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列傳第十 世祖諸子上

△皇太子真金甘麻剌樑王松山王禪答剌麻八剌魏王阿木哥

世祖十一子:長朵兒只,早卒;次真金,次忙哥剌,次那木罕,皆察必皇后所出;次忽哥赤,次愛牙赤,次奧魯赤,次闊闊出,次脫歡,次忽都魯帖木兒,均不詳其母名氏;次鐵蔑赤,南必皇后所出。

皇太子真金,少從姚樞、竇默授《孝經》,又命王恂伴讀。及卒業,世祖大悅,設酒食饗樞等。

中統三年,封燕王,守中書令。丞相史天澤入白事,其金曰:我幼,未習祖宗法令,一旦當大任,公耆德宜有以弼我。“復謂贊善王恂曰:省臣所啓,爾宜與聞之。”四年,兼判樞密院事。至元二年,奉詔居潮河。是年八月還京師。

七年秋,又命巡撫稱海。冬,還京師。間謂諸王札剌忽及從臣伯顏等曰:“吾今有暇,宜各誦所聞,俾吾效之。”於是撒裏蠻曰:“太祖有訓:欲治身,先治心;欲責人,先責己。”伯顏曰:“皇上有訓:欺罔盜竊,人之至惡。一爲欺罔,則後雖出善言,人終弗信,一爲盜竊則事雖未覺,心常惴惴,若捕者將至。”札剌忽曰:“我祖有訓:長者杪,深者底,蓋言貴有終始,長必極其杪,深必究其底,不可中輟也。”王曰:“皇上有訓,毋持大心;持大心,事必隳敗。吾觀孔子之言,即與聖訓合也。”

十年二月,立爲皇太子,仍兼中書令,判樞密院事。受玉冊文曰:

皇帝若曰:諮爾皇太子其金,仰惟太祖皇帝遣訓,嫡子中有克嗣服繼統者,豫選定之。是用太宗英文皇帝,以紹隆丕構。自時厥後,爲不顯立冢嫡,遂啓爭端。朕上遵祖宗宏規,下協昆弟僉同之儀,乃從燕邸,立爾爲皇太子,積有日矣。比者,儒臣敷奏,國家立儲嗣,宜有冊命,此典禮也。今遣攝太尉、左丞相伯顏持節授爾玉冊金寶。於戲!聖武燕謀,爾其承奉。昆弟示親,爾其和協。使仁孝顯於躬行,抑可謂不負所托矣。尚其戒哉,勿替朕命。

九月,立宮師府,設官屬三十有八員。十一年,太子下教中書,聘奉元處士楊恭懿,如漢惠帝聘四皓故事。

太子嘗有疾,世祖臨幸,親和藥賜之。遣侍臣李衆禱祀嶽瀆及名山大川,太子戒衆所至羣縣,勿煩吏迎送,重擾民也。初,太子守中書令,將入省署,剌乳毋進新衣,笑卻之曰:“吾何事美觀也。”及爲太子,服綾袷被沈漬,命重加染治,左右請更制之。太子曰:“吾欲織百端,不難。顧是物未敝,豈宜棄之。”東宮香殿成,工請鑿石爲池,仿曲水流觴。太子曰:“古有肉林酒池,爾欲吾效之耶!”不許。每與諸王近臣習射之暇,輒討論經史。若《資治通鑑》、《貞觀政要》,許衡、王恂所述遼、金帝王行事要略,意所允愜,必爲之灑然動容。時侍經幄者,如王恂、白棟,皆朝夕不出東宮。待制李謙、太常宋道。亦時加諮訪。按察副使王惲進《承華事略》二十篇:一曰廣孝,二曰立愛,三曰端本,四曰進學,五曰擇術,六曰謹習,七曰聽政,八曰達聰,九曰撫軍,十曰明分,十一曰崇儒,十二曰親賢,十三曰去邪,十四曰納誨,十五曰幾諫,十六曰從諫,十七曰推惡,十八曰尚儉,十九曰戒逸,二十曰審官。宮臣進讀至漢成帝不絕馳道,唐肅宗改絳紗袍爲朱明服,大喜曰:“使我行之,亦當若此。”及說邢巒止齊太子食邪蒿,顧官臣曰:“菜名邪蒿,未必果邪。雖食之,豈遽使人不正耶?”張九思對曰:“古人設戒,義固當爾。”太子善其言,賜酒勞之。命宋衍擇可備顧同者,衍以郭佑、何瑋、餘琰、馬紹、楊居寬、何榮祖、楊仁風等爲言。太子曰:“是數人者,盡爲我致之,宜自近者始。”遂召瑋於易州,琰於東平,仁風於潞州。贊善王恂卒,太子聞之嗟悼,賜鈔二千五百緡。一日,顧謂左右曰:“王贊善當言必言。未嘗顧惜,隨事規正,裨益良多,今鮮有其匹也。”

