年六十八。

劉濟,字巨川,真定行唐人。父信,宋義兵都統,戰歿。濟,中統初,以薦擢中書左曹掾,遷磨勘官。真定民郭文運告白、蕭二人殺其父,歲久不決,命濟往讞之。不終日,而虛實辨,真定人稱爲神明。至元七年,授太原總管府判官。會大水,川澤泛溢,濟相度形勢,鑿渠以泄水勢。自是無漂沒之患。九年,擢獻州知州。下車。罪囚累累,濟裁判五日,獄訟一空。遷僉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司事。十六年,卒。子珪,大名路總管,亦有能名。

周惠,字德甫,晉州隰縣人。憲宗二年,朝廷經略江淮,擢惠江淮都轉運使,置轉運司於胙州。四年,惠入覲,圖利病上之。詔以彰德、衛輝、大名民戶各五千,實胙州,復其賦,改胙州爲淇州。惠治官廨、倉庫及境內之廛市、阡陌,皆井井有法。民貧無食者,令習陶甓之業,躬爲規勸,無倦色。西山鐵官瓷竈久廢,惠出資修復之。由是商賈四集。後卒於臣。子鍇,淮東高郵路總管。

李英,字彥官,滑州白馬人。叔父宥,以宣武將軍知滑州。宥卒,薦襲職。歲飢,有多逋賦,英率其父老見世祖於邢州曰:“兵興,又值饑荒,民逃亡盡,敢昧死請蠲其逋賦。”世祖動色,從之,中統元的,蝗食桑,蠶賦病民,英建言:“俊秋熟,並徵蠶賦,如逋負,當以身任。”民德之。至秋,悉如約以償。州隸大名路,相距二百餘里,薦以轉輸勞費,請儲於本州。候指撥,朝廷如所請,著爲令。兵興,甲仗資糧率從豪民稱貸,子母旬月相倍。薦入覲,訴其病民,陳詞感切,執政韙之。由是官償其本,不收倍息。至元二年,改順德路判官,兼清豐、南宮兩縣尹。又改武略將軍、知裕州,換房州,所至有聲,卒。年六十九。

許維楨,字周卿,遂州人。至元十五年,爲淮安總管府判官。屬縣鹽城及丁溪場,有二虎爲害,維楨禱於神祠,一虎去,一虎死祠前。境內旱蝗,維楨禱而雨,蝗亦息。是年冬,無雪,父老言於維楨曰:“冬無雪,民多疾,奈何?”維楨曰:“吾當爲爾禱。”已而雪深三尺。朝廷聞其事,未及擢用而卒,年四十四。

王德亮,字仲明,范陽人。由中書省令史,再遷爲中書掾。御史臺舉廉能,擢北京宣慰司都事。乃顏判,宣慰使亦而撒合知德亮才,城守之事,一以委之。論功。進一階,執政格其事不下,德亮無慍色。未幾,選授江西行省左右司員外郎,旋改遼陽行省,累轉常德路總管府判官、大都稅課同提舉。期年,課羨四千餘錠。擢奉訓大夫、遼陽行省左右司郎中。秩滿,遷萬億寶源庫提舉,出爲宜興州知州。歲大飢,德亮募官、私粟,得一萬六千餘石,振之,民無飢莩者,以勞致疾,卒年六十一。德亮起家掾史,然恆勵其子宏以學問,曰:“吏不可爲也,不從吾訓者,非王氏子孫。”其愛尚儒不如此。田滋,字榮甫,汴梁開封人。至元二年,由汴梁路總管府知事入爲御史臺掾。十二年,拜監察御史。十三年,宋平,滋建言:“江南新附,民情未安,加以官吏侵漁,宜立行御史臺以鎮之。”詔從其言。超拜行御史臺侍御史。歷兩淮鹽運使、河南路總管。大德二年,遷浙西廉訪使。有縣尹張彧者。被誣以贓,獄成。滋審之。但泣而不語。滋以爲疑。明日齋沐,詣城隍禱曰:“張彧坐事有冤,伏願神相滋,明其誣。”守廟道士進曰:“曩有王成等五人,同持誓狀焚禱,火未盡而去。燼中得其遣稿,今藏於壁間,豈其人耶?”視之,果然。明日,詣憲司,詰成等,不服,因出火中誓狀示之,皆驚愕伏辜。彧得釋。十年,改濟南路總管。尋拜陝西行省參知政事。時陝西不雨三年,滋禱於西嶽。到官,果大雨。滋開倉以麥五千餘石給民之無種者,俾來歲收麥償官。民大悅。未幾卒。贈通奉大夫、河南行省參知政事,追封開封郡公。

王安貞,字吉鄉,安陽人。由宣使掾,累擢永嘉縣尹。永嘉地濱海,鹽豪通外夷,販鹽官不能禁,坐是去職者相望。安貞嚴條禁,察尤者置之法,奸僞屏息。或誣張明一爲盜,逮三十餘人,察其冤,釋之。同官爭之,安貞曰:“理冤,令職也。失出,令自坐。”未幾,得真盜。其人繪安貞像祀之。入爲工部主事。宜徽院都事。掌御膳,恃不考計,並緣爲奸蠹。安貞毫髮不貸。衆憚之。奏稽察北邊部落。安貞以老疾,請出,知崑山州。時核田,行省官暴急,抑民虛承,安貞慨然曰:“民困極矣,吾豈愛一身,而置民死地耶!”上不便數十事。識者韙之。州治更徙,廟學未作,安貞倡衆作新學,以舊學爲玉峯書院。未幾,卒,年六十二。

