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顧之京  一九五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之京吾兒:

  來信教我給你去信。自上星期四日停課,反而覺得忙起來——實際上又忙不出所以然來。前日下雨,昨今兩日反而大熱起來。停了課卻忙,下了雨卻熱:可以說是矛盾,沒有法子解決的矛盾。

  看了蘇聯的電影片子,引起你許多感想。這也就是自己教育自己。一個人年已長大,脫離家庭,走進社會之後,就必須隨時、隨地,遇事養成自我教育的本領和習慣。現在,我在你身上發現了這一優點,我覺得非常之高興。至於你從別人身上吸取了教學經驗,克服了自高自大的情緒:這是更可慶幸的。

  我之在我這裏,恐怕正如你之在你那裏。看一看四周圍,沒有一個強過自己的人,這就很容易自高自大。加之,可以共談的人又少,因之時時感到寂寞。而人們的舊社會的殘餘意識又那麼強烈,狗撕貓咬,你爭我奪,因之又使我時時覺得氣憤。自己又是一個老書呆子,空有要好之心,卻沒法使四周圍的一切好起來:在這一點上,我還不如你之有辦法、起作用。於是乎我不免要鬧情緒了。

  暑後,你那裏可以調去兩位新干部,這更好。我這裏,周玉言不能來;最近,聽說孫錚也有八九成不能來(高教部不放);你四叔父能不能來,也是“鏡子裏照着的事兒”(不可靠的事兒)。這一點,我之處境更不如你了。

  你娘很好,但也苦於寂寞。前些日子下雨,天氣不太熱,每到晚間,我就念兩段蘇聯故事給她聽,倒也解去不少的悶。這幾日,我忙,天氣又熱,故事書也念完了。她就有些不自在。不過這是我這麼想,也許她並不如此。而且假如你問她是不是如此,她一定竭力否認的。總之,你娘是個家庭婦女,需要一個真正的家庭;而一個真正的家庭可不能只有大人而沒有孩子。我們這裏,恰恰正是如此。

  再有個來月,你、三大姊、五姐都要來天津了。大夫來信說無論如何,也要爭取來這裏住幾天。

  盼的就是這個。

  祝“三好”。

六月廿一日


來津整整一年 爸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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