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談話之後,陸太太對華傲霜又增加了一場認識,覺得她在普通女子裏面看起來,的確是有着豐富的常識的。不過在男女戀愛場上,卻是處於反比例,她的知識卻是十分幼稚的。她也不想想她和蘇伴雲有什麼關係,和王玉蓮又是什麼關係,怎好在這兩個人上面去吃飛醋?她想是這樣地想了,但隨着兩位小姐笑下去,並沒有說什麼。楊小姐道:“華先生,哪天進城呢?請你規定個日子,我好請假。”華傲霜道:“你一說到了請假,我就有點考慮,你是不是請假請多了一點?”她道:“當然是請假多一點了。老實說,這一個職員的位置,我已經不願幹了,但我又沒有這種勇氣,總是想苟延殘喘地拖下去。假使學校把我免職了,那我就不得不去另找出路,那倒是逼我上梁山的一着好棋。”華小姐不免向她臉上望着道:“逼上梁山?你已有了個目的地嗎?”楊小姐笑着搖搖頭道:“沒有沒有!我不過是這樣虛空地指望罷了。萬一失了業,我報名到工廠裏去當一名女工,或者擺一個小香菸攤子,那總還可以混一碗飯吃。但我現在還是個女職員,人家又喊着小姐的時候,我就還不肯這樣去賣苦力。”華傲霜聽到這裏,突然地插進一句話道:“我以爲你說的是……還不肯這樣丟身份,原來是不肯賣苦力?”楊小姐笑道:“身份那個想法,也未免太封建了吧?這年頭兒,還有這種思想在腦筋裏,那還有什麼前途?”華小姐將手一拍面前桌沿道:“咳!你這個說法正相反,於今是講什麼臭身份,最能搭臭架子的人,他纔有前途。當教授的人上菜場買菜,上供應站扛米,這可算是平民化,可就窮死了。有辦法的人,出門一步路不坐血換來的汽車,就是用出血汗的人來擡轎,自己用的皮包,也不肯失了身份去拿,得另用一個人跟在前面提着。你看,這纔是大有前途的人呢。我覺得我的話並不過火。”她一串地把話說着,臉是紅紅的,最後她還解釋了一句。陸太太笑着點頭道:“過火是不過火的。不過身份這句話,也可以作兩種解釋,一種是人格,一種是架子。”華小姐偏着頭想了一想,笑道:“你這話是對的,不過講人格的人不一定搭架子,而搭架子的,大概就很少講人格。”華小姐說到這裏,透着特別的興奮,聲音也就越說越大起來。
隨着這說話的聲音,同居黃小姐葛太太,不約而同地進來了。這間小屋子對原來三個人,已經是感到容納得夠了,再來兩個人,就沒有了坐的地位。葛太太和黃小姐就捱了門站住,一個站在門裏,一個站在門外。主人起來讓坐時,葛太太笑道:“不用客氣了,我和黃小姐聽到你們說得熱鬧,特意來聽聽。”楊小姐笑道:“反正無事,加入這個座談會吧。”主人也就笑着給她兩人和陸太太介紹着。這葛太太是三十多歲的人,腦後將髮辮挽了個雙愛斯髻,額頂上蓬起兩隻丫角,身上穿件翠藍標準布罩衫,一點皺紋都沒有,腳下蹬着一雙杏黃色皮鞋。她臉上雖沒有擦胭脂粉,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還不失一箇中等之姿。她何不爲丈夫所喜,要離開家庭謀生?這是不可解的一事。華小姐就在看她一眼之下,有了這個感想。因爲華小姐就在這時有了男女問題的感嘆,同時將面前幾個人一比,陸太太老了,楊小姐是麻子,黃小姐是柿子臉,而新病初愈臉色更不好看。所以這倒覺得葛太太的少婦美,是相對地可取的。葛太太見她打量着,有一點笑容,問道:“華先生要對我說什麼?”