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忠義二

鄭玉金普庵撒裏哈海赤王榮忠周鏜謝一魯聶炳明安達爾劉阱孫燾孫碩興孫俞述祖桂完澤金德醜閭馮三孛羅帖木兒馬哈失力彭庭堅王伯顏相楨陳陽盈劉浚健朵裏不花達蘭不花哈乞陳君用卜理牙敦上都潮海民安圖黃紹黃雲胡鬥元魏中立於大本章善

鄭玉,字子美,徽州歙縣人,祖安。至元中,官兵討歙賊李世達,欲屠城,安至軍門,與主將言之,一城獲免。授歙縣尹,卒,民立祠祀之。父千齡,休寧縣尹。母洪氏,少寡,以節行稱。

玉生,光照一室,鄰里異之。及長,覃思六經,尤邃《春秋》之學,文章嚴而有法,虞集、揭奚斯皆推重焉。再應進士,舉不第,即絕意仕進,築室歙縣師山開門講授,弟子日衆,所居至不能容。

至正十三年,江浙行省平章三旦八知其名,欲薦之,玉以病辭。十四年,以丞相定住薦,遣使者謝嘉卿齎上尊、禮幣,如爲翰林待制,階奉議大夫。徽州達魯花赤按敦海牙偕使者至山中,玉固辭宣命,請以布衣入覲,行至海上,疾作,草謝表,授使者而返。因上書於定住曰:

昔周公之爲輔相,一沐三握其發,一飯三吐其哺,急於得賢,以共天位,故能致成周之治,爲三代之隆。然求賢之道,在於公天下之選,不可徇耳目聞見之偏,而隳朋黨之弊也。

伏維閣下,以宰相之重,朝夕求賢,惟恐不及,其視周公,誠不多讓。然天之職在擇相,相之職在擇百官。主上擇於衆,而相閣下,可謂得人矣。閣下之所以擇百官者,則未聞其人也。

邇者,朝廷以玉隱居不仕,上尊出自光祿,束帛賁於丘園,拔之深山窮谷之中,置之玉堂金馬之上,豈所謂公天下之選哉。蓋玉自幼知無用世之才,故躬耕隴畝,自良其力,暇則誦詩讀書,以著述爲業。非敢不仕無義,廢人之大倫也。好事相傳,目爲隱逸,流佈京師,至徹閣下之聽。閣下又不察之,而以上聞,玉聞命以來,揣分量才,逃避無所,仰愧俯作,寢食不安。

竊維方今戰士暴露,而賞賜不加,賢人在野,而弓旌不舉。乃使玉謬膺恩龐,傳笑四方,爲閣下累,誠非所望於閣下者也。欲乞朝廷繳還翰林之命,俾玉以布衣躬詣閣下,吐其狂愚,少抒報效,移其恩數,以之賞戰士,則盡其力,以之招賢,則得其用。削平盜賊,坐致太平,實天下之望,抑亦玉之願也。以此不敢祗受,而使者敦迫,必欲令玉面自辭繳,玉優患餘生,昏耄成疾,行至海上,夏感風痹,不能前進。用是略布私衷,伏望鈞慈特爲陳奏,遂其初心,實切幸甚。

又與三執政書曰:

竊維士君子之於世,固在乎人相知之深,尤在乎己自信之篤。夫以夫子之睿聖,察弟子之學行,而許漆雕開以仕,其知之不爲不深矣。及至開以吾斯未之能信告,則夫子爲之喜說。豈夫子之知不如開哉,顧有人己之殊,而開之不自欺爲可貴也。

玉江東之鄙人也,投棄山林,甘與樵牧爲伍。重以鄉郡累經寇盜,室廬焚燬,妻子離散,憂患驚心,遂成疾疫,景迫桑榆,昏耄日甚。近者,朝廷急於得人,不核其實,遂以隱逸見舉,即所居拜翰林待制。玉自愧非才,乞讓名爵,求以布衣應召,而使者堅拒不允,令自入都辭繳恩命,逼迫登程,舊患增劇。

伏維三先生以中州文獻之宗,任廊廟柱石之重,愛人以德,不尚虛文,敢乞經邦論道之餘,達衰朽顛連之狀,使玉得老於山林,優遊斯世,上不妨朝廷進賢之路,下不屈匹夫自信之心,雖不能有補聖明之治,尚呆以少息奔競之風。豈惟玉之私幸,亦世道之幸也。

