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卢伯屏一九二一年八月一日

伯屏兄:

  前天的信想已接着了。卅号李致民到报馆来找我,言说已经得着你那封辞职的信。言谈之中,也没有什么表示。我那天请他吃了一顿便饭,还同他打了八圈牌,觉着比在校时还亲密了许多。他同我说的话也多了,不像在校时,“虚与委蛇”的样子。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致民同我,两个人都到不了那个程度。但是人以利害的关系,往往发生意见。一有意见,两个人中间便像划了一道“鸿沟”,再也合拢不来。如今致民同我利害的关系也没了,意见自然也消灭了。所以“鸿沟”也取消,反而亲密了。(所谓亲密也是比较之谓。)

  以上的话,是我一年来“阅历之言”。季韶弟听说,恐怕要哑然失笑哩!惭愧,惭愧!

  我在济南,还得了一个好友,名叫刘次箫。他也是安丘人,可是王派的人物;现在充当省视学。他胸无城府,天真烂漫。同我极谈得来。他不但私下托洛平给我为力;而且逢人说项,替我吹嘘。刻下又荐我到女子职业学校中学班里当国文教员。现在已竟有八九成了。

  那边的钟点是每周八时;薪水是廿五至卅。报酬虽不算多,然而有馀闲可以写字,看书,睡觉,岂不是一乐?况且又有报馆里的一份薄酬(月廿元),也可以维持生活了。洛平以前曾说给我在第一中学找个位置。现在洛平已竟回家——他的弟弟死了——又隔着省会选举,一时半时未必能回来。一中的事情,成也罢,不成也罢。贪多,不知足,都是没味儿的事情。

  你说的那句话:“才辞了青州,未便再在济南做事。”倒是一句实话。过个一年半载,如有机会,我必然给你为力。现在山东专门学校毕业的学生、而有充当教员资格的,多半是数理、英文;国文一门实在是缺乏得很,所以,我改行了。以后你如愿意来,想来也不费难。

  山东这个省份,是言论自由的地方。而且民治主义还正在活鲜鲜的时期。这全因为督军的势力不大;官吏的压力不高的原故。别的省份如奉、直不用说,便是在山西,恐怕反对督军的论文,也不敢在报上发表;省议会也不敢将省长的公文驳回。所以我不愿意离开山东。一则可以随便做梦——思想自由;二则可以随便胡说——言论自由。

  石窟寺的碑片,今天忽然找不着。你能给我再邮一份来吗?贵县城墙上那块碑,可以拓得吗?

  我的头晕病好了;三天没敢用脑子,居然好了。你同季韶都不用惦记着。

  祝贵府上都健康!

宝随 十,八,一在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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