邢裕,字德卿,彰德安陽人。由錄事遷潞州判官,再遷陽翟縣尹。縣民王氏有婢竊簪珥以逃,盜不可得,詿誤相連,裕密詢其素所往來者,或曰:“王氏侄誘婢,度不可俱行,因殺之,而取其財。”後卒獲其侄,一訊而服。遷藁城縣尹。會無極縣兵隊長匿戍卒鈔二萬五千緡,給言中夜被盜,告於官,三年不能獲,捕盜官多受譴。府以白樞密院,鹹曰:“是能決陽翟疑獄者。”檄裕讞之。入其室,左右視驗,實無盜跡。呼其妻子別訊之,所對異辭。乃直入其室,發牀下,鈔具在,即日獄具。至元二十九年,卒於官,年六十七。子秉仁。

秉仁,字仁父,闢署河南廉訪司掾史,累遷平江路推官,未上,改濟南、萊蕪等處鐵冶等提舉。復遷江西行中書省左右司都事。歲飢,請出稟米五十萬石賑貸貧民,衆難之,秉仁曰:“異日科擅發罪,秉仁願獨坐。”於是全活以數萬計。擢撫州路總管。撫州,戶部賦木棉織布,民病非所產,秉仁改令輸直,公私稱便。

調廣平路總管。教士以雅樂祀先師孔子,立鄉校七百餘,課樹桑以億萬計。民有婦妒妾,妊,嫁之,夫死,族人慾佔其家資,訟久不決。秉仁斷歸妾子,一郡稱快。盜僞以小鈔貫文作大鈔,事發。詿誤七十餘人,秉仁止坐爲首者,餘皆輕減。以禮部尚書致仕。泰定二年卒,年七十六。秉仁勵志讀書,老而益篤,工書,古隸尤長。子溫,字孟直,河間路都轉運使。

徐泰亨,字和甫,其先衢州龍遊人,後徙餘杭。泰亨性警敏,用舉者試平江州掾。歲滿,署歸安縣典史。白雲宗沈明仁,冒名爵,官吏畏之。沈有怨家二人,其鄰女爲何人所殺,沈使以他辭引二人,傅致其罪。泰亨欲直其冤,吏白:“此沈公意,孰敢不從!”泰亨語之曰:“吾能死,不敢以濫殺媚人。”卒出之。明仁弟子私民婦,爲其夫所歐。適有盜殺人,僧爲飛書,誣其夫及平日怨家七人,官爲捕治之,獄卒凌虐,皆誣服。泰亨命去其械扭,始垂泣自言,縣令以有左驗難之。泰亨親至其地。悉得七人以已物實其贓狀,取其家藏布數匹,析縷以比,無不合者,釜竈及他物又合。僧乃伏罪。已而獲真盜於武康,人皆歎服。

擢平陽州提控案牘,以憂去官。服除,授海道都漕運萬戶府提控案牘。時新法經理田賦,泰亨論田不實、役不均之弊,上之,執政大喜,使乘傳白於行省。泰亨佐常州經理,又佐池州,所行一如其言,他州皆取法焉。未幾,以九品官仍爲本府提控案牘,兼照磨承發架閣。泰亨考漕法利弊。下至佔侯探測。著《海運紀原》七卷。又條漕運之弊。當更易者十事,行省採用其七。

久之,遷建安路總管府知事,擢池州路青陽縣尹。有司歲徵荒田租,爲田一千四百頃,人苦之。泰亨募民墾闢,因地勢以爲蓄泄,田熟租完,民擾。累歲飢,有告發廩粟者,吏淮強盜律,泰亨曰:“以救民而抵重禁,當用法外意可也。”笞而遺之。後謝病歸。大德二年,卒,年六十五。

同時,陳春,嘉興路推官,有能名。民販私鹽,事覺,牽連者衆,獄久不決。春往治之。釋應坐者數百人,合境稱爲神明。時久旱,至是大雨,鄉人稱爲陳公雨。

耶律伯堅,字壽之,桓州人。用薦舉,入官爲工部主事,至元九年,轉保定路清苑縣尹。

初,安肅州苦徐水之害,訴於大司農司,欲奪水故道,導水使東。東則清苑境也,地勢不利,水必反故道,伯堅陳其形勢,要大司農司官及郡守行視可否,事遂得已。

縣西有塘水,溉民田甚廣,勢家據爲磑,民以失利來訴。伯堅命毀磑,決其水而注之田,以溉田余月,得堰水置磑。仍以其事聞於省部,著爲定製。

縣居南北之衝,歲爲親王大官治廬帳於縣西,限以十月成,至明年,復撤而新之,史藉以侵漁,其費不資。伯堅命築公館以代帳,其弊遂絕。凡郡府賦役,於縣有重於他縣者,輒曰:“寧得罪於上,不可得罪於下。”必詣府力爭之。在清苑四年,民載之如父母。擢恩州同知。卒。同時,陳楚仙,鄒平尹,役均而事集,去任,父老請留之,詔允其請,升秩以旌其賢。