十七年,明兵破徽州,主將必欲致玉。玉曰:“吾知死期矣。二雉飛入吾室,是其兆也。”吏卒逼玉見之,玉不爲禮,主將曰:“爾何爲不至?”玉曰:“吾豈事二姓者!”抗辭不屈,主將命囚之。玉七日不食,猶作詩文,從容如平日,爲書諭門人曰:“人言食人之食,則死其事,不食其食,奚死?然揆之吾心,未獲所安,士臨事惡可不盡其本心哉!”玉妻程氏,使人謂之曰:“君死,吾相從地下。”玉曰:“吾無遺憾矣。”明日,具衣冠,北面再拜,自縊死。著有《周易大傳附註》、《程朱易契》、《春秋經傳闕疑》、《餘力藁》,行於世。

全普庵撒裏,字子仁,高昌人,初爲中書省檢校。時太師汪家奴擅權用事,臺諫無敢言者,普庵撒裏獨於衆中歷數其過,諤諤無懼色。拜監察御史,即首劾汪家奴十罪,出爲廣東廉訪使,尋除兵部尚書,未幾,授贛州路達魯花赤。至郡,發摘奸惡,一郡肅然。

至正十一年,穎州盜起,即修築城壘。旬月之間,守禦之具畢備,募勇士得兵三千人,日練習之。屬邑有爲賊所陷者,遣兵復之,境內悉安。十六年,以功拜江西行省參政,分省贛州。十八年,江西下游諸郡皆爲陳友諒所據,乃與總管哈海赤戮力同守。友諒遣其將幸文才率兵圍贛,使人脅之降,普庵撒裏斬其使,擐甲登城拒之。力戰凡四月,兵少食盡,義兵萬戶馬合某沙欲舉城降賊,普庵撒裏不從,遂自剄。事聞,朝廷贈諡儆哀。

哈海赤,守贛尤有功。城陷之日,賊將脅之使降,哈海赤謂之曰:“與汝戰者,我也!”爾賊毋殺贛民,當速殺我耳!”遂見殺。

王榮忠,嶽州人。全普庵撒裏出爲贛州路達魯花赤,薦榮忠爲總管府判官。

至正十二年,賊由撫州趨贛州,陷寧都據之,全普庵撒裏遣榮忠御賊於小莊,連戰皆捷。進屯女冠山,三路並進,遂復寧都,未幾,賊再至,榮忠又敗之,州境以安。全普庵撒裏復檄榮忠分防興國,敗賊於方石,斬獲三百餘人。賊退,建尊經閣下教士,曰:“學不可廢也。”

明年,會昌陷,遣榮忠分治雩都,以援之。二月,復會昌,三月,招降石城賊十五寨。賊自循梅來攻雩都,編竹箕,負以攻城,矢石不能入,榮忠冶銅汁以灌之,賊始敗退。

十八年,陳友諒攻陷贛州,全普庵撒裏死之,榮忠率所部入援,亦戰死。

周鏜,字以聲,瀏陽人。篤學,能《春秋》,登泰定四年進士第,授衡陽縣丞。再調大冶縣尹。有豪民持官府短長,號爲難治,鏜狀若尪儒,而毅然有威不可犯。抑豪強,惠窮民,治行爲諸縣最。累遷國子助都。會修功臣列傳,擢翰林國史編修官。

出爲四川行省儒學提舉,便道還家。無何盜起,湖南北郡縣皆陷。瀏陽無城守,盜至,民皆驚竄。鏜告其兄弟,使遠引,自謂:“我受國恩,脫不幸,必死,毋相累也。”賊至,得鏜,欲推以爲主。鏜瞠目厲聲大罵,賊知其不可屈。乃殺之。

同時有謝一魯,字至道,亦瀏陽人,鄉貢進士,嘗爲石林書院山長。賊陷潭州,縛一魯,一魯罵賊甚厲,舉家鹹遇害。

聶炳,字韞夫,江夏人。元統元年進士,授承事郎、同知平昌州事。炳早孤,其母改適,自平昌還,始知之,即迎其母以歸。久之,轉寶慶路推官。會峒瑤寇邊,湖廣行省右丞禿赤統兵討之,屯於武岡,以炳攝分省理問官。悍卒所至掠民爲俘,炳言於禿赤,釋其無驗者數千人。

