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盧伯屏  一九二四年八月二十六日

屏兄:

  連接您自六中所發二信,不曾做正式答覆,至以爲歉!

  青島兩日來熱甚,天氣竟致八十度以上,亦秋來罕有之象。今日(廿六)下午,下起一陣瀟瀟的雨,使我不能再沉默下去,鼓起勇氣,給您寫一封抒情的信。

  膠中連日鬧校舍問題,經校長陳雪南先生——前省公署教育科科長,現衆議院議員——竭力彌縫,得以稍平;然督辦公署中六百元之月費,已經高恩洪取消。從此經費益加窘急,將來不知何以維持下去也。

  弟自馮至去後,勇氣消沉,百無聊賴。校中雖已開課,不過只限於舊生,至新招之生,則須俟九月一日起,始能正式上課,故弟尚能睡到紅日三竿才起牀也。至此間之學生,更使我見之生厭,回憶女中三年級與一乙不止。日前曾有小詞記我近中情懷,今錄出寄去。兄讀之,得勿生同病相憐之感乎?


臨江仙


三載光陰東逝水。問君事業何如?七長八短數莖須,更無真面目,負此好頭顱!  猶憶當時歡樂事:宵深月滿平湖,白蓮香嫩着花初——今宵殘月在,夢到濟南無!


江城子


一年好景去匆匆,繞芳叢,恨重重。昨宵寒雨,今夜落花風。我替海棠愁欲死,無計奈,可憐紅。  留春不住怨天公,夢成空,水流東。纔到中年,情調似衰翁。屠狗賣漿真事業。詩酒債,誤英雄!


  眼前弄月吟風之句,盡成感舊懷人之詞,其言爲心之聲,而流露於不自覺者也?屏兄,屏兄,秋風秋雨,再過三週是八月中秋日矣,不獨及門諸子,遠若天涯;即老耿之“荷葉帽子”,亦不可復得而見矣。

  曹州學生,富於服從力,以兄當之,足可勝任而愉快。惟第一件,是與同事們少來往,下課之後,即可攜書包歸高級部閉戶讀書。至於教授之手續,亦可“己自爲政”,不能捨己從人,亦不必強人就我,或求人相諒解也。南華小學有弟舊友曰滕孟遠,爲我言,六中初級甚腐敗,中有教員名陳亞三者,尤荒謬絕倫也。又滕君人甚誠實,兄如悶無聊可往一談。兄素喜研究小學教育,與滕君談,當不致格格不相入耳!

  昨致三年級莊鴻翠一信,得其覆函,並未提及我輩東西都留在女中之語。想此謠言,亦是朱淑楨輩所造以感孔生者,未可知也。渠等——莊、陳、曹——甚怨我去信之遲,並謂極願讀我近作,但不敢請耳。讀後不歡者,竟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馮至尚不曾自涿來信,甚悶。

  此請秋安

小弟顧隨敬復 廿六日


  青島有人辦一《時報》,請我在“文藝”上幫忙,弟亦只好靠此吃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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