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烈兀出伯阿八哈臺古塔兒
拖雷,太祖第四子也。甫能言,太祖爲泰亦赤兀入所虜,額訶倫太后及家人皆謂不能免;拖雷獨曰:“我父乘栗色馬歸矣。”鹹以爲妄語。翼日,太祖果至。乘鎖兒罕失剌所贈之栗色馬;衆始奇之。稍長,英武有幹略。太祖親征,常攜以自隨,呼爲那闊兒,譯言伴當也。
太祖七年,攻金德興府,不克。使拖雷與駙馬赤苦帥師再往。先登,毀其樓櫓,拔之。八年,從太祖攻雄、霸、莫、河間、滄、獻、深、祁、蠡、冀、恩、濮、開、滑、博、濟、泰安、濟南、濱、棣、益都、淄、濰、登、萊、沂諸州路,皆望風款服。
十四年從伐貨勒自彌,別將一軍渡阿母河,略定呼拉商部,事具《西域傳》。
二十年,太祖分封諸子,拖雷分斡難河上源及合刺和林之地,太祖四大斡兒朵所在也。其後皇孫闊出等來求賞,太祖曰:“吾產業已盡與拖雷,彼家主也,可向拖雷索之。”國俗,少子守父遺產,故太祖獨以舊居之地與摳雷雲。
二十二年,太祖崩於靈州,諸皇子奉梓官北還,葬畢,各歸本部。拖雷監國以待立君。
又明年春,召集忽裏勒塔,譯言大會議也。國俗,承大位者必經忽裏勒塔之議定。太宗雖有太祖之前命。猶遵國俗,召諸王駙馬及諸大將會議。衆議多擁戴拖雷,太宗亦固辭,於是猶豫不決者四十餘日。已而斡赤斤與察合臺決計遵太祖前命,乃扶太宗即位。拖雷進酒,諸王、駙馬、諸大將脫帽九頓首,稱“可汗萬歲”者三。太宗自御帳出,先拜日,而後受賀焉。
二年,太宗伐金。拖雷帥子蒙哥及諸王阿勒赤臺、口溫不花等,各以所部兵從行。渡漠,至官山,遂入河東,拔韓城、蒲城。金大將合達、布哈守鳳翔,進攻之,前軍戰不利。
明年二月,克鳳翔。五月,從太宗避署官山,集諸王、大將議伐金之策。先是,有降人李國昌言於拖雷:“金人遷汴二十年,恃黃河潼關爲固。若出寶雞,道漢中,不一月可抵唐、鄧。金人失險,首尾不相顧,我取之如探囊底物矣。”拖雷然其計。及是以聞,太宗從之。遂定議三道進兵,期以明年春會汴。
先遣搠不罕如宋假道,至青野原,爲宋將張宣所殺。時拖雷已將右軍由鳳翔渡渭,過寶雞,入小潼關,欲沿漢水而下。聞宋殺使人,大怒,遂總三萬騎入大散關,破鳳州,徑趨華陽,出武休關,圍興元府,屠洋州。分一軍由沔西取大安軍。撤屋爲筏,渡嘉陵江。入八關堡,取葭萌,略地至西水縣,破城寨百四十而還。十一月,至興元、洋州間,與東軍合,進至饒風關,遂取金、房二州,破宋兵於武當山。趨均州。十二月戊辰,由峭石灘浮騎渡漢水而北,遣夔曲涅帥千騎馳白行在。