她是站着的,又偏了頭向葛太太看看,笑道:“我覺得你收拾得乾淨利落,頗爲可愛。”她笑答道:“別開玩笑了,愛字是不屬於我的。”她說時,顏色帶點慘然,腳向後退着,退出了房門和黃小姐並排站着。華傲霜笑道:“不要走,大家坐在一處談談。”葛太太笑道:“談談可以,不要拿我這半老徐娘開心呀。”陸太太道:“葛太太貴庚是?”葛太太伸了右手中指無名指小指三個指頭,再又握了拳頭,伸着大拇指和小指。陸太太望了她搖搖頭道:“三十六歲?一點也不像。”葛太太道:“像四十六歲?”華傲霜笑道:“你是故意裝傻,照我看,你像十六歲。”葛太太笑着將鼻子聳了一聳道:“哼!我要是十六歲,”於是指了黃楊兩位小姐兩下道:“那我像她們二位一樣,讓男子們拜倒石榴裙下,成天地在後面當聽差。”黃小姐道:“別開玩笑了,我們是落伍的孩子。”葛太太拍了她的肩膀道:“你不要太客氣呀。好像前兩天,還有個特別看護來伺候你的貴恙吧。你看,我們是有家庭有主兒的了,假如生病,誰來看我?”她說到這裏,真的有點傷感,又把頭搖了幾搖。
別人看了她這情形,也還罷了,華傲霜便覺得這最是給自己以刺激,因道:“的確,各有各的環境,各有各的遇合。造化不仁,以萬物爲芻狗。”陸太太道:“我倒是在人海里翻個大筋斗的,我卻一點也不消極,一點也不發生感慨,我自有我的辦法。”她這幾句話引起了所有在場人的注意,大家都把眼光注射到她臉上,好像都問着,那還有什麼好辦法呢?陸太太道:“這辦法也很簡單,無非是把這一腔心事寄託在事業上。事業有發展,也會給人生一種莫大的興奮。這話非在這種環境過來的人,不會明白。我當年自己主辦一個小組織的時候,在一次盤賬之後,證明了獲利超過資本百分之二百。我竟高興得忘了吃飯,晚上睡覺,也睡不着。假使這種事業的發展,繼續不斷,我就根本不要……”說到這裏她一看面前有三位小姐,而且又多是生人,覺得不可說得太放肆了,便將話突然頓住。葛太太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三位小姐也微笑着,卻沒作聲。陸太太自不能突然停住,反使一座默然,因又繼續着笑道:“當然,這和年齡也有點關係。像我這個老太婆,對於男女的看法,那是有點落伍的。”華傲霜向黃葛兩位點着頭道:“你看,我這位朋友,不是很健談的嗎?坐下來,坐下來,我們開個座談會。”她兩人所站的原是這所房子的一間小餐廳,也可說是公用的書房與客廳,這裏倒是有着很多的竹凳子。於是黃葛兩人都搬了一張方竹凳子,在門前坐下。葛太太笑道:“我們這座談會,用一個什麼名字呢?”陸太太看到大家感到興趣,也就隨着起勁,便笑道:“那是有現成名字的,就叫戀愛座談會。”黃、楊兩小姐同時伸出了四隻手,向她亂搖着笑道:“這個我們不來,這個我們不來。”葛太太笑道:“那有什麼要緊?這幢房子,根本就沒有個男子,還怕什麼聽去了不成?我們做太太的也願意聽聽小姐們有什麼新鮮見解。”黃小姐笑道:“我們談別的問題吧。”她說着,在她黃柿子臉上,似乎透出層紅暈,病後的嘴脣包不了牙齒,露出那雪白的兩排。華小姐笑道:“管她呢,大家愛談什麼,就談什麼,哪裏真的開什麼座談會?”黃小姐道:“那麼,這是華先生的屋子,華先生是主人,請華先生髮言。”她這樣說着,在座的人就同鼓起掌來。她笑道:“說了隨便談,還要這座談會的儀式幹什麼?”