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衫客看看得手,猝然來了敵人的援兵,哪能不抽招撤步?鐵菸袋往回一帶,藉着甩臂擰身之力,“颼”地往左退出五六步。手中鐵菸袋復又揚起來,向來人一指道:“哈哈!朋友,你來的是時候,金朋友可以歇歇了。……噢,原來是你!”
來人封住門戶,向長衫客叫道:“不錯,在下是姜羽衝。飛豹子,鎮前初會,怎麼就走了?來來來,在下陪同十二金錢俞劍平,應召踐約來到鬼門關前。朋友,咱們是怎麼個講究呢?你這麼亂打一鍋粥,究竟怎麼講?你閣下邀人赴會,就是這樣的聚會麼?朋友!魚兒沒入網,我只怕豹子掉在坑裏了!”
智囊姜羽衝救了金文穆,暗向金文穆一擺手,金文穆把長衫客盯了數眼,閃身退到姜羽衝身旁。攔路的賊黨也都退到長衫客身後兩邊,兩方面旗鼓相當,箭拔弩張地對峙着。
這時候四面喊殺聲大作,震耳欲聾。姜羽衝把判官筆一分,橫在長衫客對面,提高嗓門大聲叫道:“飛豹子!看你的意思,一再誘敵,多方設伏,大概你是要羣毆。你口口聲聲說以武會友,那麼輸了怎麼樣,贏了又怎麼樣,也該當面言明。象閣下卻奇怪,一味地誑騙,把我們誑到這裏來了,可是你又能怎麼樣?現在我們也看透了這步棋了。長話短說,你若看得起我們江南武林,請你把萬兒報出來,把菜也點出來。你若看不起我們,朋友,沒有別的說的,我們可就要針鋒相對,毫不客氣了。喂,請明說吧!你是要跟十二金錢一個人會會?還是挾黨恃衆跟我們大夥湊湊?你願意單會俞某人,就趕快止住大衆,我也止住我們的人。你願意羣毆,朋友,我們也沒法子,我們可就要開招齊上了。但是話歸本題,你贏了,鏢銀歸你,你輸了,你該怎麼樣?莫不是你輸了,你還是再跑?”
姜羽衝向長衫客發話,其餘鏢客叫罵着,恨敵無理,齊要上前混戰擒拿這長衫客。姜羽衝連連喝止:“咱們到底是先禮後兵。”把雙筆一合一舉,按武林規矩向敵人施禮,想這長衫客飛豹子被自己的話封住,無論如何,必有兩句場面話。
哪知這長衫客非常古怪,冷笑一聲道:“姜朋友,江湖上傳言,都說你料事如神,果然不愧智囊之號。我們當家的真教你猜着了,他輸了,真是要跑。不過,朋友,你不能只說一面理。我們當家的投柬邀駕請你們十二金錢俞大劍客在鬼門關較藝賭鏢,本來說得很好。但是,你們卻派一撥人來踐約;另派一撥人抄後路到我們撈魚堡來胡攪。相好的,只可惜你們抄後路的朋友有點頂不住,也陷在堡裏了。姜大劍客,我請問你,這個理怎麼說?明面上在鬼門關踐約,暗地裏派人掏底,這難道也是江湖道上的規矩麼,唵?”智囊姜羽衝愕然道:“什麼,你又要賴辭?”長衫客呵呵大笑道:“就算我們賴辭。可是你們硬要抄我們的後路,我們當家的能夠不回去麼?相好的,這鬼門關相會的話,現在就拉倒。我們當家的已經翻回撈魚堡,照應你們抄後路的朋友去了。喂,松江三友,威名不小,我們當家的好接好迎,此時想必已經和令友松江三友答話了。兩個地方,兩個邀會,我們人少,蒙嘉賓登門,可惜照應不周到。索性我們兩路併成一路都在撈魚堡見吧。”羣賊同時叫道:“姜大劍客說的話冠冕堂皇,你可臉對臉說話,暗地又下絆子。乾脆,你們有膽量,咱到撈魚堡見面!”長衫客與羣賊把鏢客分路下卡的佈置喝破,頓時紛紛遊走起來。唰的一溜火光,發起信號,在長衫客後的羣賊各各撤退。長衫客放了幾句話,竟拋開姜羽衝,涌身一躍,分明也是要走。