劉輝,字文大,本太原人。曾祖宏,爲金山西四路都萬戶,太宗時徙河東十大家於汴,遂佔籍開封。

輝少爲廣西廉訪司令史。會中使至宣詔,百官跪拜,聽讀畢,復出帝師令,使跪拜如前儀。輝不可,中使怒,徑去,人皆悚懼。已而聞中使至湖南北,皆如輝言。廉訪使舉酒爵,輝曰:“徽文大,幾辱我”累遷紹興路同知餘姚州事,輝務以德教化民,不施鞭樸而民自畏服。他縣獄有疑,即移輝讞之,一訊必得情實。

禮部侍郎泰不華守杭州,首正經界。輝曰:“寬容慎密,民必輸情而盡實;嚴急苛暴,人將畏罪而生奸。”泰不花華大喜曰:“行之矣。”遂以經界事委之。輝旦夕句稽,鬚髮盡白,越二年而後畢。爲田五十五萬三千七百畝,爲印契以給田主,曰烏由,凡四十六萬三千有奇,畫之曰流水冊,次之曰魚鱗圖,類之曰兜率籍,第其高下以爲差徭,曰鼠尾簿,詭名自陳而得實者六千七百餘畝,站戶既遺而得者萬一千二百餘畝,因而息訟者七十餘家。廉訪使用其法,頒於屬郡。於是,浙東人皆感頌輝之德政。初,輝承泰不華命,植柏樹於廳事前,以榮悴卜事之成否,後人遂名其廳事曰瑞柏堂雲。

久之,選授松江府上海縣尹。上海民多豪強,輕於犯法。輝出藍田呂氏鄉約,朔望率父老子弟會坐學宮講之,升降揖拜,彬彬有禮,民翕然化之。丁母憂。逾年,除奉訓大夫、戶部主事。不赴。終喪,改知紹興路餘姚州事。輝入境,老幼扶攜迎遏者相屬於道。未幾卒,年六十一。

柯謙,字自牧,台州臨海人。父採。宋國學進士。謙幼精敏,讀書過目成誦。至元中,行省闢昌國州文學掾,不就。元貞初,以翰林國史院檢閱官,預修《世祖實錄》。書上,應得獎擢,以母老辭,轉江浙儒學副提舉。時江南多事,儒籍亦不復更繇,謙授詔旨,白於行省免之。”秩滿,以便於養母,改溫、臺檢校所大使。

至大元年,擢紹興諸暨州判官。謙初至,誡屬吏毋濫刑,吏白無其事。謙即詣獄驗狀,多所平反,吏愧服請罪。延祐初,遷饒州路餘干州判官。處州學田爲僧所佔,歷數官不敢問,謙奪而復之,遠近稱快。江浙飢,謙奉檄賑台州,勸富人出谷以濟官賑之不足。傍郡流民至,鹹謂非謙分地,不宜賑,謙不從,全活無算。臨海人相誡,不踐謙之先壟,以報其德。延祐六年卒,年六十九,子九思,最知名。

九思,字敬仲,以蔭補華亭尉,不就。文宗知之於潛邸,及即位,擢典瑞院都事。帝置奎章閣,特授奎章閣學士參書,階文林郎,遷鑑書博士。賜牙章,得通籍禁署。以謙善教子,錫碑名訓忠,敕虞集爲文旌之,寵顧日隆。九思乘間請曰:“臣以文藝遭逢聖明,孤危見忌,乞補外以自效。”帝曰:“朕在,汝復何憂。”未幾,御史希宰相意,劾九思,遂罷歸,寓平江以卒。

九思善寫竹石,始得筆法於文同,自謂寫幹用篆法,枝用草書法,葉用八分法。又善鑑識鼎彝古器。有《任齋詩》四卷。

王肖翁,字傅明,婺州金華人,宋左丞相淮之元孫,初闢衢、婺二州儒學錄。大德中,擢婺州儒學正。秩滿,當得州教授。故事,教授必年五十以上者。時蜀郡虞集亦以儒學正在選中,與肖翁年皆不及格,有司持之。廷臣言:“虞集,宋丞相允文孫;肖翁,宋丞相淮孫;皆前代名家,且文學出衆,宜不拘常格。”於是集得京畿教授,肖翁得靜江州教授。任以病,棄官歸。延祐末。筆起爲南康教授。

至治初,闢江西行省令史。贛人因核田虛增糧額,激而致變。事平,肖翁謂民亂雖弭,而糧之虛額在所必除。行省韙其言,從之,積年勞。除海道都漕運萬戶府知事。至元二年,轉嘉興府錄事。歲飢,免荒租數萬石,民德之。以松江府判官致仕。卒,年六十五。

盧克治,字仲敬,本滑州胙成人。後徙開州。克治由淮東元帥府令史,擢江西行省左司都事,以材敏見知於參知政事徐琰。調江浙行省左右司都事。時琰已遷浙東海右道肅政廉訪使,亟奏薦克治署臺職,未報,擢兩浙都轉鹽副使。行是兩浙鹽賦,歲有減耗,克治規措有法,自常算外,得羨鹽八萬九百引,以最聞。

除知平江常熟州。下車,牒訴坌集,克治談笑之頃,剖決如流,胥吏莫不畏服。歲飢,募民浚水道之湮廢者,爲水門,以時其蓄泄,凡役工一百一十四萬,食米三萬四千四百石,鹽一萬九千斤,民沾其利,無莩者。未幾。遷江浙等處財賦都總管。常熟人相率爲生祠祀之。後除知建康溧水州,以亞中大夫知漢陽府致仕。至治三年,卒,年七十四。