至正十二年,遷知荊門州。賊陷荊門,炳出募士兵,得衆七萬,復之,又與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咬住復江陵,其功居多。既而,賊將俞君正合兵來攻荊門,炳率孤軍晝夜血戰。援絕,城陷,爲賊所執,極口罵不絕。賊以刀抉其齒盡,乃斷左臂而支解之。

未幾,賊陷潛江縣,達魯花赤明安達爾率士兵御之,擒其僞將劉萬戶,進營蘆洑,賊衆奄至,戰死,其家殲焉。一子桂山海牙,懷印綬去,得免。明安達爾,唐兀氏,字士元,炳同年進士,由宿州判官,再轉爲潛江達魯花赤。

劉阱孫,字存吾,茶陵州人。至順元年進士,授承事郎、桂陽路臨武縣尹。臨武近蠻獠,阱孫至,召父老告之曰:“吾儒士也。今爲汝邑尹,爾父老當體吾,教訓其子弟孝弟力田,暇則事詩書,毋自棄以幹吾政。”乃爲建學校,設俎豆,三年文化大興。邑有茶課,歲不過五錠,後增至五十錠。阱孫言於朝,除其額。歷建德、徽州、瑞州三路推官,所至詳讞疑獄,政績卓然。

至正十二年春,蘄、黃賊攻陷湖南,阱孫傾家資,募義兵以援茶陵,賊至,輒卻,故茶陵久不失守。十五年,轉寧國路推官。歲飢,勸富民發粟賑之,活者萬計。會長槍瑣南班、程述、謝璽等攻寧國。阱孫日署府事,夜率兵乘城固守。江浙行省遣參知政事吉尼哥兒來援。城恃有援,不爲備。瑣南班知之,夜四鼓引衆緣堞而上,城遂陷。阱孫力戰遇害。

弟燾孫,以國學生下第,授常寧州儒學正,湖南陷,常寧長吏棄城走,民奉印請燾孫爲城守,城賴以完。後外援俱絕,死之。長子碩,爲武昌江夏縣魯湖大使。起義兵援茶陵,亦死之。弟興孫,官豐州同知,與寇戰,仗節死於臺城。

俞述祖,字紹芒,慶元象山人。由翰林書寫,考滿,調廣東元帥府都事。入爲國史院編修官。已而出爲沔陽府推官。至正十二年,蘄、黃賊至,述祖率民兵守緣水洪,併力捍禦之。兵力不支,城陷,述祖爲賊所執。械至其僞主徐壽輝所,誘之使降,述祖罵不輟。壽輝怒,支解之。有子方五歲,亦死。事聞,贈奉訓大夫、禮部郎中。

桂完澤,永嘉人。嘗從江西左丞李朵兒至京師,授平江路管軍鎮撫,爲仇家所訴,免官。會賊攻昱嶺關,行省遂假前官,令從徵。完澤勇於討賊,凡再戰關下,皆勝。尋又與賊鬥,爲所執,其妻弟金德亦被擒,皆反縛於樹,臨以白刃降之。金德意未決,完澤呼曰:“金舅,男子即死不可聽賊。”德曰:“此言最是。”因大罵。賊怒,剖二人之腹而死。

醜閭,字時中,蒙古氏。元統元年進士,累官京畿漕運副使。出知安陸府。至正十二年,蘄賊魯法興犯安陸,時醜閭募兵得數百人,帥以拒賊,敗賊前隊,乘勝追之。而賊自他門入,亟還兵,則城中火起,軍民潰亂。乃歸,服朝服,出坐公堂。賊脅以白刃,醜閭猶喻以逆順。一賊排醜閭下,使拜,不屈,且怒罵。賊酋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從亂,醜閭疾叱曰:“吾守土臣,寧從汝賊乎!”賊怒,以刀斫醜閭左脅斷而死。賊憤其不降,復以布囊囊其屍,異置其家。醜閭妻侯氏出大哭,因置酒肉款賊,給賊使不防己,至夜,自經死。事聞,贈醜閭河南行省參知政事,侯氏寧夏郡夫人,表其門曰雙節。