姜羽衝、金文穆、嶽俊超等,見時逾三更,窺知賊人勢將潰圍而遁。卻不料賊人抓了這麼一個理,把失約之過反推到鏢客身上。姜羽衝大怒,喝道:“飛豹子,你不要攪理。站住!我還要請教你三招兩式再走!……”當此時,羣賊亂竄,胡哨連吹。長衫客竟置鏢客的詰問於不顧,把短刃一揮,招呼同伴,一齊撤退。姜羽衝怒極,回顧衆鏢客道:“不要放他走,截住他!”所有鏢客頓時暴喊了一聲,掄刀爭先,把路口攔住。
長衫客轉身要走,卻未真走,仍然扼住土崗,不教鏢客上前。智囊姜羽衝將一對判官筆插好收起,重拔長劍應敵,展開身形,當先奪路,厲聲罵道:“飛豹子,別人能走,你別想走!”長衫客飛豹子笑道:“你是江南成名的武林道,我在下早想領教,但是,姜朋友,我卻不願在這裏候教。”回身一指道:“還是到撈魚堡!”姜羽衝用劍一指道:“你倒一廂情願,相好的,你就接招吧!”利劍一挺,“巧燕穿林”,身隨劍進,奔敵人撲來。
長衫客飛豹子當徑而立,早料定有這一招,卻故意地不閃不躲,扼住崗路容把鐵菸袋杆往外一磕。他居高臨下,分外得勢。右腳着地,左足輕提,雙臂一分,斜身側展,“毒蛇尋穴”,鐵菸袋唰地往劍身上砸去。姜羽衝不由一撤劍,倒退了半步,復又挺劍進攻。這兩人在土崗後一上一下地拒住。傾斜的土坡高低相懸也有一兩尺。姜羽衝左手劍訣復一領,劍花一轉,“仙人指路”直指向敵人上盤。卻因高低參差,僅僅刺及長衫客的中盤。長衫客一招撲空,右手微撤,左腳上步,“撥草尋蛇”讓過了劍鋒,鐵菸袋斜奔姜羽衝的“雲臺穴”。姜羽衝往左一擰,“烘雲托月”上削長衫客的兵刃。長衫客把鐵菸袋往回一帶,“唰”地反從下往上猛翻,“倒打金鐘”,兜着姜羽衝的肋下撩來。姜羽衝回肘縮身,幸沒被鐵菸袋兜上。急搶步改勢,展眼間兩個人換了五六招。姜羽衝仰攻吃力,不由恚怒起來,喝道:“好朋友,你下來!”長衫客笑道:“好朋友,你上來!”姜羽衝越怒道:“好朋友,比武只憑一刀一劍,借地勢勝人,不嫌丟臉麼?我可要對不住了!”回顧同伴喝道:“一齊搶!”頓時間,金文穆、屠炳烈、嶽俊超、歐聯奎、阮佩韋等,先後衝上來,即一左一右,和姜羽衝站在一條線上。後面的鏢客各各掏出暗器,又聽得姜羽衝喝一聲:“攻!”一齊發動猛往土崗上搶來。飛豹子就生得三頭六臂,也擋不住近攻的七敵,遠攻的好幾支鏢箭。說聲:“好麼!”翻身一退說道:“我讓了!”身後土崗立刻被先上來的七個鏢客奪佔。七個鏢客犯險先登,仍由姜、金二人追敵,其金、嶽、屠等人忙接引同伴上崗。
長衫客沿崗飛奔,往崗前葦叢走去。鏢客大喜,這一佔領高崗,頓時望見崗前的情形,崗前邊的羣賊正圍攻俞劍平等。姜羽衝邀着金文穆,揮劍緊追長衫客,一面閃目四顧,防備賊人的埋伏。崗上崗下亂草叢生,深恐潛藏着敵人。姜羽衝奮勇當先,連聲吆喝着:“朋友們,留神看四面!”四面竟沒有意外,衆鏢客一齊奮勇趟下去。哪知崗上沒有埋伏,崗下竟生意外。
衆鏢客緊綴着長衫客,穿羊腸小徑,折向土崗下抹着葦塘緊追下去。葦塘前雜草搖風,只見這長衫客似一條長影,東一拐,如水蛇似地閃掠,竟投進葦塘。衆鏢客窮追不捨,往前衝殺,姜羽衝喝道:“小心葦塘!”衆鏢客一齊注視葦塘,奎金牛金文穆負怒猛追,道:“哪裏走!”一言未了,陡然間土崗前坡半腰叢草中“唰”的一聲竄出五條黑影。草叢很矮,這五個賊人大概是躺在草地上伏着。爲首一賊,短小精悍,突喝一聲:“打!”五個賊黨徒斜刺裏攻來,發出一陣暗器。