太宗方欲渡河,分兵南應拖雷。會夔曲涅至,即日使返報,約南北會師。拖雷既渡漢,諜知合達、布哈步騎十五萬。據鄧州西之禹山以待。拖雷總七提控兵,凡三萬騎。金兵四倍之,惟步多騎少。拖雷悉留輜重,輕騎以進。丙子,日未出,次禹山,見金步騎傅山前後陣,因命我軍分佈如雁翅,轉山麓出敵陣之後,以銳騎突之。金人不得不戰,至以短兵相接,我軍少卻。別將在西者,望見布哈躬擐甲騎而督陣,亦自陣後襲之。金將蒲察定住力戰,爲所卻。遂退匿光化對岸棗林中,晝作食,夜騎以待。遣諜十人,敝衣羸馬,亡入金師,泣訴飢寒。金人信之,與之酒食,置陣後。十人乘間逃歸,盡得敵之虛實。庚辰,金大兵過林後,我軍突出攻之。敵棄輜重走,不復成列,我軍夜追之。比至鄧,敵已入城。圍之三曰,不下,相持至歲除。
四年正月壬午朔,金人耀兵城外。拖雷不與戰,集諸將議,以頓兵堅城下,非計。明日,悉率大軍逾鄧而北,命札剌兒將三千騎殿。合達等慮我軍直襲汴京,亦棄鄧躡我軍之後。甲午。我軍次五朵山。明日,曉行,大霧失道。金人以萬騎抄我軍,札剌兒戰,失利,多所折傷。拖雷怒其失律,以額勒只吉歹代之。我軍駐沙河北,命失吉忽都虎以五千騎誘敵。敵奪橋而進,我軍不與戰,南渡沙河。敵欲安營,我軍復渡河襲之,金人不得食宿。明日,雨雪,拖雷自以萬騎尾敵後,且戰且行。至黃榆店,距鈞州二十五里,雨雪不能進,兩軍對壘相持。拖雷命終夜鼓譟以擾之。
丙申,雪益甚。時太宗已由白坡濟河,先遣諸王口溫不花等帥萬騎來會。伐大樹塞敵前路。會合達等得金主密諭,言北騎已過懷孟,促入援。丁酉,雪不止,金將楊沃衍拔樹開道,完顏彝率所部爲前鋒。
至三峯山,彝先據山上,武仙、高英軍于山西南,樊澤、楊沃衍軍於東北。拖雷欲擊之。諸將請俟車駕至,破之未晚。拖雷曰:“機不可失,脫彼入城,未易圖也。況大敵當前,敢以遺君父乎?”乃佯卻以誘之。金將按忒木、張惠見我軍勢卻,即揮兵乘高而下。我軍回拒之。須臾,雪大作,白霧彌天,人不相覿。戰地多麻田,往往耕四五過,積雪盈尺,人馬所踐。泥淖沒脛。金軍中有三日不食者,被甲冑僵立雪中,槍槊凍結如椎。拖雷合南北兩軍圍之數重,令軍士番休,析薪取火,割牛羊肉炙而啖之。久之,料敵憊。故開鈞州路縱之走,伏軍於前路夾擊之。金師大潰,聲如山崩。天忽開霽,日光皎然,金之精銳盡爲我軍所殺。合達、彝、沃衍以數百騎走入鈞州。布哈走汴,至望京橋就獲。
明日,車駕至按行戰地,顧謂拖雷曰:“微汝不能破敵神速如此!”拖雷遜謝而已。聞者服其不伐。從拔鈞州,獲合達、彝,殺之。尋從拔許州。遂圍汴。
夏四月,扈駕北還,避署官山。五月,太宗不豫,暴喑。六月,疾甚。師巫言:“金國山川神,以我殺戮過多,爲崇,非犧牲所能禳,惟子弟可以代之。”拖雷乃禱於天,請以身代,取釁祓之水而自飲焉。數曰,太宗疾果瘳。拖雷從還漠北,行至阿剌合的思而卒,年四十。
憲宗即位,追上尊號,諡曰英武皇帝,廟號睿宗。至元二年,改諡景襄皇帝。至大二年,加諡仁聖景襄皇帝。子十一人:長憲宗,次忽都禿、世祖、旭烈兀、阿里不哥、不者克、末哥、歲哥都、雪別臺,二子失名。
史臣曰:“周公金縢之事,三代以後能繼之者,惟拖雷一人。太宗愈,而拖雷竟卒,或爲事之適然,然孝弟之至,可以感動鬼神無疑也。世俗淺薄者,乃疑其誣妄,過矣!”