會議立門下省,世祖欲以廉希憲爲侍中,希憲辭以疾。太子遣人告之曰:“上命勿辭,羣小爲難,吾爲公除之。”然終爲阿合馬所阻。時阿合馬擅權,太子惡其奸,未嘗少假顏色。益都千戶王著等知阿合馬所畏憚者獨太子一人,因僞爲太子,夜入都城,召而殺之。及和禮霍孫入相,太子曰:“阿合馬死於盜手,汝任中書,有便國利民之事,毋憚更張,有阻撓者,我當力持之。”中書省啓以何瑋參議省事,徐琰爲左司郎中。瑋、琰入見,太子諭之曰:“汝等學孔子之道,今始得行,毋負平生所學也。”

詔割江西龍興路爲太子分地,太子謂左右曰:“安得治民如邢州張耕者使之往,俾江南諸郡取法,民必安集矣。”於是召宋衍薦舉守令,慎加選擇。江西行省以歲課羨餘鈔四十七萬緡獻,太子怒曰:“朝廷令汝定百姓。百姓安,則錢糧何患不足;百姓不安,雖有羨餘,能自奉乎?”盡卻之。阿里以民官蒹稅課司,請歲附輸羊三百隻,太子以其違例,罷之。參政劉思敬遣其弟思恭以新民百六十戶來獻,太子問民所從來,以重慶俘獲對。太子蹙然曰:“歸語汝兄,此屬宜隨在放遣爲民,母重失人心。”烏蒙宣撫司進馬逾歲額,諭之曰:“去歲令汝勿多進馬,恐道路所經,重勞吾民也。自今其勿復然。”有司欲就威武營貸粟數萬石濟民飢,太子問王慶端可否,對曰:“兵民一體,何間焉。”即命與之。

二十年冬,闢劉因於保定,因以疾辭,固闢之,乃至,拜右贊善大夫,以吏部郎中夾谷之奇爲左贊善大夫。是時,已立國子學,李棟、宋衍李謙皆以宮僚典教事。至是,命因專領之。嘗曰:“吾聞金章宗時,有司論太學生廩費太多,章宗謂養出一範文正,所償豈少哉。其言甚善。”會因復引疾去。二十二年,以長史耶律有尚爲國子司業。中庶子伯必以其子阿八赤入見,諭令就學,伯必令其子入蒙古學。逾年又見,太子問讀何書,阿八赤以蒙古書對,太子曰:“我命汝學漢文耳,其亟入胄監。”

遣使聘宋工部侍郎倪堅於開元。既至,訪以古今成敗得失,堅對言:“三代得天下以仁,其失也以不仁。漢、唐之亡,以外戚閹宦。宋之亡,以奸臣。”太子甚悅,賜宴,日昃乃罷。諭德李謙、夾谷之奇嘗進言曰:“殿下方遵聖訓參決庶務。如視膳問安之禮,固無待於贊諭。至於軍民之利病,政令之得失,事關朝廷,責有臺院,有非宮臣所宜言者。獨有澄原固本,保守成業,殿下所宜留心,臣等不容緘口者也。敬陳十事:曰正心,曰睦親,曰崇儉,曰親賢,曰幾諫,曰戢兵,曰尚文,曰定律,曰正名,曰革敝。”太子皆嘉納之。

太子在中書日久,明於聽斷,州郡科徵、挽漕、造作、和市,有爲民病者,聞之,即日奏罷。右丞盧榮以言利進,太子意深非之。嘗曰:“財非天降,安得歲取贏乎?豈惟民害,實國之大蠹。”其後世榮果坐罪死。桑哥素善世榮,聞太子有言,鉗口不敢論救。