克治兄克柔,官至中書參知政事,追封范陽郡公,諡文昭。子恂,晉寧路潞州知州。

趙良輔,字良卿,安陽人。弱冠遊京師,以薦授四川屯田令,未幾,棄官歸。御史大夫相威行臺楊州,選爲掾,除淮東道按察司經歷。改鎮江金壇縣尹。寒食日,放獄囚歸拜掃,約三日返,無一人逸者。告飢於郡。遇大風,舟幾覆,良輔曰:“吾爲民死,爲恤也。”風俄止,運米三千石以歸。朝廷在良輔治縣五事佈告天下,擢平江路推官。時朱清、張瑄勢震中外,其徒周千戶主殺沈昌妻奴三人。官莫能究。良輔捕之,置於法。擢新喻知州。民有犯惡逆者,州僚懼罪匿之。良輔行部,聞之曰:“吾不發其事,不稱職,罪輕;蔽元惡,罪重。”亟執歸,杖殺之。有母訴其子,良輔命杖之,立母於庭,戒伍百,喻其母曰:“今杖汝子,必死,死則汝何歸?盍訴官,或矜焉。”母果流涕懇請,良輔呼子語曰:“吾欲死爾,哀爾母,故貸爾。”母子感謝如初。累遷醴陵知州、建昌路同知。請老,加中順大夫、同知潭州路總管府事。延祐中,卒,年七十二。

同時,陳炎酉,至元中爲南康路總管。修白鹿書院。歲荒賑饑,給牛具子種,招集流亡四萬餘戶,有麥秀兩岐之瑞。民立生祠祀之。

於宏毅,爲海鹽州知州。颶風,海水暴漲,宏毅朝服拜禱,欲自沉於水,竟反風,一州獲免。

孫天正,字夢符,其先益都壽光人,後徙高唐州。父居仁,起家新昌丞,以治盜知名,官中奉大夫、河東山西道宣慰使。始,居仁兩夢神人授白麻曰:“宣付孫天正。”已而生子,因以天正名之。幼嗜學,宿衛仁宗潛邸。

大德十一年,立東宮僚屬,擢從仁郎、文庫副使。選勾補太史掾、監修國史掾,除中書省管勾承發架閣庫。服除,知沂州。天正始至,以三皇廟湫隘,令改作,吏民難之,已而規置有法,不三月而成,捐俸倡率,以賑歲飢。立法均役,以革吏弊。臨沂民妻徐氏夫喪,自以殉,有司四年不聞,天正白於省,旌其閭。嶧州豪曹誼奪民田,凡三移,不爲直,郡以屬天正,天正立決之。既去,民刻石頌之。

改遼東道左右司員外郎。臺除僉山北遼東肅政廉訪司事。廣寧劉大使誣丞殺人,天正辨釋之。俄拜臨察御史,擢江北淮東道肅政廉訪副使。至順四年卒,年五十。元統元年,贈中大夫、僉太常禮儀院事、輕事都尉,追封樂安郡侯,諡惠肅。

燕立帖木兒,畏兀人。至治三年,由平涼府判官轉西鄉縣尹。其民不知種木棉之利,燕立帖木兒至興元,求種給社戶,教以種植之法,民得其利。暇日,巡視郊野,以縣北之田苦水潦,乃借富室錢,開渠築堤,泄水於河,其田遂收倍息。

驛馬困民尤甚,販馬者乘民之急,價至千五百貫,民以債壓不復蘇。燕立帖木兒知其弊,令戶納中統鈔八貫,官拘之買馬,週歲所納額,計馬十一匹,錢爲貫七千四百三十,民便之。又以倉卒有事科徵,民不能堪,創立官店於城南門外,四鄉各立一店,歲入鈔爲貫二千有奇,以紓民力。又創尤碾磨,二歲課得米或麥五十餘斛,代民應官用,民始有更生之慶,爲立遺愛碑以頌之,未幾,卒於官。

諳都剌,字瑞芝,凱烈氏。祖阿思蘭,嘗從大將阿術伐宋,仕至冀寧路達魯花赤,子孫因以蘭爲氏。父忻都,福建行省右丞。

諳都剌通經史,廉習諸國語。成宗時,爲翰林院札爾裏赤,職書制誥。會有旨,命書藩王添力聖旨,諳都剌曰:“此旨非惟有虧國體,行且爲民殃矣!”帝聞之,謂近臣曰:“小吏如此,真難得也。”事乃止,尋授應奉翰林文字,凡蒙古傳記多所校正。升待制。時方選守令,除遼州達魯花赤。以政聞,賜上尊、名幣,加集賢直學士。

至順元年,選襄陽路達魯花赤。山西大飢,河南行省恐流民入境爲變。檄守武關。諳都剌良民,輒聽在度,關吏曰:“得無違上命乎?”諳都剌驗曰:“吾防奸耳,非仇良民,可不開其生路耶?”既又煮粥以食之,所活數萬人。城臨漢水,歲有水患,爲築堤城外,民賴之。

元統二年,除益都路總管。欲悍黠,諳都剌務以平易治之。有賊白晝劫人,久不能捕,諳都剌生擒之。其黨賂宣慰使羅鍋,誣以枉勘,縱之。已而賊劫河間,覆被獲,諳都剌之誣始白。命再任一考。至正六年,卒,年七十。