旭烈兀,拖雷第六子也,少世祖二歲。
太宗二年,旭烈兀伐宋,拔安豐。賜河中、陝西諸路爲分地。
憲宗即位,使旭烈兀開藩西域,一切承製專決,授爲葉爾堪。西域之制,汗曰阿塔畢,次汗位一等則爲葉爾堪。初,定宗中分西域之地:以額勒知吉歹管角兒只,領西域之西半境;阿兒渾管呼拉商,領西域之東半境。憲宗又分西域爲四部:曰呼拉商、馬三德蘭、義拉克、阿耳佩佔,皆統於旭烈兀。
憲宗二年,以木剌夷兇悍無道,命旭烈兀率諸將討之。乃蠻人寶兒赤怯的不花有勇略,率萬二千人爲前鋒。
三年,怯的不花攻木剌夷吉兒都苦堡,地勢險峻,堅守不下。是年,憲宗又命大將撒裏等徵印度,亦聽命於旭烈兀。撒裏等人克什米爾,涉印度斯單界,大掠而還。旭烈兀以怯的不花師老無功,乃決計親征。是時,西域統兵大將爲綽兒馬罕、貝住,分駐於克什米爾者爲岱兒巴圖,三將皆受旭烈兀節制。末幾。岱兒巴圖卒,以撒裏代之。太祖諸孫所部之兵,十僉其二,從旭烈兀討木剌夷。旭烈兀命貝住先至羅馬,修橋道、持糧儲。憲宗諭旭烈兀;“木剌夷平後,即入伊拉克、羅耳、庫兒特諸部,以劫蒙古商旅也。報達如來修好,勿拒絕;否則移兵代之。凡大兵所過之地,勿擾民,以廣招徠。軍事與杜庫司哈敦同議,聽其區畫。”憲宗意俟諸部平,盡畀旭烈兀爲封地,然未明言也。皇弟雪別臺幼,亦從行。是年,旭烈兀自和林返西域。
四年,率諸將出師。杜庫司哈敦以第二子臺古塔兒從。察闊臺孫也速蒙哥、妃倭耳幹納來犒師。免大兵所過之地今年租賦。
五年,駐兵撒馬兒幹。其長官馬素特獻金織紋斡爾朵。未幾,皇弟雪別臺卒。烏魯克射姆思哀丁先上謁,旭烈兀優禮之。至渴石,阿兒袞亦率所部來迎。旭烈兀分遣使者,諭各屬國,令出兵討木剌夷,有不從命者,先伐之。於是羅馬、法而斯、伊拉克、呼拉商、阿爾佩佔、阿而法、失兒灣、角兒只諸酋,皆以兵至。造浮橋於阿母河,以濟師。中途,大雨雪,駐兵於渴石。阿兒袞亦以金織紋斡爾朵進,旭烈兀大悅。
先是,怯的不花使裨將率三千人過阿母河,至庫亦斯單,攻拔數堡;自將五千人,圍吉兒都苦堡,築疊掘濠,以裨將阿里守之,自引兵攻墨喝林堡,又襲破沙喝堡;又遣別將分兵,攻他勒姆與洛特巴兒兩堡。四年,吉兒都苦堡人夜襲布里營,殺傷其衆,布里戰歿。怯的不花聞之,亟引還,攻拔徒唔及臺而舍司兩堡,別將沙而班攻拔墨喝林堡。
明年,木剌夷酋阿拉哀丁爲馬三德蘭人哈三所剌殺,子兀乃克丁庫沙嗣。人鹹謂兀乃克丁庫沙使哈三弒其父。
是年,旭烈兀進烏魯克射姆思哀丁至賽而擔寒堡,諭其守將降,民不從。旭烈兀進至撒瓦及哈瓦甫之地,命怯的不花、庫喀伊而喀等以兵來會,攻庫亦斯單附近諸堡。旭烈兀由徒思進至噶爾珊,遣貝克帖木克等諭降庫而沙喝,復回軍入木剌夷。兀乃克丁庫沙遣其弟蔭恆沙來見,又使其異母弟僞爲己子入質,以甲士三百人衛送之。旭烈兀命兀乃克丁庫沙自來,終不至。旭烈兀遂分兵三道而進,期會師於鹿忒巴耳。