衆鏢客懸崖勒馬似的急急凝步側閃。五個賊人竟施展五根杆棒,齊照金文穆一個人纏打過來。崗坡傾斜,不易立足。金文穆被這五根杆棒包圍,急急地揮刀抵拒,循着長衫客逃走的路線,往下猛竄。腳下一軟,說聲:“不好!”想往回退,後面的兩根杆棒已經打到。金文穆大怒,不能後退,只得努力往前一竄,“噗嗤”一聲,兩條腿陷入泥塘中。原來這片葦塘,處處是泥灘,有的地方是水窪。金文穆恰被賊人所誘,掉到泥灘裏了,頓時往下陷落,爛泥竟沒到膝蓋。忙追中,也就顧不得許多,一疊聲地大叫:“泥塘、泥塘!”卻不道喊聲未了,時光庭跟蹤繼上,也陷進了一隻腳,急忙拔出來。衆鏢客聞聲大驚,只道金文穆中了暗器負傷栽倒,智囊姜羽衝、嶽俊超、屠炳烈等一共十多個鏢客一涌而上,由土崗斜坡奔向這五個使杆棒的賊撲來。嶽俊超揮劍先到,被兩根杆棒纏住。姜羽衝揮劍斜繞。只想追超飛豹子,也被三根杆棒擋住動起手來。沒影兒魏廉、東臺武師歐聯奎趁這工夫,飛奔來救金文穆。二人騰身往下一竄,下面頗象一片淺草地。金文穆大叫:“姜五哥,這是爛泥塘,我陷住了!”這話可惜喊晚了,才叫出“泥塘”二字,歐聯奎“撲通”一聲也掉在水窪裏,沒影兒魏廉也落在裏頭,他們卻仗一股猛勁,叫得一聲:“不好!”“忽啦”地一聲,歐、魏兩個人從水窪裏跳出來,原來這片水窪泥底較淺。
這時候青年壯士李尚桐在土崗斜坡上,奔竄尋敵,忽一腳踩着圓溜溜的一塊東西,不由得腿一滑,身子一栽。賊人的杆棒抽空“唰”地纏打過來,使足了力氣往懷裏一扯,喝一聲:“滾下去吧!”李尚桐猛然往外一奪,賊人驟然一鬆手,李尚桐身形一晃,骨碌碌地從崗上掉下來,整個栽倒泥塘裏。“鯉魚打挺”往起一竄,哪知腳下身下盡是軟泥淤水不得着力,到底“撲哧”的一聲又滑下去。他連滾帶爬往外力掙,大叫道:“好賊!朋友們,土崗底下這邊盡是爛泥潭呀!”
土崗下確有一片片的淺草泥塘和深潭葦塘。賊黨一力地往這邊敗退,就是要誘鏢客上當。崗上邊五個使杆棒的賊譁然大笑,且戰且嘲弄衆鏢客:“魚兒入網了,他們這些蝦米,小泥鰍子還不給我滾下去!”跟着“撲哧”一聲,又有一個鏢客失足滑落下去。蛇焰箭嶽俊超勃然大怒,一展手中劍與四五個鏢客奮力圍住這五個賊人。智囊姜羽衝抽出身來,顧不得追豹子,只得先想法拔救奎金牛。其餘鏢客散漫開,擇路往土崗下面奔竄,還得超過去接應俞、胡二鏢頭。狂笑聲中,長衫客飛豹子已然徜徉走了。衆鏢客乾生氣,追不上他。
嶽俊超引同伴力鬥五條杆棒,殺興大起,一連數劍,把那個矮小精悍的賊殺得倒退。原來這賊便是江北新出手的劇賊凌雲燕。此人生得削肩細腰,頗似女子,卻是身輕如葉,武功很強。但不甚會用杆棒,所以抵不住嶽俊超。當下此賊賣一個破綻,抽身便退,一抹地敗下來,還想誘嶽俊超陷入泥潭。此賊細聲細氣,冷笑叫道:“好漢子,你敢追過來麼?”一翻身,往葦塘邊跳去,退到泥潭邊際站住了,又向嶽俊超叫陣。
嶽俊超大怒,卻不肯上當,把劍一收,一揚手,倏地發出一支蛇焰箭。箭馳半空,砰然地一聲爆炸,放出一溜藍焰,頓時照得崗下片刻通明。衆鏢客齊聲喊叫:“這邊是泥潭,這邊是泥潭!那邊有道!”跟着一路急攻,所有使杆棒的賊呼哨一聲,敗退下來,一登一竄,一竄一登,先後也投入葦塘。料想葦塘有水,賊人能夠鑽進去,必定也有土徑可以通行。蛇焰箭嶽俊超便窮追進去,智囊姜羽衝急叫道:“別追,別追!你們快來救金三爺吧!”李尚桐嚷道:“還有我哩,我可要沉下去了!”