子燮徹堅,同知新喻州事,以孝稱。

楊景行,字賢可,吉安太和人。登延祐進二年士第,授贛州路會昌州判官。會昌民素不知井飲,汲於河,故多疾癘;不知陶瓦,以茅覆屋,故多火災。景行教民穿井以飲,陶瓦以代茅茨,民大悅。豪民十人,號十虎,武斷害民,悉捕置之法。乃創學舍,禮師儒,勸民斥腴田以膳士,弦誦之聲日盛。

調永新州判官。奉部府使,核民田租,除劃宿弊,奸欺不容,細民賴焉。改江西行省照磨,轉撫州路宜黃縣尹,理白冤獄之不決者數十事。

升撫州路總管府推官。金溪縣民陶甲,兇險,屢陷其縣長吏罷去之。由是官吏畏其人,不敢詰,陶遂橫於一郡,景行至,以法痛繩之,徙五百里外,金溪豪僧雲住,發人冢墓取財物,事覺,官吏受賄,緩其獄,景行急按之。僧以賄動之,不聽,乃賂當道者,以危語撼之,不顧,卒治之如法。由是豪猾屏跡,良民獲安,轉湖州路歸安縣尹,奪行省命,理荒田租,民無欺弊。

景行所歷州縣,皆有惠政,民立石頌之。以翰林待制、朝列大夫致仕,年七十四卒。

幹文傳,字受道,平江吳縣人。祖宗顯,宋承信郎。父雷龍,鄉貢進士。宗顯以武弁入官。教其子以文易武。故雷龍兩舉進士。宋亡,不及仕。及生子,乃以文傳名之。

文傳登延祐二年進士,授同知昌國州事。累遷長洲、烏程兩縣尹,並婺源知州,又知吳江州。長於治劇,所至俱有善政。

長洲爲文傳鄉邑,文傳徙榻公署,無事未嘗輒出。親舊莫敢通私謁。會創行助役法,凡民田百畝,令以三畝入官,爲受役者之助。文傳既專任縣事,而行省又以無錫州及華亭、上海兩縣之事委之。文傳諭豪家大姓,以腴田來歸,中人之家自是不病於役。

其在烏程,有富民張申妻王氏無子,張納一妾於外生子,未瑄,王誘妾以兒來。尋逐妾,殺兒焚之。文傳發其事,王厚賄妾父,買鄰兒爲妾所生,謂兒實不死。文傳令妾抱兒乳之,兒啼不就乳,妾之父母吐實,乃呼鄰婦至,兒見之,躍入其懷,乳之即飲,王氏遂伏辜。丹徒縣民有二弟共殺其姊者,獄久不決。浙西廉訪司使文傳鞫之,既得其情,其母乞貸二子命,爲終養計,文傳謂二人所承有輕重,以首從論,則爲首者當死,部議從之。

婺源俗,男女婚娉後,富則渝約,有育其女至老死不嫁者;親喪,貧則不舉,或停柩累數世。文傳下車,即召其耆老,以禮訓告之,閱三月婚喪俱畢。宋儒朱熹上世居婺源,故業爲豪民所佔,子孫訴之有司,莫能直。文傳諭其民以理,不煩窮治而悉歸之。復即其故宅建祠,俾朱氏世守焉。有富民江丙遊京師,娶娼女張爲婦,江客死,張走數千裏,返其柩以葬,前妻之子困苦之,既而殺之,瘞其屍,賄官司不問,文傳發其事,論如法。文傳治行爲諸州縣最。

至正三年,召修《宋史》。書成,擢集賢待制,以嘉議大夫、禮部尚書致仕。卒,年七十八。林興祖,字宗起,福州羅源人。至治二年,登進士第,授承事郎、同知黃岩州事。三遷知鉛山州。鉛山素多造僞鈔者,豪民吳友文爲之魁。友文奸黠悍鷙,因僞造致富,乃分遺惡少四五十人,爲吏於有司,伺有欲告之者,輒先事戕之,前後殺人甚衆,奪人妻女十一人爲妾。民罹其害,銜冤不敢訴者十餘年,興祖至官,曰:“此害不除,何以牧民!”即張榜禁造僞鈔,且立賞募民首告。俄有告者至,佯以不實斥去。又有告獲僞造二人並贓者。乃鞫之,款伏。友文自至官,爲之營救,興祖並執之。須臾,來訴友文者百餘人,擇其重罪一二事鞫之,獄立具,逮捕其黨二百餘人,悉置之法。民翕然頌之。江浙行省丞相別兒怯不花薦諸朝,擢南陽知府,改建德路同知,俱未赴任。

至正八年,特旨遷爲道州路總管。行至城外,賊已迫其後,相去僅二十里,時湖南副使哈剌帖木兒屯兵城外,聞賊至,以乏軍需,欲退兵。興祖聞,即夜詣說留之。哈剌帖木兒曰:“得鈔五千錠,桐盾五百,乃可破賊。”興祖許之。明日,甫入城視事,即以恩信勸諭鹽商,貸鈔五千錠,且取郡樓舊桐板爲盾,日中皆備。哈剌帖木兒大喜,遂留,爲御賊計。賊聞新總管一日具五百盾,以爲大軍且至,中夕遁去。永明縣洞瑤屢竊發爲民害,興祖以手榜諭之,皆曰:“林總管廉而愛民,不可犯也。”三年不入境。春旱,蟲食苗麥,興祖爲文禱之,大雨三日,蟲死而麥稔。憲司考課,以道州爲最。年老致仕,終於家。