至元以來,天下太平,人才輩出,太子折節下交,非朝廷名德,則布衣志節之士,恩禮始終不衰。朱衍目疾,賜鈔千五百緡。王磐告老歸,官其婿於東平以養之。孔洙自江南入韉覲,則責張九思學聖人之道,不知有聖人之後。其親賢好學,本於天性,故中外歸心焉。世祖春秋高,江南行臺御史有奏請禪位於太子者,太子聞之懼。御史臺都事尚文寢其奏,不上。阿合馬黨塔即古阿散知之,奏聞。世祖震怒,敕宗正辭徹幹取其奏。丞相安童與月呂魯那延入白其事,帝怒稍解。太子仍尤懼不安,未幾遂卒,時二十二年十二月丁未,年四十有三。

太子性至孝,嘗從幸宜興州,帝不豫,憂形於色,竟夕不寐。聞母后暴得風疾,即悲泣,衣不加帶而入省。及後崩,太子居喪,勺飲不入口者終日,設惡盧居之。

及卒,太常博士議曰:“前代太子薨,梁武帝諡統曰昭明,齊武帝諡長懋曰文惠,唐憲宗諡寧曰惠昭,金世宗諡允恭曰宣孝。又別建廟以奉神主,準中祀,以陳登歌例,設令、丞,歲供灑掃。斯皆累代之典禮也。”中書、翰林諸老臣亦議宜加諡、立廟。遂諡曰明孝太子,作金主。三十年十月朔,袝明孝太子於太廟。成宗即位,追諡文惠明孝皇帝,廟號裕宗。三子:長晉王甘麻剌,次塔刺麻八剌,次成宗。

甘麻剌,母曰徽仁裕聖皇后闊闊真,太子元妃也。少育於祖母察必皇后,日侍世祖,示嘗離左右,畏慎不妄言,言必無隱。

至元中,奉命出鎮北邊。嘗巡邊駐金山,大雪,擁火坐帳中,顧謂左右曰:“今曰風雪如是,吾與卿等擁火尚有寒色,彼軍士亦人耳,腰弓矢、荷戟周盧之外,其寒可知。”遂命饔人爲肉糜,親嘗而遍賜之。暇日,則命也滅堅以國語講《資治通鑑》。誡近侍太不花曰:“朝廷以藩屏寄我,事有不逮,正賴汝輩輔助。其或依勢作威,不用吾命,輕者論遣,大者奏聞。宜各慎之。”

二十六年,入朝。世祖以其居邊日久,特命獵於柳林。甘麻剌率衆至漷州,恐稟膳不均,令左右司其分給,仍飭衆曰:“汝等飲食既足,若復侵漁百姓,是汝自取罪謫,無悔。”衆皆如約束,民安之。北還,覲世祖於上都,帝勞之曰:“汝在柳林,民不知擾,朕實嘉焉。”明年冬,封樑王,賜獸紐金印,出鎮雲南。從卒駝馬以千計,所至未嘗橫取於民。

二十九年,改封晉王,移鎮北邊,統領太祖四大斡耳朵及達達軍馬,更鑄晉王印賜之。中書省臣言:“諸王皆置傅,今晉王守太祖創業之地,視諸王宜有加,請置內史。”從之,遂以北安王傅禿歸、樑王傅木八剌沙、雲南行省平章賽陽併爲內史。明年,置內史府。又明年。世祖崩,甘麻剌奔喪至上都。諸王畢會,甘麻刺曰:“昔皇祖命我鎮撫北方,以衛社稷,歷事日久,願服厥職。母弟鐵木兒仁孝,宜嗣大統。”於是成宗遂即帝位。

元貞元年,塔塔兒部飢,檄宣微院賑之,詔賜鈔一千萬貫及銀帛有差,皇太后復以雲南所貢金器賜之。是年冬,奉詔以知樞密院事札散、同知徽政院事阿里罕爲內史。二年,忻都言甘麻剌有異圖。樞密院鞠之無證驗,忻都賜死。大德元年,增所部屯田戶,又增位下內史、尚乘寺卿各一員。五年,以邊軍貧乏,分賜鈔一千萬貫。

六年正月乙已,卒,年四十。甘麻剌性仁厚,御下有恩。元貞初,藩邸屬官審伯年老,請以子代其任。內史言之,甘麻剌曰“惟天子所命。”其謹守如此,故尤爲朝廷所重焉。然崇尚浮屠,歲作佛事,耗財無算。三子:長泰定帝,次松山,次迭裏哥不花。仁宗即位,追諡甘麻剌曰獻武王。泰定帝入承大統,追諡光聖仁孝皇帝,廟號顯宗。文宗即位,毀其廟室。