衆鏢客亂作一團,有的急急繞路追賊,有的忙着過來拔救自己的人。鐵矛周季龍首先奔來設法援救李尚桐。不想救得太急,周季龍一下子失神,自己一條腿也陷入泥中,忙忙地拔出腿來,腳上的靴子,已經灌滿了臭泥淤水。
那一邊又奔過來兩位鏢客,協力搭救奎金牛金文穆。金文穆身高體胖,陷沒處又最深險,越掙扎越往下沉,眼看泥水將要淹沒到臍下,急得他怪喊不休。東臺歐聯奎、沒影兒魏廉,半身溼淋淋地站在泥塘邊,掏出飛抓來擲給金文穆,努力往外牽救。金文穆往懷裏扯,歐、魏二人往塘外拔,兩方較足了氣力。不想這爛泥的膠着力很大,“蹦”的一聲,飛抓的繩索竟被扯斷。魏廉、歐聯奎連打了幾個晃,險些摔倒。急得金文穆大叫道:“不好,要命,要命!眼看要過胸口,我可要憋死啦!”金文穆又急又怕,深恐飛豹子賊黨再翻回來。莫說來反攻,就是發個暗器,自己也逃不開,躲不掉。姜羽衝空號智囊,到了這時,也萬分焦灼,一面催人接應俞、胡,一面還得想法子把人撈出來,那一邊,周季龍一腳爛泥,和兩個鏢客努力拔救李尚桐。沒影兒魏廉、歐聯奎半身是水,努力拔救奎金牛。俱都是越着急,越救不出來。到底姜羽衝隨機應變,想出急招來,連喚阮佩韋,周季龍各掄飛抓,先扯住金文穆和李尚桐,以免再往下陷。他自己忙又分派衆人,散在四面,防護着賊人來擾。又拔出數人,催他們趕快拔刀割草。束草成捆成墊,鋪墊爲橋,好渡過人去,扯救那陷溺最深的金文穆和李尚桐。
衆鏢客忙亂着救人,也顧不得追賊了。但是賊人果然反身追尋他們來!葦塘中口聽得陰沉沉地連聲怪笑,那長衫客驀然現身,吆喝道:“俞大鏢頭,姜大劍客!到底教你看看是魚兒落網不是?哈哈!豹子沒下坑,臭魚爛蝦都掉在臭水塘裏了!我這纔要會會你們的能人!”葦草簌簌地響動,賊黨眼看反撲出來。
姜羽衝等一齊大驚,賊人果然乘危前來反攻。智囊姜羽衝切齒恨怒,不遑計及拔草墊灘之事。自己忙一提兵刃,一縱身,“颼”地撲向葦塘,先把賊人來路擋住。沒影兒魏廉和阮佩韋等,雖不能扔下金文穆、李尚桐不顧,可也不能忍受賊人的訕笑與反擊。幾個人不約而同齊一揚手,“唰”地先發出鏢箭,徑照葦草打去,其他鏢客也齊發暗器。那長衫客早已一陣風竄出來。姜羽衝、嶽俊超,不要命地截過去。葦草亂響,人影亂閃,好象賊人都向這邊撲來。
葦塘那邊草地上也是人影亂竄,至少有十多個人。姜羽衝這邊倒有三十來人,可是忙着掩護同伴,有一半人橫身擋在金、李前面,不敢退避,不能進攻,只能死守的分兒。姜羽衝一跺腳,道:“咳,跟他拼了吧!”與歐聯奎等六七個人,一條線地往前橫衝過去,決計不容賊人迫近。賊人如果迫近,金文穆等必要喪生。金文穆、李尚桐在泥坑中,努力往外拔掙,越掙越陷。金文穆只剩兩隻胳膊了,爛泥眼看陷到胸口。李尚桐比較好些,掙了渾身的泥,雖沒有陷到深處,只是使盡氣力,總拔不出來。
長衫客已率六七個人翻回來,姜羽衝忙率六七個人迎上去。長衫客用煙管一指道:“姓姜的!”姜羽衝揮劍罵道:“飛豹子,沒有說的,看劍!”說着往前一竄,摟頭蓋頂舉劍就砍。長衫客長笑一聲,往旁略閃,“唰”地斜竄過去。姜羽衝急急往外跨步,橫身要將敵人截住。這如何截得住?長衫客一迎一閃,竟奮身一躍,拋開姜羽衝,直奔泥塘撲來。
姜羽衝咬牙切齒急追,長衫客竟從姜羽衝左肩抹過去。追之不迭,姜羽衝抖手發出一支鏢,那長衫客一撲,龐大的身軀一伏,把暗器閃開。腳步不停,一味地奔金文穆陷身處而來。葦塘外東南角也有一些人影遠遠地利落繞來。
姜羽衝大怒道:“快截住那一邊!”救護金文穆的鏢客未容敵到,急急地應聲分出幾個人來遠遠地先擋住東南角敵人的來路。本來是鏢客人多,這一來倒牽制得應付不暇了。姜羽衝心中非常地惱怒難堪。