觀音奴,字志能,唐兀氏,居新州。泰定四年進士。由戶部主事,再轉知歸德府。廉明剛斷,發擿如神。民有銜冤不直者,皆千里奔走來訴,立爲剖決。

富商任甲抵睢陽,驢斃,令郗乙剖之,任以怒毆郗,經宿而死。郗有妻王氏、妾孫氏,孫訴於官,官納任賄,謂郗非傷死,反抵孫罪,置之獄。王來訴冤,觀音奴立破械出孫於獄,呼府胥語之曰:“吾以郗事禱諸城隍神,令神顯於吾。”有睢陽小吏,亦預郗事,畏觀音奴嚴明,且懼神顯其事,乃以任所賂鈔自首曰:“郗實傷死,任賂上下匿其實,吾亦得賂,敢以首。”乃罪任而釋孫。

寧陵豪民楊甲,夙購王乙田三頃,未付值。王以飢攜其妻就食淮南,得疾死,其妻還,則田爲楊據矣。訴之官,楊行賄,僞作文憑,曰:“王在時已售我。”觀音奴令王妻與楊,同就崔府君神祠質之,楊先期以羊酒浼巫禱於神,及王妻詣祠質之,無顯應。觀音奴疑之,召巫詰問,巫吐實。觀音奴因訊其得其情,坐楊罪。

豪州有蝗食民禾,觀音以事至毫,民以蝗訴,立取蝗食之,仰祝於天,是歲蝗不爲災。全升都水監官。卒。

周自強,字剛善,臨江新喻人。以文法推擇爲吏。泰定間,廣西洞瑤反,自強往見瑤酋,說以禍福,瑤酋立爲罷兵,貢方物,納款請命。事聞,超授廣西兩江道宣慰司都事。

轉饒州路經歷,遷婺州路義烏縣尹,性度寬厚,不爲刻深。民有以爭訟訴於庭者,一見即能知其曲直,然不遽加刑責,必取經典中語,反覆開譬之,令其誦讀講解。若能悔悟首實,則原其罪,若怙惡不悛,然後繩之以法不少貸。民畏且愛,獄訟頓息。田稅籍多失實,以故差徭不平,自強履畝核之,民不能欺,文簿井井有考,於是賦役均平,貧富樂業。由是政治大行,部使者數以廉能譽於朝,選授撫州路金溪縣尹,階奉議大夫。以亞中大夫、江州路總管致仕。卒。

白景亮,字明甫,南陽人。明法律,善書算。由徵東行省譯史,超遷南恩知州,升沔陽府尹,奏最於朝,特授衢州路總管。

先是,爲郡者於民間徭役不盡校田畝以爲則,吏得高下其手,富民有餘力,而貧弱者多至破產。景亮深知其弊,乃始覈驗田畝以均之,役之輕重,一視田之多寡,由是民不勞而事易集。他郡邑皆取以爲法。郡學諸生無廩膳,祭服樂器不備,景亮皆增之,士風大振,搢紳稱頌焉。

景亮性廉介勤苦,自奉甚薄,妻尤儉約,惟以脫粟對飯而已。部使者上其事,特詔褒美,賜以宮錦,改授台州路總管。卒於官。

夏日孜,字仲善,吉水人,天曆元年進士,授建昌州判官。有劇寇就捕,越獄亡去。日孜使人蹤跡,盡獲而殺之,盜以屏息。州有三坡界南昌、新建,可溉田數千頃,廢且久,日孜相度形勢,浚而障之,民獲其利。

改授興國路錄事,再調會稽縣尹,吏循故事,越境出迎,日孜撝遣之,令非召不得見,自是一縣肅然。會稽鹽課侵於私鬻,日孜每鄉置局,命里長董之,民給一券,畫爲十二月,每月令民齎券買鹽,以私識驗之,私鬻遂絕。山陰富民,嘗以私怨殺人,沉屍於海,又仇異母弟,誣其僞造楮幣。推官貢師泰委日孜治其獄,日孜收捕,窮治之,論如法,遠近歎服。歲大比,行省檄日孜與師泰同考試,所得皆知名士。以母疾去官。未幾卒。

聶以道,吉水人。伯父淳,有學行,與劉辰翁齊名。以道明習法律,延祐初,闢廣西帥府掾。會瑤蠻反,以道單騎入賊巢,諭使降。由是知名。

累遷道州路江華縣尹,鄰縣瑤賊相戒,毋入江華縣境,以道奪豪民佔水利,溉良田數萬頃,廢黃泥渡,別通水道,使民運鹽米,水潦至,不爲病。民立碑頌之。

天曆二年,中書省奏,江華縣尹聶以道授武昌推官。文宗驚問:“聶以道廉吏,今才爲推官耶!”初,文宗南遷,聞其名,召見賜宴加勞,故稔知以道治狀。參政阿榮,素不喜以道。謬對曰:“武昌訟獄繁,非以道不能治。以道又貧,非田祿無以爲養。”文宗遲迴久之,卒從其請。