不花帖木兒將右翼自禡拶答爾進,臺古塔兒、怯的不花將左翼自西模囊進,布而嘎脫忽兒向阿剌模忒。旭烈兀自將中軍向塔勒耳,直至低簾,搗其巢穴,密殺兀乃克丁庫沙所遣之三百人於可疾寧。九月,進薄梅門迭思,兀乃克丁庫沙之新都也。諸將以冬寒馬無芻秣;請旋師俟來春再舉。不花帖木兒不謂然。乃定議炮攻。諭堡民五日出降,逾期則屠殺無噍類。守者登陴告曰:“兀乃克丁庫沙不在堡中,不得其命不敢降。”旭烈兀不信,命造衝車,刻日攻城。次曰,兀乃克丁庫沙始遣使請降。已而其弟開城先遁,城民大譁,復誓以死守。兀乃克丁庫沙又遣使白其事。旭烈兀以甘言撫之,下令亟攻城。城民亦發機弩拒之。是日,風雪,兵士皆凍瘃不能仰攻。翼曰,雪霽,大軍復乘勢攻之。至第四日,兀乃克丁庫沙率其子及將吏出降。旭烈兀厚撫兀乃克丁庫沙,命以手書諭低簾、庫母斯諸堡撤守備來降,惟阿剌模忒及蘭巴撒耳不下。旭烈兀自將攻阿剌模忒,裨將貝而該先登,仍爲矢石所卻。乃使兀乃克丁庫沙以書諭之。城民夜遁,大軍入空城,焚其廬舍而去。又至蘭巴撒耳。命塔亦兒不臺圍之。自率諸將返哈馬丹。木剌夷平。旭烈兀以木剌夷諸堡險峻,不易下,乃許兀乃克丁庫沙不死,使諭降諸堡,故大小五十餘堡不煩兵力而定。
明年,旭烈兀議進攻報達,與諸將簡料軍實,同時大舉。初,旭烈兀出師,奉憲宗命盡殺木剌夷人。迨兀乃克丁庫沙入覲,旭烈兀下令:無少長男女,鹹殺之。是年,報達境內大水,民多餓莩。
又明年,旭烈兀至秋納維思之地。未幾,仍返哈馬丹,遣使諭哈里發。事具《報達傳》。哈里發問退敵之策於諸將,其低瓦答兒謨牙代丁勸以納賄行成,凡祈禱之文及鑄錢皆用旭烈兀名。哈里發欲從之,其小低瓦答兒哀倍克不從,力請用兵。哈里發遂改計,謂諸將曰:“我與蒙古大汗及旭烈兀素通好,不至相仇,恐其部下所爲虛聲?同喝耳。”謨牙代丁不敢復言。哈里發以書幣至,歷述攻報達者鹹獲天譴。旭烈兀益怒,然亦躊躕不決,恐報達不易攻,先使裨將率千人探其道路。至得而騰克之地,其守將曰忽珊姆哀丁,以城降。旭烈兀許以附近之地封之。已而哈里發大將素黎曼沙兵至,忽珊姆哀丁又中悔,使告哀而陛耳軍官:“曏者降於蒙古,欲覘其軍之虛實耳。如哈里發厚待我,我能集庫而特人十萬,據險邀之。”其軍官告於哈里發,不以爲意。旭烈兀聞忽珊姆哀丁反,復遣怯的不花乘其無備襲殺之,墮其城。與諸將決策深入,留哈塔克守哈馬丹;命貝住等爲右翼,自報達西北進;怯的不花等爲左翼,自報達東南進。自將中軍進次耶塞脫阿卜禿,再遣使招諭哈里發,仍不從。遂逾闊薛斯單之隘,大掠乞裏茫沙杭,建黃斡兒朵於倭古兒之地,召諸將議軍事。貝住等乃自體格力斯河上游東渡,以土耳基軍校二人爲嚮導。又使諭哈里發,如不能自來,當使低瓦答兒素黎曼沙先至。哈里發亦不答。旭烈兀進至呼耳汪。時怯的不花已入羅耳斯單。貝住等還渡體格力斯河,從塔克裏丹東南入。