忽又見西北角疾如箭馳,奔來三個人影,兩個人影在前,一個人影在後。姜羽衝越發焦急,心想:“金三哥的性命休矣!”深愧計疏,怒喊如雷道:“飛豹子,哪裏走?看鏢!”“颼”的一聲,一點寒星掠空打出去,直奔長衫客的上盤。長衫客一撲身,又一旁閃,一支鏢掠空打過。姜羽衝趁此機會一躍兩丈,竟趕到長衫客的背後,長劍一挺,照敵人後心就刺。長衫客回身招架,他的同伴立刻把姜羽衝圍住,衆鏢客也立刻衝過來。雙方抵住,在崗下又混戰起來。姜羽衝且戰且呼:“嶽四弟,快擋住那邊!阮賢弟,別離開,務必扯住金三爺!”正在危急間,那三個人影也然奔到兩個。先頭那一個人厲聲喝道:“姜五哥,怎麼樣了?”姜羽衝一塊石頭落了地,衆鏢客一齊大喜,來人正是十二金錢俞劍平。
十二金錢俞劍平、鐵牌手胡孟剛等被羣賊包圍,本甚緊迫,直等到姜羽衝等從崗後抄過來,羣賊立刻知道鏢行援兵馳到。猜想人數必多,也許有官兵來剿,他們就吹起胡哨,立刻撤退下去。雖然散奔各處,卻繞着道,都奔葦坑埋伏下來。那胖、瘦二老人首先往下撤退,兩個穿黑衣的夜行人物也率衆退卻。俞劍平、胡孟剛和馬氏雙雄、單臂朱大椿、黃元禮、石如璋、左夢雲、飛狐孟震洋等頓時鬆動,忙聚在一處認定胖、瘦二老人爲賊黨領袖,一步不敢放鬆地追去。二老腳程頗快,穿林疾走,眨眼間出了疏林。俞劍平、胡孟剛和馬氏雙雄,繞疏林兩頭截堵,沒把二賊堵住,可是也沒容二賊逃開。這二老往葦塘那邊奔逃,也想把俞劍平誘陷在泥塘裏頭。不想俞劍平有數十年的輕功,追賊又追得很緊,賊人狡計竟未得逞。
那胖老人往泥塘邊一跳,又一登塘中預先豎立的木樁,一竄一登,一竄一登,身形亂晃,逃入葦塘中去了。黑影中看不出道來,可是俞劍平分明還記得這片葦塘有水,賊人竟會在水中奔跳,竟會聽不見泥水“吧嗒”的聲音,料想必有蹊蹺。
俞劍平是從平地趕過來的,不比姜羽衝憑高下竄的冒險,頓時發現賊人的祕密。賊人跑近葦塘,分明腳底下似有所擇,並非一直往前闖。俞劍平便不肯上當,立即止步低頭尋着。這一看,忽然發見前面亂草中隱隱似有水光,“哦”的一聲道:“好賊!”一聲未了,賊人抖手發出一鏢。俞劍平忙即閃身,將鏢閃過。賊人大喝道:“呔,姓俞的,你敢過來走兩招麼?這裏可有魚網!”
俞劍平冷笑道:“俞某不才,梅花樁也學過。你等着吧!”賊人聞言,不由一愣,急一擡頭,看見俞劍平伏身作勢,做出要往前竄的架式。賊人竊喜,立刻蓄勢以待。哪知俞劍平猛往前一躍,並未離開地方,卻“錚”的一聲,發出一枚錢鏢來。只聽得“噗嗤”、“哎呀”!葦塘中的賊人中鏢栽倒,滾下了木樁,掉在葦塘的泥窪中了,崩得泥水四濺。賊黨立刻把中鏢的同伴救起來。
在這葦塘西北面,相距不過片刻,鐵牌手胡孟剛、馬氏雙雄、小飛狐孟震洋、左夢雲等人俱都抄旁路繞到這邊來。賊人故弄狡獪,把葦塘的葦草弄得簌簌作響,鐵牌手胡孟剛大叫道:“好賊,都在這裏呢!攻啊!”他與馬氏雙雄一齊撲去。十二金錢俞劍平連忙喝止:“胡二弟,別上當!這葦塘不是旱葦子,裏面是泥塘!”馬氏雙雄、胡孟剛急忙止步尋問,湊了過來。俞劍平說道:“賊人暗埋梅花樁,想把我們誑下泥窪裏去。可惜他們梅花樁的身法並不強!”他吩咐馬氏雙雄四面兜圍,先把豹黨看住了。“相好的,我看你怎麼走!”胡孟剛恨恨叫道:“快放火!把葦子燒了,看他們怎麼藏!”這是句威嚇的話,卻也做出放火的架勢來,不料賊人在內已經看出。
俞劍平喝破賊人的誘敵狡謀,賊人在葦塘中便藏身不固。俞劍平窺定賊蹤,用金錢鏢一枚一枚地打進去。賊人會登梅花樁的果然不多,身法極重,腳步又不能輕,漸漸支撐不住。有的在水中木樁登的工夫久了,樁子吃不住勁,似要下陷,有的把木樁登歪了,連忙換樁挪地方。而且賊人設樁誘敵事出倉促,所設的木樁很少,只在要徑上選取幾處葦塘,按卦象設了一百二十八棵。木樁也是臨時湊的,長短粗細不齊,乃是賊黨專給自己預備的退路。萬一拒不住鏢客,便可以登梅花樁穿葦塘退走。所以初設之時,拒敵意思居多,誘敵的計策還是臨時起的主意。當時胖瘦二酋和黑衣二伴未能把俞劍平誘入,忙暗呼同黨,一徑取路退下去。俞劍平緊追不捨。此地葦塘、水坑、土崗、疏林,處處險阻,到底沒有綴住賊人。賊人誘敵之計雖敗,可是抽身逃走到底很容易地溜開了。卻把俞劍平、胡孟剛、馬氏雙雄、朱大椿、黃元禮、孟震洋、石如璋、左夢雲等人溜得圍着葦坑泥塘繞了好幾圈,仍未把賊人堵住。於是十二金錢俞劍平望影逐賊,剛趕到土崗前坡,恰恰前面又阻住一片葦塘。胡孟剛叫道:“俞大哥,這些狗賊們一定又鑽在這裏了。”