陸太太道:“隨便談,也要有個方向。”華傲霜笑道:“我畢竟大幾歲,不像黃、楊兩位小姐那樣拘謹,就談戀愛問題也好,反正我們外行來談談,有不對的地方,可以請教老前輩。”她說時站了起來的,說完之後,也就坐下去,手一揮道:“主席已經發過言了。”楊小姐望了她道:“華先生不必客氣,你也是我們的老前輩呀。”黃小姐將手對她揮了兩下道:“站起來說,站起來說。”她笑道:“我是隨便插上一句話,並非發言。”華傲霜笑道:“隨便坐下談吧,就請楊小姐跟了下去說,怎見得我是個老前輩?”楊小姐笑道:“現在華先生是爲人師的了,看起態度來,一本正經,但我們想起華先生沒有做先生的時候,應該懂得許多的這玩意,不也是有經驗的嗎?所以我們想着,華先生是我們的老前輩。”華傲霜倒不否認這番話似的,將頭重重地由左向右擺了兩下,然後很感慨地笑道:
“假如你的觀感是這樣的,你就錯誤了。我是毫無建樹、毫無成就的人。果然是個老前輩的話,那也就慘了。”陸太太坐在那竹椅子上將背靠了椅子背,把椅子前面兩隻腳昂了起來,將椅子顛了兩顛,笑道:“我倒是另有個感想,覺得楊小姐所說這玩意三個字,很有趣味,用這玩意三個字代替戀愛這個名詞,那是很恰當,我們就根據這玩意三個字說下去吧。葛太太,你是過來人,你覺得怎麼樣?”
葛太太架了腿坐着,左手掌放在腿上,右手掌輕輕在左手心上拍着,表示了躊躇的樣子,然後笑道:“過來人,提起這個名稱,那是讓我很感慨的。這玩意真是難說。我們家鄉有句俗話,也許你們沒有聽過,他說是男人的心,海樣深,看得清,摸不真。根據我們的經驗,男人是這樣的。在你當面海誓山盟,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可是背了你的臉就什麼欺騙你侮辱你的事,都做得出來。你假如不發覺,他就繼續地欺騙你下去。你如發現了呢,他除了一味狡賴之外,又來一套山盟海誓。女人的心,總是慈悲的,經過男人這樣的一套玩意,那就心軟了。我也曾想過,明知道男子們是到處弄手腕,到處不講信用的,爲什麼就不能下個決心,和他們講理,還要合作下去呢?我就是這一類的過來人了,但我解答不了這個問題。”她始終是從從容容地說着,像老僧講道一樣,那隻右手也彷彿是在那裏拍板,慢慢地拍下去。她說着那徹底的批評,可又用極從容的態度出之,那是說她很理智的敘述,而並沒有什麼感情作用存乎其間的。所以大家聽了之後,也就深深地受到了感動。陸太太是個喪失了丈夫的人,爲了想念亡夫,對於男子不無原諒之處。她一時還想不出來怎樣解答這個問題,其餘三位小姐各有一種感想,可不好意思先說出來。葛太太說後,倒反是默然了。
華小姐年紀大些,也就臉皮厚些,向大家望了一望,笑道:“怎麼樣?哪位先發言?”楊、黃兩小姐對望着笑了一笑。葛太太笑道:“說呀,別泄了氣呀。難道三位小姐對這事一點感想都沒有嗎?”華傲霜含着笑站起來,將那熱水瓶裏的冷開水倒了一杯,站在桌子邊緩緩地喝。葛太太望了楊小姐微笑道,她笑道:
