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試問水歸何處,無言徹夜東流。滔滔不管古今愁。浪花如噴雪,新月似銀鉤。暗想當年富貴,掛錦帆直至揚州。
風流人去幾千秋。兩行金線柳,依舊鎖江頭。
話說那笑面閻羅張二虎,獨自一人在船艙內吃酒,忽見從外面進來了一個小童兒,說:“我家主人來了。”張義連忙站起身來,擡頭一看來者之人,並不認識這位朋友。自己心中猜疑,說:“怪哉!”此人年有四十以外,身高七尺,面如古月,目似春星,兩道眉斜飛入鬢,準頭端正,滿口黑鬍鬚;身穿藍綢子大衫,腰繫涼帶,足下轉底官靴,手內拿着一柄摺扇。一見張二虎,笑嘻嘻的說道:“張二賢弟,我久仰大名,今幸相會,此乃三生有幸!”張二虎說:“小弟乃是被獲之人,多蒙兄臺見愛,不知兄長尊姓大名?請道其詳。”那人說:“在下我姓何,名瑞,外號人稱混水猿。我乃是石平州正北何家窪人氏。前番同着我一個外甥,名叫魯化;我有一個兒子,名叫何道明。我早有此心,欲要投奔大清營,去找王天寵、馬成龍等衆人。不料我們到此處,正遇他等衆位竟被妖人所擒,我是進退兩難。我有一個師弟,名叫張寶,他現在那吳恩手下充當水軍都會總。我投奔他去,想要設法救那大清營的幾位朋友,不想被那飛天大聖玉昆救去了。我在那張寶營中,他待我很念故舊之交,保舉我爲糧臺都會總。我雖是人在天地會之內,我的心實想投奔大清營。那王天寵被妖人拿住送在我這裏,是我把他救下了。我從囚犯營中將他替換出來,殺了一人,假充他之名。這現今還有一位白少將軍,我想要救他,尚未得其便。今既是你來,你我得便把妖道白練祖拿住,我再去勸說張寶,叫他歸降大清營。咱們二人先去盜他的那個迷魂旗來,再捉拿仁和教主。不然,那杆小黃旗子實然是厲害無比。”這張義一聽此言,連忙向前施禮,說:“原來是何大哥,小弟失敬了!既然兄長有這一份好心,你就把王大哥與白少將軍請來,你我四人共議此事,不知兄臺意下如何?”這何瑞說道:“我已派人去請他二人,少刻就來。”
正在談話之際,只見小白龍王天寵同過海銀龍白少將軍兩個人進來,張義連忙施禮,說:“王大哥,我久違二位兄長!自你別去後,並無迴音,我時刻想念兄長。今在此處相逢,又是奇遇,真是小弟萬千之幸也!我今統帶合山之衆,並二十四島的水旱兩路人馬,前來助兄長一膀之力。”王天寵說:“好,有勞賢弟掛心!我給你引見引見,這位是白少將軍。”張義連忙施禮,說:“原來是白少將軍。我張義欠仰威名,今得相會,實爲三生之幸!”白勝祖見張義人品出衆,相貌不俗,心中甚是喜悅。二人情投意合。四位英雄正然敘禮,從外面進來二人:夜渡長江何道明、麪條魚魯化。兩位小英雄進來見了王天寵、白少將軍,連忙施禮,說:“二位叔父一向可好!”王天寵用手一指,說:“那是你張二叔,你們過去行禮。”這何道明與魯化二人過去行禮,說:“原來是張二叔,我二人有禮!”那張義連忙站起身來,說:“二位賢侄,休要行禮。”何瑞在旁邊說:“二弟不要攔着,你我乃知己之交,不必客套。他二人也給你磕得着頭,你若攔他們,倒是作虛了。”那何瑞是個精明強悍之人,這張義也和他說得到一處。王天寵說:“何大哥,你明日先去到張寶營中哨探機密,到那裏見機行事,可說則說,不可說則不必說。聽他的口中言詞,再作道理。張二弟,你先回營去,不可妄動。三日之內,必有人去給你送信。”張二虎說:“也好。既然如是,我可要先回我的水師營中。你等大家千萬辦事要小心謹慎,不可泄露機關。”何瑞說:“賢弟,你不必囑咐,請放寬心。”張義立刻告辭,迴歸自己營中去了。
何瑞等三人在船中安歇。
次日天明起來,早飯後,何瑞坐上一隻船,來至張寶的船上,立刻有人通報進去。張寶把何瑞接上船,手下從人獻上茶來。何瑞說:“賢弟,你此時尚未到教主那裏請示軍需如何?”