俞劍平對馬氏雙雄說道:“二弟,三弟,你們打南繞,我們打北繞。”分成兩面抄葦坑奔過去,意在追賊,卻得與接應之兵相遇。姜、金一行本爲接應俞、胡,反倒受了俞、胡的救應。可是姜羽衝等一陣鼓譟,無形中又替俞、胡解了圍。俞劍平立刻健步當先,同姜羽衝等遙打招呼,鏢行至此合在一處。
那長衫客飛豹子公然不懼,兀自猛撲姜羽衝。姜羽衝惟恐賊人無法無天,傷了奎金牛金文穆,正在破死力牽制長衫客。長衫客無意傷人,只不過故意張皇,要牽制鏢客,好容自己人退去。當下,智囊姜羽衝力拒長衫客。俞劍平急抄土崗,斷賊退路。各路鏢客漸次聚在一處,勢力愈形雄厚。賊黨卻分散成四五堆,往來亂竄,不時出沒於林崗、葦塘中。鐵牌手胡孟剛連聲呼叫:“劫鏢的正點在這裏,穿長袍的就是,相好的,往這邊鑽啊!”衆鏢客聞聲歡呼,越發奔長衫客一個人撲來……突然聽疏林吹起胡哨,聲調尖銳而嘹亮,似有三四支胡哨同時吹響。鏢客愕然,不知賊人又弄什麼詭計,復疑賊人又來增援。哪知散奔各處的羣賊驟聞哨聲,“唰”地退去。這一次退得極其神速。但見人形亂竄,不一刻,羣賊合成兩路,由胖、瘦二老人率領衝奔土崗西北角而去。
鐵牌手大聲呼道:“飛豹子不要走!”然而飛豹子並沒有走。那長衫客飛豹子和兩個穿夜行服的賊人,正在落後力戰。衆鏢客都奔長衫客,長衫客施展迅快的身法,引得衆鏢客跟他東一頭,西一頭亂跑。忽然間,長衫客及其同伴竄到泥塘邊,短兵刃一舉,要來攻打陷入泥塘的金文穆、李尚桐。姜羽衝隻身單劍,遮攔不住三個敵人,情形危急,連聲招呼:“俞大哥快來,金三哥陷在泥塘了!”
十二金錢俞劍平正搶土崗,遮截羣賊。不道長衫客真真假假,竟要來戕害金文穆,兩個夜行人來傷李尚桐。衆鏢客明知賊人使的是牽制之計,無奈賊黨“攻其所必救”;“救友”總比“追賊”急,剛剛搶上土崗的人還得奔下來。十二金錢俞劍平恨極,如飛鷹掠空竄到長衫客背後,厲聲叫道:“飛豹子,我俞某今天一定要跟你見個起落!”“唰”地一劍砍去。
這地方就在泥塘邊。那阮佩韋正象放風箏似的扯着飛抓,牽着落塘的金文穆往外拉,卻竟拉不動,只能牽扯着,不教金文穆再往下陷落罷了。猛聽後面長衫客陰幽幽地一聲怪笑,道:“相好的,你是釣魚還是釣王八?拉皮條還是拉縴?”冰涼的鐵菸袋杆隨着話聲,“嗤溜”地打到阮佩韋的脖頸上。阮佩韋吃了一驚,手一鬆,回手掄刀。他哪裏是長衫客的對手?胳膊才一擡,覺得肩後“環跳穴”一陣發麻,“咕冬”一下,“吧嗒”一響,人和刀齊倒在地上。姜羽衝大吼一聲,揮劍來救。一躍兩丈,人未到,劍直劈出來。姜羽衝劍快,還不如長衫客的手快,只見他一伏身,立刻抓起阮佩韋,回身一掄,厲聲叫道:“你砍!”姜羽衝嚇得拼命往回收招,這劍才未砍着阮佩韋。那兩個夜行人就勢竄過來,把姜羽衝擋住。衆鏢客大駭,雖未看出危急,卻已聽見阮佩韋的呼聲,立刻紛紛撲過來。阮佩韋被長衫客掐脖頸,抓腿腕,掄了起來。衆鏢客一齊猛衝,都不敢下手,有的掏出暗器來。長衫客似旋風一轉,狂笑聲中,阮佩韋失聲大吼。立刻,黑忽忽象球似的,被長衫客喝一聲:“去你的吧!也喂王八去吧!”“颼”地被拋向泥塘,恰落在金文穆失陷處的旁邊。阮佩韋卻也了得,未容身落實地,懸空一翻,這才頭上腳下地落下來。泥塘爛泥很滑,“撲哧”地落下來,泥水四濺。