是年冬,河南水災,命以道馳驛賑之。旋擢朝列大夫、海北海南道肅政廉訪司經歷。廉訪使議改平湖書院爲老子廟,以道力爭不可,又議曰:“職官有罪,不當沒其命婦爲人妻孥,以勵守節者。”事聞,著爲令,遷中順大夫、廣東道宣慰副使、僉都元帥府事。卒,年六十一。

盧琦,字希韓,泉州惠安人。至正二年進士,授台州錄事。遷永春縣尹。減口鹽一百餘引,民德之。鄰縣盜發,琦與義士呂用賓等大募民兵擊之,屢戰屢克,威惠行於境外。後琦巡縣境,盜遙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琦立馬諭以禍福,皆投刀槊請降。

十六年,改調寧德尹。遷鹽司提舉。以近臣薦,除平陽州知州,命下而卒。琦工詩文,著有《圭峯集》七卷。

時江州總管王大中,歲飢貨富民粟以賑貧民,免富民之徭役,民德之,其名譽與琦相埒。

野仙不華,字彥楨,順德內丘人,性剛峭。丞相哈喇哈孫引見,成宗器之,俾事皇太子,以母老辭歸,敕江浙行省丞相帖古迭兒瞻養之。帖古迭兒卒,野仙不華護喪還,丞相別不花義之,屬左丞張士瞻爲娶鄧氏女。

補中書怯裏馬赤,秩滿,授瓊山具尹。文宗潛邸餼稟衣藥,皆躬自檢料。文宗每顧左右曰:野仙不華,昔蒙先皇寵遇,今復效忠於我。苟得篡大統,當以金蒙之。”五年,遷將樂尹,有惠政,民肖像祠之。

文宗即位,入覲,帝賜所啜黑湯,以奏對忤旨,竟不遷。帝崩,召除湖廣行省員外郎,旋改華亭尹。民有以僞鈔償物價告者,曰:“彼偶誤耳。”付諸火,易真鈔予之,民感頌,取韡懸東門,以存遺愛。縣當要衝,歲課鈔十餘萬。剔蠹鏟弊,稅吏莫敢欺。

擢郴州路判官,行省檄總湖南一路軍餉,先期而集。瑤蠻作亂,官兵進討不克,野仙不華單騎入諭禍福。瑤悉歸農。移袁州路判官,致仕,歸卒。

鄒伯顏,字從吉,高唐人。爲建寧崇安縣尹,崇安區別其田,名之曰都者五十,五十都之田上送官者,爲糧六千石,其大家以五十餘家,而兼五千石,細民以四百餘家,而合一千石。大家之田連跨數都,而細民之糧或僅升合,有司常以四百之細民,配五十大家之役,故貧者受役旬日,而家已破。伯顏取其糧籍計之,有糧一石者,受一石之役,有糧升斗者,受升斗之役。田多者受數都之役。田少者稱其所出而無倖免,貧民始得以休息。崇安賦役之均,遂爲四方最。

邑有宋趙抃所鑿渠,溉民田數千畝,歲久渠湮,伯顏浚,繞楓樹陂,累石以爲堰,悉復抃遺蹟,民賴其利。

安慶路嘗得造僞鈔者,遣卒械至崇安,求其黨而執之,囚與卒通謀,誣良民。伯顏捕訊得其狀,即執而歸諸安慶,自是僞造之連逮,無濫及崇安者。調漳州路判官。卒。

劉秉直,字清臣,大都武清人。至正八年,爲衛輝路總管,平徭役,興教化。賊劫汲縣民聚鈔一千二百錠而殺之,賊不獲,秉直禱城隍祠,使人伺於死所,忽有村民阿蓮者,戰怖仆地,具言賊之姓名及所在,遂得賊於汴。正其罪。

秋七月,螟生,民患之,秉直禱八蜡祠,蟲皆自死。歲大飢,人相食,死者過半,秉直出俸米,倡富民分粟,餒者食之,病者與藥,死者與棺以葬。天不雨,秉直詣太行山之蒼峪神祠,具詞祈祝,有青蛇蜿蜒而出,觀者異之。及還行數裏,雷雨大至,秩滿,以親老去官。卒於家。

許義夫,碭山人。爲夏邑縣尹,每親詣鄉社教民稼穡,見民勤謹者,出己俸賞之,怠惰者罰之。三年之間,境內豐足。

後爲封丘縣尹。值至正四年大飢,盜賊羣起,抄掠州縣。義夫聞賊近境,乃單馬出郊十里外迎之,見賊數百人。義伕力言:“封丘縣小,民貧,已驚惶逃竄,幸無入吾境。”言辭願款,賊遂去,民免於難。

郭思恭,字子敬,彰德安陽人,肄業國子學。故事,陪堂生輸錢,乃得食。祭酒耶律有尚憫思恭貧,免其輸,補伴讀。授汝寧州教授,遷光山縣主簿。有惠政。光山縣尹馬祖節亟稱之。累轉猗氏縣。有爭田久不決者,思恭至即決之。召爲國子助教,遷博士。拜監察御史,出僉燕南、河南兩道廉訪司事。轉淮西道,謝病歸,中途召爲集賢直學士,兼國子祭酒,至任甫三月,又謝病歸。至正五年,卒,年七十二。