哈里發使哀倍克、費度曷丁,喀拉辛酷耳等守體格力斯河東之牙庫拔城,聞貝住等已渡河,亦引兵西渡。遇前鋒將蘇袞察克於盎瓦拔耳,再戰,全軍盡覆,費度曷丁、喀拉辛酷耳死之,哀倍克單騎遁歸報達,亟繕城守。貝住等沿體格力斯河直抵城西。河東諸將怯的不花營於開克拔提門,布而嘎等營於速克莎勒壇門。旭烈兀自營於阿鄭門。城圍遂合。哀倍克欲乘小舸突圍走,爲巡邏所邀截,仍引還。哈里發再遣長子與謨牙代丁至軍中。旭烈兀拒不見。遣使召素黎曼沙及哀倍克至。縱之歸,使告城中:蒙古將遷城民於西利亞,願出者聽。及城民出,分於各營,次日悉殺之,並殺素黎曼沙、哀倍克。越日哈里發率其三子及法官、教士、貴族等出降。旭烈兀置哈里發父子於怯的不花營。大宴宮中,命縶哈里發至,告以“君爲室主人,我爲客,何以贈我?”哈里發獻錦衣二千襲,黃金一萬的那,其他珍寶稱是。旭烈兀曰:“是但可犒吾從者。”促令發窖藏,黃金珠玉充牣其中,阿拔斯五百餘年之蓄積悉爲旭烈兀所有蔫。事定,以氈裹哈里發,置通衢,驅馬踐斃之。縱兵殺掠,死者八十餘萬。自是兵威所及,望風披靡。
八年,進攻西里亞。明年,入他古木斯都城,聞憲宗大漸,兵始返,事具《西里亞傳》。
初,朮赤後從旭烈兀徵報達者,曰土拉爾,曰布而嘎,曰庫裏。土拉爾以事被讒,旭烈兀嚴刑鞫之,誣服,命蘇袞察克執送於伯勒克汗。伯勒克以讞已實,使返而聽命,旭烈兀殺之。已而布而嘎、庫裏亦相繼卒。伯勒克疑毒死,大怒。又以旭烈兀師行所至,殘殺素尼十葉教士,無人理。中統二年,盡暴旭烈兀之惡,興師問罪,聲言爲冤死者復仇。分二軍。自將一軍入呼拉商,又南取哥疾寧。其一軍命土拉爾從兄弟諾垓將之,由得耳盆脫進至設裏汪,敗旭烈兀前鋒將失剌木於沙馬起。已而大將阿拔臺繼至。諾垓敗。旭烈兀自將出得而盆脫,與阿拔臺兵合,諾垓遁走,即諾垓幕中置酒三日,以慶戰功。
明年春,諾垓蒐集散亡,軍復振。旭烈兀拒戰,失利,退渡帖列克河,冰泮,士卒多溺死。埃及王比拔而斯以西里亞事夙怨旭烈兀,聞旭烈兀兵敗,遂通好於伯勒克,與之連合。
至元元年,世祖遣使者冊封旭烈兀爲伊而汗,自阿母河至西里亞,益兵三萬戍之。
明年,旭烈兀病卒,遺命以長子阿八哈爲嗣。旭烈兀封地南界印度洋,西南界阿剌伯河,東北界察合臺,朮赤分地,與察合臺、朮赤后王並稱三大藩。子十三人,知名者曰阿八哈,曰客兒來。曰臺古塔兒牙世摩特,曰蒙哥帖木兒,曰臺克實,曰空古斡兒,曰出木哈兒。
其子孫多留西域,惟諸孫出伯居中國。海都叛,出伯率部捍禦西陲。至元二十年,封西寧王。賜銀印龜紐。二十五年。海都犯邊,出伯總駙馬昌吉、諸王也只烈等御之,賜金銀幣帛。二十七年,又擊敗叛王昌吉。元貞初,立都元帥於北庭及曲先塔林,並受出伯節制。在兩邊十餘年,爲朝廷倚重。
大德初,特賜徵行馬粟。四年,賜鈔萬五千四百錠。五年,又賜六萬錠,別賜市馬直三十八萬四千錠,寵眷莫與爲比。及海都死,察八兒嗣,朝延未審其向背,益出伯軍三千人,人馬二匹,官予其直,又籍甘州善射者二千人隸之,使嚴備西邊,以觀敵變。明年,察八兒降。