“你老望了我做什麼?”葛太太道:“大家都持着這個保守態度,那就不大好。我想楊小姐應該有點感慨,就以令親對你的態度而論,你也有話說的。”楊小姐紅了臉,搖着頭道:“我們不過是親戚關係罷了。”華傲霜放下茶杯,依然在原位坐着,笑道:“我們原本不一定說哪一類的男子,就是親戚,我們也可以拿來討論討論啦。假如在談話裏談出什麼辦法來,也許是對楊小姐不爲無益的。”她對大家看着,又微笑了一笑,繼續說道,“不是說笑話,於今爲了抗戰,人心大有變動,親戚的關係也不像往常那樣好處。我在重慶,不是沒有親戚,然而就很少和親戚往來。因爲有錢的親戚,他們怕我借錢,平等親戚,我不願去打攪人家。要知道人家買一斤肉招待人,都有點負擔不起呀。至於窮親戚,倒不是我不願見他們,是我不好意思見他們,銀錢,我幫不了人家的忙,找工作,我也幫不了人家的忙。”
楊小姐聽到這裏,就情不自禁地興奮起來,因兩手一拍道:“可不就是這樣說。我們對於人類這點同情心,總還是喪失不了的。我看了我姐姐扔下的那幾個孩子,我就不忍心不管。若以我姐夫而論,我自己就不上他家門了。”陸太太道:“萬一你那令親續絃了,那幾個孩子,是不是得繼母的歡心,那還是另一問題。人家自己生了兒女,對於這些孩子就怕不如你做親戚的人這樣上心。”黃小姐頭一偏,插了嘴道:“要做繼母的人疼愛前孃的孩子,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若不是爲了一個繼母當家,我也不出來做事,縱不繼續升學,也會在家裏做大小姐。繼母的事,真是一言難盡。密斯楊,你那幾個外甥,我和他們算算命,他們的境遇不會比我好。你姐姐既是向你託孤過,你就得救他們。”楊小姐聽到這裏,臉上自加了一層憂鬱的樣子,微皺了眉,嘆口氣道:“那也盡我力之所能爲吧。”陸太太是坐在楊小姐斜後一點的,當她和黃小姐說話發着感嘆的時候,陸太太就向葛太太丟了一個眼色,她已會意,便笑道:“這法子是極容易想的。假如我是那幾個孩子的父親,單刀直入,乾脆我就請他們的小姨來當她們的繼母。爲了孩子,料着他們的小姨,也不忍拒絕。”她說到單刀直入的時候,將右手舉起做個大劈柴的姿勢,直了巴掌在空中一砍。楊小姐看了,不覺扭了身子一笑。陸太太道:“這談到一個問題的核心了,繼續地談吧。楊小姐有什麼意見?”她笑道:“你們拿我開玩笑,那我不來了。”黃小姐笑道:“倒不一定是開玩笑,就算是開玩笑,在這裏面也可以研究一點道理出來。”楊小姐笑道:“你既然同意這樣的談法,那就來談吧。”說着走了過來拉扯着她的手,並且一面跨門向外走。華小姐唉了一聲,揚着頭道:“這裏全是女人,你害什麼臊?若要逃席那就沒有意思了。”楊小姐道:“找黃小姐說,也是一樣呀。”她便道:“問題並沒有落到我身上,我插什麼嘴,別拉拉扯扯,這是單夾壁屋子,真會把屋都扯倒了,坐下來談吧。”大家隨了這話都一致要求楊小姐歸座。她依然在方竹凳子上坐了,卻沒有作聲,只是笑。陸太太道:“這裏面情形,我不大瞭解,我要問一句了。在楊小姐眼裏,令親對於你去世的姐姐,感情怎樣?”楊小姐道:“大致還可以,他們本是自由戀愛結合的。”陸太太道:“你姐姐去世以後,他對你的感情怎麼樣呢?”楊小姐笑道:“根本談不上。”華傲霜笑道:“可是他一來信,你就得去,似乎你對他的觀感,也不算壞。”楊小姐道:“這件事是惹起很多人的誤會的,可是我也再三對人說過了,是可憐那幾個沒孃的孩子。”葛太太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正好了,孩子需要一個好繼母,你又是疼愛他們的。”楊小姐笑着將兩手亂搖道:“再也不要提我……不用提了,不用提了。”大家在楊小姐這欲言又止的情態中,是沒有什麼不明白的,於是又在眼光相射中各笑了一笑。陸太太道:
“這情形我倒相當明瞭,只要有個很得力的人給楊小姐令親提上一聲,讓他明白明白就好辦了。有人認識他令親嗎?”葛太太笑道:“他到這裏來看過楊小姐的,我們都見着,人倒是不壞。他很欽佩華先生的。”她立刻笑問道:“何以見得?”楊小姐點點頭道:“那倒是真的,他說華先生是個能獨立奮鬥的女子。”華傲霜將胸脯微微一挺道:“好的,哪天我若見着他,我一定來替你們牽上這根紅繩,反正我這老小姐,臉皮厚,也無所謂。”說着哈哈一笑。楊小姐倒是默然地坐着。
華傲霜笑道:“這問題說到這裏可告一段落,我們來談黃小姐的問題,希望也能產生一個結論。”一提到別人的事,楊小姐也有勁頭子了,笑道:“那還有什麼問題呢?那位畢先生,在這裏伺候她的病好幾天。”葛太太看了黃小姐的臉,搖搖頭道:“不然,還有點小問題。”說着伸手拍了她的肩膀道:“對不對?”黃小姐笑着將身子一扭道:“我不曉得。”華小姐道:“葛太太是此中老手,一定看出什麼問題來了,可以說出來聽聽嗎?”葛太太道:“那位畢先生,似乎欠缺了一點堅定的意志,在黃小姐當面,就一切服從黃小姐的了。可是他服務的機關,一般的有女職員,而有兩位女職員,就在同一間屋子裏辦公。黃小姐對於這一點,怎能夠完全放心?畢先生也曾向黃小姐表示過,說那些女同事,眼光都是朝上看的,他拿的薪水,不比人多,地位也高不到一級,根本人家不看在眼裏。說是這樣說,可是黃小姐只要他有一個星期不來信,就得寫信去追問。追問得太緊了,回信反而來得遲緩,是不是?畢先生是否故意這樣,不得而知,可是黃小姐就格外不放心了。”黃小姐笑道:“你知道得這樣清楚?”葛太太道:“這不都是你病在牀上和我說的真心話嗎?”陸太太道:“這事容易解決得很,趕快結婚。”華傲霜笑道:“還沒有訂婚呢。”陸太太道:“那沒關係,簡化公文程序,兩道手續一道辦就是了。”葛太太道:“黃小姐何嘗不願意速戰速決,可是對手就說個經濟力量趕不上。”陸太太道:“果然願意採取速戰速決的政策,這經濟沒有多大限制,兩個人做一回短程旅行,在報上登一條廣告就行了。有道是國難期間,一切從簡。”黃小姐半側了身子鼓了腮幫子聽着,這就笑道:“我不說,看你們談到什麼程度?”葛太太又拍了她的肩膀,笑道:“你聽着,記下了,這些辦法,都不錯,這算又得了個結論。這問題該談到主席身上去。”這一說,黃楊兩小姐同時鼓掌。
華傲霜笑道:“我有什麼可供談論的呢?老小姐一個,而且也不應該老談我們小姐,當轉變一個方向,說到太太們身上去了。”葛太太是深知華小姐的性情,不大敢說她的羅曼斯。不過今日她十分感到興趣,略略試探,似乎不妨。因笑道:“有道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相信華先生若有什麼舉動的話,一定是一件佳話。”華傲霜微微擺了兩下頭,嘆了口氣道:“佳話?就怕是笑話了。”楊小姐笑道:“怎麼會是笑話呢?華小姐低着頭沉思了一會,微笑道:“我不願談,不過我願拿行動來答覆,大家將來可以知道的。大家知道了,就會同情我了。”楊小姐道:“那就不是笑話了。”華小姐又沉默了兩三分鐘,有個要說的樣子,但最後她搖了兩搖頭作爲罷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