有馮三者,湖廣省公使也。素不知書。湖廣賊起,誘三從,三辭曰:“賊名惡,我等豈可爲!”衆初強之,終不從,乃縛三於十字木,異之以行,而刲其肉。三益罵不止,抵江上,斷其喉委去。其妻隨三號泣,俯拾刲肉,納布裙中,伺賊遠,收三血骸,脫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孛羅帖木兒,字國賓,高昌人,由宿衛累遷江東廉訪副使,以選爲襄陽路達魯花赤。

至正十一年,盜起汝、穎,均州鄖縣人田端子等亦聚衆殺官吏,孛羅帖木兒捕斬之。未幾,行省、廉訪司同檄孛羅帖木兒,以所部兵會諸軍於均、房,討賊,賊始退。而谷城、光化以急告,即帥兵趨谷城,分遣樊城主簿脫因等趨光化。且遣使求糧於襄陽。不應,遣同知也先不花促之,又不應。軍乏食,不能行,及駐於柴店,復遣從子馬哈失力往告急。廉訪分司王僉事、本路總管柴順禮怒其責望,械之,適紐真來獻光化所獲首級,且言孛羅帖木兒在谷城,與賊相持,未知存歿,宜濟其糧,少緩,恐弗及。於是脫二人械,遣還,命也先不花與萬戶也先帖木兒率數千人,會孛羅帖木兒以討賊。

明年正月,襄陽失守,也先不花等聞之奔潰。孛羅帖木兒率義兵二百人,且戰且退,至監利縣,遇沔陽府達魯花赤咬住、同知三山、安陸府同知燕只不花、荊襄提舉相哥失力之師。時濱江有船千餘,乃糾合諸義兵丁壯、水工五千餘人,水陸繼進。至石首縣,聞中興路亦陷,議趨嶽州,就元帥帖桀,而道阻不得前,仍趨襄陽。賊方駐楊湖港,乘其不虞擊之,獲船二十七艘,生擒賊黨劉咬兒。進次潛江縣,又斬賊數百級,獲三十餘船,梟賊將劉萬戶、許堂主等。是日,兵未食,而賊大至,與戰,抵暮,咬住等軍各當一面不能救,孛羅帖木兒被重創。麾馬哈失力使去,曰:“吾以死報國,汝無留此。”馬哈失力泣曰:“死生從叔父。”既而孛羅帖木兒被執,賊請同爲逆,孛羅帖木兒怒罵之,遂遇害。馬哈失力帥家奴求其屍,復與賊戰,俱歿。舉家死者凡二十六人。

彭庭堅,字允誠,溫州瑞安人。至正四年進士,授承事郎、同知沂州事。毀牛皇神祠,驅鄰縣上馬賊,免橫急征斂,民甚便之。俄以平反獄囚,忤上官意,遂棄去。十年,詔選守令,起爲建寧路崇安縣尹。十一年,擢同知建寧路總管府事。江西寇熾,庭堅率民兵克復建陽,又進兵克浦城。十二年,攝僉都元帥府事,與邵武路總管吳按攤不花夾攻邵武。庭堅設雲梯、火炮,盡夜攻城,寇遁,追斬賊將董元帥等,邵武平,遷同知福建道宣慰司副都元帥,鎮邵武。冬,寇陷建寧縣。十三年,庭堅統建陽、崇安、浦城三縣民兵,次泰寧,賊懼請降,復建寧縣,還師邵武。江浙行省檄庭堅節制建寧、邵武二郡諸軍。十四年,賊入政和、松溪、江南行臺中丞吳鐸督軍建寧。庭堅部將鎮撫萬戶嶽煥素悍,縱卒爲暴,庭堅繩以法。煥懼,乘其不備,詐爲賊,突攻之,衆潰,庭堅獨留不去,遂遇害。死年四十三。故吏張椿等奉柩還崇安,民哀泣如喪父母,立祠歲時祭禱,數有靈應,旁邑立祠亦如之。贈中奉大夫、福建道宣慰使、都元帥,諡忠愍。

王伯顏,一名簡,字伯敬,濱州沾化人。由湖廣省宣使,歷永州祁陽、湖州烏程縣尹,信州推官。至正九年,遷和福寧州。居三歲,擢福建鹽運副使,將行,憲府留伯彥,仍領州事。未幾,賊自邵武間道逼福寧,乃與監州阿撒都刺募士兵五萬,分扼險阻。賊至楊梅嶺立柵,伯顏與子相馳破之。賊帥王善擁衆直壓州西門,胥隸皆奔散。伯彥麾下惟士兵數百人,賊以長槍舂伯顏馬,馬僕,遂見執。