八年十二月,以功晉封威武西寧王,換金印駝紐,鎮哈密。十一年,晉封豳王。
出伯營軍之地,西接兀丹,有八答山,產玉,常謫罪人採之,道遠,進奉勞費。至元中,朝廷賜出伯錢幣,載以官驢,至則並驢賜之。桑哥議,請以驢載玉而回。至大初,出伯又進玉六百斤,歷金銀錠有差。
延祐七年,卒。子南忽裏嗣,改封肅王。卒,弟恩特帖木兒嗣,降於明,封忠順王。
阿八哈,旭烈兀長子。生於太宗七年。
從父西征,躬擐甲冑,甚有戰功。旭烈兀開藩西域,使領馬三德蘭、義拉克、呼拉商三部。
旭烈兀卒,阿八哈來奔喪。管旭烈兀斡爾朵之大臣曰伊而喀,遺命告阿八哈。既葬,伊而喀與諸大將曰蘇袞察克、曰蘇納臺、曰阿拔臺、曰臺馬庫、曰辛圖爾、曰阿兒袞阿喀會議,遵遺命奉阿八哈嗣位。阿八哈讓於弟臺古塔兒,衆不可。復欲俟世祖冊命,衆以汗位不可久虛,再三勸進,乃即位於察罕淖爾。國俗,新君即位,羣臣從新君朝曰,皆解帶掛於項,向日九拜。新君入帳殿,羣臣拜賀如初禮。
阿八哈自以未奉天子命,不敢遽踐汗位,設小坐於下以受朝。仍以射姆沙丁謨罕默德志費尼行尚書省事,阿兒袞阿喀司財賦,以弟臺古塔兒轄得而盆脫及阿拉他克,弟臺克實轄馬三德蘭、呼拉商,以伊而喀之子圖古司、蘇袞察克之弟杜丹轄羅馬,以杜而臺轄的牙佩殼耳與美索卜塔米牙,以希拉們轄角兒只,以蘇袞察克轄報達與法而斯,阿拉哀丁阿塔瑪裏克志費尼副之。定都於臺白利司,夏駐阿拉他克昔耶庫,冬駐阿而使或報達,或楚喀圖。
至元三年夏,諾垓侵得而盆脫,臺古塔兒與戰於阿克索河,諾垓傷目而退。阿八哈聞伯勒克汗自率大軍南來,乃退渡庫爾河,撤橋樑自守。兩軍隔河相持十五日,伯勒克欲改道自角兒只進兵,而病卒,軍亦罷。阿八哈遂築邊牆於庫耳河北,自達蘭淖爾至得世庫耳提俺,分兵守之。是年冬,埃及王比拔而斯知與朮赤后王稱難,不能西顧,以兵奪西里亞境內濱海數地,復侵小阿昧尼亞。小阿昧尼亞酋海屯第一乞援於阿八哈,兵未至,其子立盎已戰敗被禽。海屯第一與埃及議和,贖其子歸。是時阿八哈以東方有警,聽其行成。
七年,阿八哈與察合臺后王博拉克戰於徒思。大敗之。事具《博拉克傳》。阿八哈留臺克實守呼拉商,自引軍西行,至低木咢,進木剌夷人行刺。羅耳酋約索甫下馬亟救之,獲免。是冬,世祖使命至,錦以冠服,冊封爲汗。阿八哈乃重行即位禮焉。博拉克卒,其子伯克帖木兒、篤哇、布里亞、忽拉窪夷與阿魯忽之二子楚班、基顏合兵,攻海都,躪阿母河北,數與海都戰,而數敗。志費尼謂阿八哈曰:“彼之爭,我之利也。然必有一勝。勝者並其衆,禍必及我。宜先掠其地,勿令生聚。”乃使捏克拜巴都爾、察而杜阿克貝將一軍渡阿母河;約索甫、喀而噶帶、楚而喀達夷、伊拉布哈將一軍,自呼拉商循阿母河之西,以侵烏爾鞬赤、機窪之地。捏克拜一軍入布哈爾,虜民五萬以歸。楚班率衆來追,奪還所俘之半。是時,埃及攻西里亞,數年兵不解,來乞援。