阮佩韋趁勢“鯉魚打挺”往起一掙,哪裏掙得出?“撲哧”又一聲,重又陷在爛泥之中。渾身溼淋淋,不亞如落湯雞,頭面上盡是淤泥臭水,掙扎着露出上半身,下身也陷入泥中。金、阮兩人做了夥伴,恨罵道:“飛豹子,你這老兔蛋,好損!”泥塘邊發出了得意的狂笑。長衫客傲然揮動短兵刃,尋敵而戰。衆鏢客譁然大罵,首先竄過來的是嶽俊超、屠炳烈、歐聯奎,跟蹤而上的是馬氏雙雄和左夢雲。長衫客像蝙蝠似的,在鏢客羣中飛騰亂竄。夜暗星黑,人都攢過來,鏢客的暗器不敢輕發,恐傷了自己人,只舞動兵刃羣攻這長衫客。鐵牌手胡孟剛大聲吼叫:“這是飛豹子,這是飛豹子!”長衫客猛勇善戰,厲聲回答:“就是飛豹子,又待如何?姓胡的,招傢伙!”鐵牌手胡孟剛如飛奔來,長衫客抖手發出一鐵菩提,胡孟剛伏身閃開,險被打着。
這時節,十二金錢俞劍平已從土崗竄下來。利劍一揮,從背後掩到,振吭呼道:“呔,豹子,看劍!”未肯暗襲,先叫一聲,“唰”的一劍,照敵後心搠來。長衫客肥大的衣袖袍襟一閃,一個“盤膝拗步”,反圈到俞劍平右側,左手駢雙指,照俞劍平的左“肩井穴”便點。俞劍平一劍搠空,劍招倏變,未容得長衫客二指點到,青鋼劍便順勢往上一撩。“太公釣魚”反挑敵人左臂。長衫客往右擰身,“龍形飛步”,“颼”地如一隻巨鷹,竟從俞劍平右側竄出,腳未沾地。屠炳烈一個箭步撲到,“摟頭蓋頂”掄刀就剁。嶽俊超劍訣一指,也從左側急掩過來。
長衫客一聲狂笑:“來得好!”鐵菸袋陡然上翻,“當”的一聲,如虎嘯龍吟,正兜在屠炳烈刀上,頓時火星四濺。屠炳烈“吭”的一聲,右臂隨刀風往後一落,身軀不由地半轉,手臂頓然發麻。長衫客鐵菸袋“順水推舟”往外疾送,正點屠炳烈的“氣門穴”。屠炳烈自恃有鐵布衫橫練的功夫,冷笑道:“飛豹子!別人怕你點穴,爺爺……哎喲!”“咕咚”一聲,應聲栽倒在地。他只恃鐵布衫不怕點穴,卻仍有十二道大穴搪不住重手,這一下比別人傷得更甚,頓時倒地不能動轉。嶽俊超、歐聯奎大驚,刀劍齊到拼命應援過來。長衫客振臂大吼,飛掠出兩三丈外。
俞劍平運太極行功,往前作勢,雙足努力,也一掠三丈,飛追過來,劍往外斜遞,身隨劍走,身劍相合,一縷青光,追到長衫客的背後。眼看劍鋒直取長衫客的“魂門穴”,長衫客忽然“怪蟒翻身”,往回一轉,鐵菸袋“金雕展翅”驟往俞劍平劍上崩砸,喝道:“撒手!”用了個十二分力量。俞劍平沉着應戰,青鋼劍疾往下沉,隨即往外甩腕,“螳螂展臂”劍鋒下斬長衫客的雙足,冷笑說道:“不見得撒手,看招!”長衫客的鐵菸袋儘管迅如電火,到底未能砸着俞劍平的劍。俞劍平的劍不但撤回去,又立刻發回來。長衫客道:“嚇嚇,好快!”心中也自佩服。飛豹子肩頭一動,騰身躍起,“唰”地縱出三四步,長袖飄飄,往下一落。俞劍平一聲怒叱:“飛豹子,你接招!”緊跟着長衫客的飛縱身形,同時飛起,同時着地。相隔四五尺,俞劍平右腳一點,身形往前探,用“猛虎伏樁”,青鋼劍猛戳敵人的肩樑。長衫客也正殺腰下勢,微側着半轉身軀。又瞥見俞劍平追蹤掩擊,勢猛劍疾,劍風已劈過來,卻又“錚”的一聲,一枚金錢鏢已應手發出來。
長衫客回身一擋,右手短兵刃架劍,左手鹿皮套捉鏢。而同時,嶽俊超的劍也扎到。那一邊,馬氏雙雄揮雙鞭,胡孟剛搖雙牌,把長衫客的兩個穿夜行衣的同伴緊緊裹住。歐聯奎把屠炳烈救起。唯有智囊姜羽衝,插利劍,收判官筆,急展飛抓,招呼鏢行,一齊用力。割草的割草,墊道的墊道,遞抓的遞抓,百忙中合在一起來搭救落泥塘的金文穆、李尚桐、阮佩韋。
豹黨那邊,繞林,登崗,越泥坑,穿葦塘,人已退去一多半,長衫客戰到分際,飛身旁竄,跳出圈外。眼光只一繞,看清敵己的情形。葦塘中銅笛又連聲急嘯。長衫客這才雙足一頓,“燕子三抄水”,忽然撲奔雙雄這邊。俞劍平叱道:“哪裏走!”跟蹤趕過來。長衫客立刻右腳點地,身軀斜轉,一對豹子眼閃閃放光,分顧前後。頭一扭,“犀牛望月”,亮開了發暗器的架式,鐵菸袋早換交左手。