張寶說道:“教主爺今日一早上雲南府去催糧去了。此時這裏糧餉接濟不上,等幾日才能回來呢。那前營是高勝看守,後營是任山看守,派我護理中軍。”何瑞說:“我那營中還可以支三個月的糧,亦恐其後力不加。昨日三鼓之時,接了一個驚信,說楚雄府那裏地理教主袁治千因糧草接濟不上,全軍散了大半。
神力王和伊哩布二人兩處的人馬合兵在一處,攻破了楚雄府。我心中甚是憂慮,你想此時應該如何辦理?此乃不祥之兆。據我看來,這天地會八卦教大事不久必敗,師弟你可早作準備纔是!”張寶說:“師兄不必掛心,小弟我早已知曉,那吳恩定非成事之人。我想要保他,如得了大權之時,那時我把他推倒江心,大事豈不盡歸於小弟?師兄,你想這事體,到如今叫我也無可如何了。”那何瑞聞聽張寶之言,心中一想:“他乃誠實之人,說話並無謊言虛假之意。”他這才心神放下,說:“賢弟,你退去左右。”張寶說:“師兄,這左右都是我心腹之人,但說無妨。”何瑞說:“你何不棄暗投明,保那真主?不枉英名四海,威震乾坤;也不失封侯之位,顯達門庭。”張寶說:“師兄,你說此話,無奈並沒有引見之人,你叫我如何能棄暗投明呢?”何瑞說道:“事不宜遲,你要依我的主意,今夜晚就行事,先殺了任山與高勝,破了竹子山的北山口,引穆將軍大軍進竹子山,捉住吳恩,這不是一件大功勞麼?”張寶說:“兄長,你說此話當真麼?”何瑞說:“賢弟,我焉能與你說謊言?此事千真萬真!”就把那王天寵和白少將軍定計之話述說了一遍。張寶說道:“好哇!你就是這樣作事?我還在夢中呢!既然如此,你先派他二人急速至大清營內送信,定於今夜晚三更時分,我與兄長在這裏等候他們接應。我統帶這一萬水師營兵丁,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我說降,他等就降;我說反,他等就反,由我自便。”何瑞說:“師弟,你說的甚好。既是這樣,我可以放心,你我少時再談。”
何瑞站起身來,回到自己營中,請白少將軍、王天寵二人,述說方纔之事,兩個人甚是喜悅。何瑞立刻派魯化與何道明二人撐兩隻小船兒,送白少將軍、王天寵二人迴歸大清營中去了,定於今夜內三更時分前來接應。那何瑞自己在船艙內悶坐,用了晚戰飯。少時,何道明、魯化二人回來,進了船營。何瑞說:“何道明、魯化,你二人各穿水衣水靠,各帶隨身的兵刃,跟我到那中軍大營,護庇你師叔張寶。定於今夜三更以後,官兵殺到,那時獻這竹子山的北山口。你我父子三人要立功作爲出頭之日就在今朝。”魯化說道:“舅舅請放寬心。我二人仗着跟你老人家所練的水性,樣樣精通,不能落在賊人之下!”何瑞說:“很好。”立刻收拾停妥,三人撲奔張寶那裏去了。
不多時,已至營門以外。早有回事之人通稟進去。張寶親身迎接出來,到了帳房屋中,四人落座吃茶。又講論些今夜之事。天已不早,少時擺上酒飯,四人用過了晚飯。魯化說:“我先去結果了任山,你們在此等候。”這魯化去不多時,把任山的首級提來,扔在船頭之上。聽了聽外面天交二鼓二點,那何瑞、張寶先把親隨諸將調齊,都下了一支密令:“如要是官兵到來,立起投降的號燈來!”正說着,忽聽信炮驚天,殺聲一片,正是穆將軍領全營大小三軍,大隊兵馬殺奔前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