八年,阿八哈命大將薩馬嘎爾率萬人援西里亞。冬,埃及人自丹馬斯克奄至,我軍放退。埃及陷哈俺城而去。次年,又爲阿八哈所取。先是,比拔而斯欲與阿八哈行成,遣二使見薩馬嘎爾於昔挖斯城,因入謁阿八哈。時朮赤后王忙哥帖木兒屢約埃及夾攻阿八哈,使人泄其事。阿八哈聞之,大怒,即遣二使歸,遂渝平。
至元九年,阿八哈遣使至丹馬斯克,要比拔而斯自來議和。比拔而斯亦要阿八哈自往以答之。冬,遣將攻陛而哀城,比拔而斯來援,以駝馬負舟,舟可分合。既至哀甫拉特河,步卒乘舟,騎泅水,敗守河兵,攻城之將引還。
十一年,比拔而斯令阿剌伯之貝杜音人來侵,至諳拔爾。
十二年,又入小阿昧尼亞,分兵赴陛而哀,以拒援兵。冬,其將阿拔臺攻陛而哀,以天寒糧運不繼而退。
十四年,比拔而斯自將攻羅馬,阿八哈遣圖古斯、倭而洛克圖、杜丹三將統十一隊以援之。羅馬之配而斡乃亦以兵從。配而斡乃,譯言宰相也。遇於阿白拉斯丁城,比拔而斯先登陷陣,圖古司、倭而洛克圖皆戰沒,兵士死者六千七百餘人。配而斡乃潛通埃及,遣使賀捷。比拔而斯不敢久留,即班師。阿八哈聞兵敗,自將大軍繼至。比抵羅馬,則埃及人己先一月去矣。經阿白拉斯城,見屍骸山積,大哭。詈配而斡乃不多出兵助之,縱兵大掠。留空庫斡臺統羅馬兵而返。道過貝布而堡,堡長出謁,請畢一言,許之。乃曰:“汗所仇者,埃及。今多俘羅馬民,何也?”阿八哈悟,責諸將不早言,盡返所俘。既而,聞配而斡乃潛通埃及,乃責以三罪:一,戰敗而逃;一,敵兵至,不亟報;一,敗後不來請罪。
十五年,戮之於阿拉他克。
十八年,阿八哈命弟蒙哥帖木兒統軍,角兒只、小阿昧尼亞人皆從,與埃及王開拉溫戰於哈馬希姆斯。埃及遣人僞降,臨陣刺蒙哥帖木兒墜馬,軍亂,敵乘之,遂敗。時右翼已敗,敵兵追至希姆斯城下。待後軍不至,偵之,則中、左兩軍俱潰,亟退,埃及人逐於後,渡哀甫拉特河,多溺死,有逃入沙漠者亦暍死。阿八哈自爲後援,未及渡河,而前軍敗,亦退。
十九年,歸至哈馬丹,憤恚而卒,年四十八。
二子:長阿魯渾,次蓋喀圖。阿八哈妃八人,一爲東羅馬王密哈哀兒巴里洛克之女。初,旭烈兀與東羅馬通好,結爲婚姻。羅馬俗,一夫惟一婦。蒙古妃嬪多,東羅馬王難之,重違其請,乃以私生女瑪里亞字之。送至中途,旭烈兀已卒,阿八哈遂娶之,以是厚撫天主教人,與教王及法蘭西諸國通使命。
其臣曰納昔兒哀丁,通天文、算術,著有測日儀器、歷算等書,講輿地學者曰只馬拉丁牙庫特,講樂律者曰阿白圖而謨愛明,人才輩出,一時稱盛焉。
阿八哈卒,弟臺古塔兒牙世摩特嗣。
臺古塔兒,阿八哈母弟也。
蒙古家法,君卒擇其子及弟之年長者立之。阿八哈欲傳位於子阿魯渾,議未定而卒。諸弟以臺古塔兒爲最長,其弟曰阿載、曰康廓而拉臺、曰忽喇術,其兄子曰楚式喀潑、曰景術,與諸將蘇袞察克、辛杜而等皆擁戴之。附阿魯渾者,惟布哈與烏洛克等數人,勸阿魯渾勿與爭。至元十九年,諸王、大將定議,立臺古塔兒。