這時候馬氏雙雄正和胡孟剛率三五個鏢客,把那兩個夜行人圍住。長衫客猛喝道:“哥們,走!”右臂陡然一揚,數粒鐵菩提照胡孟剛、馬贊源、馬贊潮、九股煙喬茂、左夢雲、小飛狐,利落髮出去。胡孟剛眼快,急呼道:“留神,豹子來了!”鐵菩提如流星亂迸,衆鏢客急閃。長衫客又喝:“快走!”那兩個夜行人趁勢佝身而退,也掏出暗器,且打且退。黑影中,衆鏢客大呼:“豹子在這裏呢!”竟全都放鬆他賊,重複撲奔長衫客。
長衫客如飛地退走,衆鏢客連喊:“截住他!”十二金錢俞劍平道:“不要走!”迎面截過來,兩個人正打對頭。俞劍平橫身扼住退路,長衫客拋身反走,卻又止步。俞劍平利劍一揮,“唰”地竄過來,猛如飛虎,腳才落地,劍已劈出。那長衫客暗捻三粒鐵菩提,微微向旁一閃身讓過利劍,三顆暗器抖手照俞劍平打來。黑影中,鐵菩提“唰”地一響,分上中下三路同時發出,相距極近,手揮即到。這跟錢鏢的“迎門三不過”是一樣打法。俞劍平不敢用鐵板橋的功夫躲,恐怕爲敵所乘。他急展右臂往外一揮,左手往上一抄,身形不動,只聽得“嗆”地一聲響,奔中盤、下盤的兩粒鐵菩提,同被青鋼劍打落地上;右手同時也把奔上盤來的一粒鐵菩提抄住。立即甩腕子,“來而不往非禮也”!原個鐵菩提翻回來,“颼”地一點寒風,斜打到長衫客的“竅陰穴”。
長衫客往左斜長身,往外滑右腳,鐵菩提“唰”地擦着額角過去。長衫客急斜身形,用雙手發暗器,從腋下“唰”地又打出一粒鐵菩提。這顆暗器力大勢急,竟取十二金錢俞劍平的“聽會穴”。十二金錢俞劍平聽風辨器,急往前一栽身,又猛然一擡頭,青鋼劍閃閃吐寒光,驟往外一削。扁劍身,揚劍尖,“錚”地一聲把這粒鐵菩提反彈回去。
長衫客一面拒敵,一面四顧,見隨己斷後的兩個夜行人已逃入葦塘,他便不再戀戰。當此時,葦塘中銅笛連響;崗下塘邊,盡剩下了鏢行。不過夜色深暗,人影亂閃,只有長衫客心中有數,鏢行卻還不十分明白敵人退淨。衆鏢客救人的救人,搜敵的搜敵。夜影中,長衫客直如一條怪蛇,從鏢客人羣中,一路急馳,搶奔土崗。
十數個鏢客打頭碰臉,竟沒有截住他。忽然間,長衫客又一轉,抽身回退,竟從孟震洋、左夢雲身邊竄過,一溜黑煙似的,又撲到葦塘邊。小飛狐孟震洋、左夢雲、石如璋大叫一聲,急急地掄兵刃來截堵。左夢雲掄太極棍當先便打,被長衫客突然進撲,鐵菸袋反點到面門“神庭穴”。左夢雲拖棍急退。孟震洋利劍一挺,“斜切藕”,照着長衫客肩頭便剁。長衫客倏又一撲,閃過了劍。鐵菸袋往下一顫,叮噹揮刃繼上。鐵牌手胡孟剛大叫着,舞雙牌趕來。馬氏雙雄大罵:“好大膽的豹子!”這飛豹子竟敢把一羣鏢客看成無物,在衆人中往來狂奔,如入無人之境似的。二馬怒焰飛騰,雙鞭一掄,便來雙戰敵人。長衫客過於厲害,又會點穴,又會發暗器,遠攻近攻,都得格外當心。二馬剛往前進撲,還未及挨近,便被他突然一揚手,發出來一對暗器,二馬連忙閃開。十二金錢俞劍平跟蹤衝到,凝神注目,從亂竄的人影中,辨出敵人來。喝一聲:“呔!”身劍並進,迫至敵前,“唰”地劈下一劍去。長衫客一見俞劍平到,突然地騰身飛縱,翩如驚鴻,復又搶奔葦塘。胡孟剛、孟震洋恰在塘邊,各展牌、劍,就要窮追入塘。姜羽衝正忙着救人,忽一眼瞥見,急急叫道:“那是誰?留神別追!”急叫聲中,長衫客已經輕登巧縱,躍上了泥塘水窪。孟震洋冒冒失失,仍要跟追。姜羽衝大驚,連忙喝叫:“別追別追,那是陷坑!’”孟震洋已一腳踏入泥水中,被他急竄退出。長衫客放聲大笑着,輕踏木樁馳入葦塘之中了。他的同伴也有十數人先時遁入,只聽得蘆葦搖曳,瑟瑟作響,偶爾夾雜着三聲兩聲的侮慢笑聲。賊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