合剌不花,傑烈宜氏,台州路達魯花赤。與許謙友善,其爲學,以誠意不欺爲主。

至正四年,遷徽州路達魯花赤。合剌不花廉平自持,專務以德化民。徽州六縣輸永豐倉粟,吏官攫攘,病民最甚,合剌不花親臨監視,通其利害緩急,舊弊盡除。嘗曰:“法所以防奸,事苟辦集,不用法可也。”官事畢,則攜一羊皮,坐于山顛水浚,歌詠終日。有訟者就決於途。或自漸誣罔而退。考績爲天下第一,賜衣錦一襲,且佈告諸路,使知所勸。後去官,卒於家。

羅文煥,字顯卿,鉅野人。以薦除膠州判官。行用庫吏,應者必破產,文煥擇精識楮幣者十餘家,以次應役,民便之。有盜金珠者,已誣服,讞而疑之。俄得真盜,盡釋誣者。代去,民立去思碑。後爲吳橋尹。御河歲決,文煥築堤百餘里,水患遂絕,民爲立生祠。改武岡路推官,不赴。晚號獨慎主人。後至元五年,卒。

李惟閏,安理人,官中書右司掾。有饋兄肉,而兄以他疾死,娣婿利其資,誣肉中有毒。獄上,惟閏疑其冤,覆訊得實,釋之。其人繪象事之。累遷陝西行臺御史。華州獄囚誣承強盜,惟閏平反其獄。西嶽道士陷民作驅奴,惟閏出爲良民。時論稱之。遷福州路總管。卒。

葉森,江陰人,鹽官州判官。大飢,鬥粟十千,森具粟平糶,全活甚衆。調新喻判官。時蒙山銀場,以官估抑民市木炭,森白行省蠲之。擢上高尹,有大猾武斷一鄉,爲民害,森搒諸市,仍疏其惡於城市門,猾斂跡不敢逞,後卒於官。

孔濤,字世平,孔子五十二世孫,宋紹興初,自曲阜徙衢州,父純,西安縣儒學教諭。濤幼慧,五歲知讀書。及冠,吳與趙孟頫、巴西鄧文原皆器之。

泰定元年進士,授平江路崑山州判官。丁內憂。服除,改吳江州判官。行省檄點浙東倉庫,餘姚倉不宿糧。官吏皆惶懼,濤知而不當,使補之糠,既充,而官吏亦得自逭,從皆感服。有張甲,以擅殺盜,逮下獄。濤謂,所殺非平民,卒貸其死。歲飢,民多剽掠,濤獲數十人。皆杖而遣之,不坐以強盜律。

御史蓋苗率同院,舉濤治績爲諸州最,未報,調桂陽州判官。歲旱,濤按獄,出無罪者三人,天乃雨。知州方思廣貪虐,獠殺人不問。反入告者罪。濤爭之,不能得,即日解印綬去。廉訪使韓德新知其事,劾罷思廣,留濤。直入獠穴,諭以禍福,皆讋服。卒得殺人者,論如律。秩滿,遷潮州路總管府知事。至正三年,卒,年五十七。著有《闕里譜系》一卷。

子思構,初,濤兄洙,宋衍聖公,至元十九年,詔赴闕廷,議使洙襲封。洙固辭,乃授國子祭酒,提舉浙東學校。洙扁其室曰“存齋。”濤惜洙替其封爵,因自號“存存齋”。

林泉生,字清源,興化莆田人,父士霆,興化錄事判官。泉生幼精敏嗜學。天曆二年進士,授同知福清州事。有盜號淨海王,橫行海上十八年,長吏不敢詰,泉生以計禽之。盜曰:“我始爲盜時,夢至陰府,有神官治人,貌正類林公,誠當死無恨。”凡誅三百餘人,境內始安。

遷泉州經歷,擢溫州永嘉尹。監郡者佔無名田,在永嘉境中,泉生奪以與民。調漳州推官。汀州盜起,泉生主官軍饋運,賊欲邀於半途,泉生使役夫輕齎夜行。遲明,賊追之不及。

升奉順大夫、福清州知州。俗每殺孤幼,誣人取財,泉生立連逮法,罪及親鄰。由是民不敢犯。有媼訴其子僧爲人所斃,泉生拒不愛。媼訴於行省,趣符下,又不受。或問之,泉生曰:“以吾觀其情,必自匿之,欲誣仇家,俟受牒,即殺之。是我殺一人,又殺一家也。”數日,僧果自出。

改翰林待制,出爲福建理問官。廉訪使郭興祖妒其能,以飛語誣之,泉生乃自免歸。尋擢郎中,使招撫亂黨,遷漳州路總管,復召爲翰林直學士、知制誥同修國史。至正二十一年卒,年六十三。賜諡文恪。著有《春秋論斷》及詩文集。

繆思恭,字德謙,吳縣人。至正間,爲嘉興府同知。張士誠遣其弟士德、士信攻嘉興,楊完者使思恭於杉青關西岸積葦以待,敵船蔽江而下。思恭燔葦火延敵船,盡焚之。師大捷。

未幾,士誠降,大城杭州,思恭率工徒赴役。士信欲衆辱之。一日,巡工至思恭所轄地,時日已暮,工未竣,士信曰:“出作入息,汝何獨勞民如此。”思恭曰:“平章札絕百僚,猶敬共皇命,百姓敢偷餘晷!”士信曰:“此人利口,何怪杉青閘畔烈火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反正,若念杉青之役,鋒恨不力,縱平章遁去。”士信曰:“別駕好將息,言及杉青,獨使人肉顫。”

思恭治郡三年,有惠政,去之日,民追送數千裏。尋擢淮安路總管。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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