善說伯顏曰:“聞公有惠政,此州那可無尹,分爲我尹可乎?”伯顏訶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義當死,肯從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之跪,弗屈,遂歐之。伯顏嚼舌出血,噀善面,罵曰:“反賊,殺即殺,何以毆爲?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親討叛逆,百萬之師雷擊電掃,汝輩小丑將無遣種,顧敢爾邪!”賊亦執阿撒都剌至,善厲聲責其拒鬥,噤不能對。伯顏復唾善曰:“我殺賊,何言拒邪?我死,當爲神以殺汝!”言訖,挺頸受刃,頸斷,涌白液如乳。暴屍數日,色不變。州人哭聲連巷。

賊既殺阿撒都剌,欲釋相官之,相罵曰:“吾與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斬汝。我受汝官邪?”賊殺之。相妻潘氏,挈二女,爲賊所獲,亦罵賊,母子同死。

伯顏既死,賊時睹其引兵出入,明年,州有僧林德誠者起兵討賊,乃望空呼曰:“王州尹,宜率陰兵助我斬賊。”時賊正祠神,睹紅衣軍來,以爲僞帥康將軍,亟往迎之,無有也。官軍四集,賊大敗,斬其酋江二蠻。福寧遂平。事聞,贈嘉議大夫、濟南路總管、上輕車都尉,追封太原郡侯。

長子楨,往收得父母屍,藁葬烏程。朝命以襲父爵,除紹興路總管。張士誠陷紹興,楨不屈死。

又有陳陽盈,字子謙,佚其籍,官泉州稅課使,從伯顏率民兵拒賊,被執,亦不屈死。

劉浚,字濟川,其先興州人。曾祖海金,進士第一人,仕至河南府尹,死於國難,子孫遂家河南,浚由廉訪司書吏,調連江縣寧善鄉巡檢。

至正十三年,江西賊帥王善寇閩,官軍守羅源縣拒之。羅源與連江接壤。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識,謂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於是盡出奩中物,募壯士百餘,命仲子健將之,浹旬間,衆至數萬。賊尋破羅源,分兩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戰三捷。俄聞福州陷,衆多潰去。浚率兵遇賊於中麻,突其陣。斬前鋒五人。賊兵大至,鏖戰三時頃,浚中箭墮馬,健下馬掖之,俱被獲。浚忿,戟手大罵,賊縛浚階下,先斫手一指,罵彌厲,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盡,斫兩腕,次及兩足,浚色不少變,罵聲猶不絕,遂割其喉舌而死。

健亦以死拒賊,善舍健,使斂浚屍瘞之。健歸,請兵于帥府以復父仇,弗聽。盡散家資,結死士百人,詐爲工、商、流丐,入賊中。夜半,發火大噪,賊驚擾,自相屠戮。健手斬殺其父者張破四,並擒善及賊首陳伯祥來獻,磔之。事聞,贈浚福建行省檢校官,授健古田縣尹。官爲浚立祠福州北門外,有司歲時致祭。

朵裏不花,字端甫,蒙古人。始爲宿衛官,累擢遼陽行省右丞、平章政事。陳友諒陷江西,詔拜江西行省平章政事,與平章政事阿兒渾沙等分道進討。遂由海道趨廣東,駐揭陽,降士寇金元佑,招復循、梅、惠三州,承製官其酋長,俾治賦以給兵食。又募粟四千石,輸送京師。自是英、肇、欽、連諸郡皆附,且治兵,由梅嶺以圖江西。

而元佑有異志,託以鎮服鄉土,遮道固留。先是制書命劉巨海僉廣東元帥府事,未發,元佑竊取,易其名,私畀徭賊劉文元,誘與偕亂。事覺,文遠伏誅,而元佑及其弟元泰子榮竄匿不獲。

俄榮率外賊突入,奪符信,殺官吏。變起倉卒,衆莫能支,朵裏不花與參政楊泰元等勒兵拒戰。賊益衆,朵裏不花爲槍所中,創甚,其子達蘭不花率麾下力與抗,死之。朵裏不花遂被執,擁至太平橋,罵不絕口,遂爲賊殺。