夏六月,臺古塔兒即位,以素奉天方教,改名牙世摩特,不稱汗,而稱蘇而灘。下令國人皆奉教。以蘇袞察克爲大將,以射姆思丁志費尼爲相,司錢穀。其弟阿累屋丁志費尼,先坐事下獄,釋之,仍使鎮報達。以與埃及同教,遣使往議和。
阿魯渾雖讓位,然心不能平,又不欲入天方教。諸王、大將亦多以天方教爲非。阿魯渾奏於世祖,言臺古塔兒違祖訓,從異教。世祖寢其事不問。阿魯渾分地爲柯拉森,歲賦少,軍儲不贍,請於臺古塔兒,以法而斯、義拉克、阿術迷三部爲屬地。臺古塔兒不與。是年,阿魯渾在報達駐冬。臺古塔兒以康廊而拉臺鎮羅馬,恐與阿魯渾連合,遣兵駐的牙佩殼耳,扼其中路。康廓而拉臺果與諸將約,欲俟臺古塔兒西巡,襲殺之,而立阿魯渾。事覺,臺古塔兒斷其脊骨,殺之。同謀諸將與羅馬酋結牙特丁皆死。以重兵圍報達,捕阿魯渾。及兵至,阿魯渾已返柯拉森。時二十年正月也。
臺古塔兒徵兵八萬伐阿魯渾,以大雪,緩師期。四月,兵至塔馬乾,阿魯渾自將御之,戰於開而布逐而克之地。阿魯渾兵敗,遣其子合贊與察合臺孫尼古他而之子倭馬倭古而來議和。臺古塔兒命阿魯渾自來,則受其降,前事釋不問。阿魯渾不敢往,臺古塔兒再遣使諭之。六月,阿魯渾始至,命歸柯拉森,以部將阿里那克監之。臺古塔兒旋師,密諭阿里那克,阿魯渾歸即殺之。
初,阿魯渾部將布哈將兵,兼管阿魯渾內政。臺古塔兒即位,命喀阿布哈代之,故布哈怨臺古塔兒,潛告諸將;臺古塔兒必欲殺阿魯渾及吾輩。於是,忽喇術、楚式喀潑等皆信其言。七月,請阿里那克夜宴,阿里那克謂:“我監守阿魯渾者,不敢離。”楚式喀潑請代之。乃赴宴,既醉,布哈挾阿魯渾出,殺那裏那克於坐上,並將其兵。楚式喀潑之弟控庫世亦引所部來會,諸將皆俯首聽命。
臺古塔兒失衆,走其母杜庫司可敦營中。初,尼古他而將兵從旭烈兀徵報達,遂留事阿八哈。及薄拉克來伐,貽書約其合應。尼古他而得書,未舉兵。阿八哈召之,尼古他而疑事泄,乃率所部奔得而盆脫,爲希拉們所敗,執送於阿八哈,囚之。其舊部潰散,在庫密失之地爲盜,稱其衆曰喀敖唔。至是。阿魯渾招之,使捕臺古塔兒。康廓而拉臺都將亦欲爲舊主復仇,率所部應之。臺古塔兒與杜庫司可敦赴得而盆脫,欲入奇卜察克察。適喀阿布哈、辛杜而二將至,見臺古塔兒勢去,反以兵守之。喀敖唔羣盜至,大掠,執臺古塔兒,送於阿魯渾。阿魯渾以杜庫司可敦哀祈,欲宥之。康廓而拉臺子請復仇,乃斷其骨以死。
是年,臺古塔兒使者至埃及,埃及王開拉溫聞國有內亂,下使者於獄殺之。
史臣曰:“旭烈兀闢地萬里之外,其功名與拔都相伯仲。兄弟鬩牆,自招外侮,使西略之雄圖限於埃及。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