松山。至元三十年,以皇曾孫出鎮雲南,賜以其父粱王印。元貞二年,命位下怯薛歹討降元江賊。大德五年五月,雲南土官宋隆濟叛,遣行省平章政事幢兀兒、參知政事不蘭奚討之,斬賊酋月撒。未幾,有人作飛語,並以符讖之說進於松山。事聞,其人伏誅。九年三月,詔松山勿與雲南行省事,仍賜鈔千錠慰之。松山抑鬱不樂,漸成風疾。至大二年,封諸王老的罕爲雲南王,代鎮焉。未幾,卒。

子王禪。英宗即位,封雲南王,繼其父任。泰定帝即位,詔赴闕廷。泰定元年,賜車、帳、駝、馬。十月,進封樑王,食益陽州六萬五千戶,仍以其子帖木兒不花襲封雲南王,代之鎮。三年,命與武寧王徹徹禿鎮撫北邊。致和元年,泰定帝崩,奔喪上都。八月,與石丞相塔失帖木兒等分兵討大都。九月,與燕鐵木兒弟撒敦戰於榆林,失利,退次杯來。復分兵襲破居庸關,前鋒與燕鐵木兒戰於榆河,塔失帖木兒有貳心,逗遛不進,王禪退駐紅橋,副樞阿剌帖木兒、指揮忽都帖木兒來援,兵復振。庚辰,與燕錢木兒戰於白浮,天霧斂兵入谷,相持數日。撒敦、脫脫木兒乘夜襲之,軍大潰,王禪單騎亡去。十一月,被獲,爲文宗所殺。至順元年,流其子帖木兒不花等於吉陽軍。

迭裏哥不花。武宗即位,封北寧王,賜螭紐銀印。至大二年,以阿速衛五百人隸之,命駐和林。四年,改封湘寧王,換金印,食湘鄉州寧鄉縣六萬五千戶。至治末,卒。

子八剌失裏襲。泰定帝即位,賜以湘寧王印。泰定元年,出鎮察罕淖爾。三年正月,移鎮兀魯斯部。六月,又移鎮阿難答之地。先是,安西王阿難答領開成路,及以罪誅,武宗以其地賜皇太子。至是,改命八剌失裏往鎮焉。四年,還鎮察罕淖爾。泰定帝崩,大都自立,八剌失裏與汝寧王忽剌臺、駙馬趙王馬札罕起兵勤王,入冀寧,敗大都萬戶和尚援兵。及聞上都覆沒,退還馬邑,兵敗,爲也速答兒執送大都。與火兒忽答等十三人皆死。

塔剌麻八剌。至元初,生於燕邸。及燕王爲皇太子,凡扈駕巡狩及朝會,必以答剌麻八剌從。二十二年,皇太子卒。二十八年,始奉命出鎮懷州,命待衛都指揮使唆都、尚書王倚輔之。至趙州,從卒有拔村民桑棗者,杖之,遣倚入奏。世祖嘉之。未至鎮,以疾召還。明年春,卒,年二十九。三子:長武宗,次仁宗,庶長子阿木哥。武宗即位,追諡昭聖衍孝皇帝,廟號順宗。

阿木哥,母郭氏,本世祖宮人。答剌麻八剌稍長,世祖先以郭氏賜之,生阿木哥。大德六年,籍河西寧夏善射軍隸阿木哥麾下。武宗即位,封魏王,賜獸紐金印。仁宗即位,入觀。帝諭行省曰:“朕與阿木哥同父異母,朕不撫育之,彼將誰賴耶?賜鈔二萬錠,他勿援例。”明年,賜慶元路定海縣六萬五千戶爲食邑。尋以罪謫徒耽羅,復移於大青島。有術者趙子玉言於王府司馬曹脫不臺等曰:“阿木哥名應圖讖。”潛謀航海至大青島,迎阿木哥入都作亂。行次利津,事覺,子玉等伏誅。遂內徙阿木哥於大同。泰定元年,召赴闕。是年六月,卒。

子阿魯,至順元年封西靖王,出鎮陝西;次孛羅帖木兒,襲封魏王,至正十三年與伯家奴同討河南妖賊,嗜酒不設備。爲賊所劫執,被害。

史臣曰:“蒙古法不立太子,其嗣大位者,俟諸王大臣集議,然後定策,謂之忽裏勒達。故覬覦與黨附者,彼此構煽,易爲亂階。世祖用當時儒者之言,冊立皇太子以植國本,遏爭端,聖矣哉!以真金之仁孝,而隕於憂懼,與粱昭明太子之事,無以異。然俱慶流允嗣,天之報施可謂不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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