其妻卜顏氏、妾高麗氏在側不去,皆大罵曰:“我平章遇爾父子厚矣,爾父子何暴逆至此。”亦皆遇害。其部將哈乞、吳普顏、阿剌不花、歹不花等,俱戰死。

陳君用,字子材,延平人,少負氣,勇猛過人。紅巾入閩,閩帥授君用南平縣尹,給錢五萬緡,俾募千兵。君用散家財繼之,導官軍復建陽、浦城等縣,以功授同知建寧路事。亡何,賊圍福州,君用率兵往援,大敗賊衆。廉訪僉事郭興祖使權同知副都元帥,遂引兵逾北嶺,至連江,阻水而陣。君用曰:“今日不盡殺賊,吾不復生還矣?”乃率壯北士六十人,徒涉,賊稍潰。既而複合,君用大呼轉戰,中槍死。事聞。贈懷遠大將軍、浙東道宣慰司同知副元帥、輕車都尉、穎州郡侯,諡忠毅。

卜理牙敦,北庭人,累官至山南廉訪使,治中興。至正十二年,寇犯中興,卜理牙敦以兵與抗,射賊多死,賊稍退。明日,復擁衆來襲東門,卜裏牙敦兵潰被執,不屈而死。

又明日,賊復來攻,前中興判官上都統兵出擊之。既而東門失守,上都倉黃反斗,力屈,賊執之,使降。上都大罵,賊怒,刳其腹而死。

潮海,札剌臺氏。由國子生入官爲靖安縣達魯花赤。至正十二年,蘄、黃賊起,潮海與縣尹黃紹,同集義兵,爲御賊計。未幾,賊數萬,由武寧來寇,紹赴行省求援。潮海獨率衆與戰於象湖,大破之。乃起進士胡鬥元、塗淵、舒慶元、甘棠等共城守,而以勇士黃云爲前鋒。自二月至於八月,戰屢捷,擒賊將洪元帥。賊黨益盛,雲戰死,潮海遂被圍,尋被賊所執殺於富州。

子民安圖,襲父職爲本縣達魯花赤。十三年,帥衆敗賊,復縣治。十四的,賊復至,民安圖戰敗,賊執而剮之。

紹,字仲先,臨川人。至正八年,進士,以求援出靖安,遇官軍,護紹得入龍興。而龍興亦被圍。其後圍解,紹乃與民安圖招諭叛黨,過建昌之高坪,遇賊,紹正衣冠,怒罵,爲賊所害。

鬥元,字元浩,靖安人。至正十年,領江西鄉薦第一,下第,署鰲溪書院山長,賊至靖安,掠鬥元鄉里,鬥元以鄉兵擊敗之。與潮海共圖戰守。及被執,賊脅之使降,鬥元罵不屈。乃以土埋其腰,不死。又縛置暗室,鬥元僕牆以出,遁入深山,忿恚而卒。

黃雲,撫州人,寓靖安。以勇捷稱。每接戰,猶以身當敵,嘗爲數十人所圍。即奮身躍出。至是,身中數十槍,噴血罵賊死。

魏中立,字伯時,濟南人。由國子伴讀,歷官至陝西行臺御史中丞,遷守饒州。賊既陷湖廣,分攻州郡,官軍多疲懦不能拒。所在無賴子,多乘間竊發,不旬日,衆輒數萬,皆短衣草履,齒木爲杷,削竹爲槍,截緋帛爲巾襦,彌野皆赤。中立率壯丁,分塞險要,戒守備。俄而賊至,達魯花赤馬來出戰,不能發一矢。中立以義兵擊卻之。已而賊複合,遂爲所執,以紅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鬚髯盡張。賊執歸蘄水,欲屈其從己。中立大罵不已,遂被害。

未幾,賊又犯信州,信州總管於大本以士兵備禦,賊入,執大本至蘄水。徐壽輝釋其縛,畀僞印一紐,且命以官。大本投印於地。痛詈之。遇害。大本字德中,密州人,由儒學教諭入官。

章善,字立賢,吉安龍泉人。性耿介,尚氣節。攝龍泉令完者帖木兒嘗授學於善。至正十二年,盜賊蜂起,善說完者帖木兒籍民兵,修城,爲固守計。明年,賊攻圍日蹙,城中糧盡,至取草根木皮食之,猶堅守不下。一日,山水暴至,完者帖木兒挈妻子乘小舸夜循。比旦,城陷,善父士璧年八十餘,自投北江,其妻李氏與子婦相挽赴井死,善亦投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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