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俠義傳第四十二回 張廣太奉旨交部問 顧煥章私訪於家圍

詩曰:

蓬島瀛州漫較量,郭郎鮑老最排常十年說破虛無理,月有清影花有香。

話說張廣太正與衆人打在一處,外邊有李貴、鄒忠帶着二三十個人,方要幫着動手。張廣聚一瞧這事不好,連忙就說:“三弟不可這樣無禮!哥哥我是管你,叫你好。我說完了,我吃飯還叫你瞧着不成嗎?你自己想不開。別人的話,你不可聽。

走吧,我的車在外邊哪,上車吧,咱們到家裏去,有話自管說。”

拉着三爺出來上車。外邊鄒、李二人就不敢去攔他了,派人跟着,後面打聽,二人回到局子等信不表。

且說廣太跟大哥到了家,下車進裏邊,三爺明知故問說:“老太太在哪裏哪?我給他老人家磕頭去。”說着,到了上房。

大奶奶一見,先說:“三兄弟來了,好哇!你自哪裏來呀?”

三爺正要問話,只見大奶奶說:“屋裏來吧。”使喚人大傢俱來給三爺行禮、倒茶。廣太不見他大哥廣聚進來,三爺心中甚是疑惑。

正思量之際,聽得外邊門上人進來說:“三爺,外邊有人在門外等着你老人家說話哪。”三爺方纔到了外邊一瞧,見是四個公差,手拿着鐵鏈,說:“你就是張廣太?你哥哥把你給告下來啦,我們老爺派我們來傳你過堂去。”說着,把鎖子一扔,把三爺鎖上了,拉着往前就走。

到了巡檢司,衙門裏頭早坐了堂了,見他大哥廣聚自己把頭也拍破了。這位老爺是吏員出身,姓牛,名必,字受川,是愛財如命的極惡的小人,原與廣聚有舊交。今天張廣聚自己打算要把他兄弟給治死,故此自己先把頭拍破了,到巡檢司署喊控,老爺派人傳到廣太。牛必坐在堂上等着,見四個公差前來,帶着張三爺到了公堂之上,他坐在那裏發威說:“你這個無禮的奴才,見了本司,因何不跪?不但你目無長兄,而且你膽敢目無本司,咆哮公堂!”吩咐左右:“拉下去,給我重責四十板子再問!”張三爺一聽,說:“你且慢着!我身犯何罪?你不可這樣無故作威害人!”正問之際,只見門外有李貴、鄒忠在那衙門門首大罵說:“張廣聚,你真是骨肉無情!來吧,咱們爺倆算算帳!”巡檢司一瞧,吩咐:“給我拿人!先給我打這張廣太!”

只聽得人聲一片,自外邊進來五騎馬,頭前有一個人,年約二十以外,身穿一件藍綢長衫,青緞薄底快靴,手託着個大包袱,上邊有帽盒一個,到了廣太跟前請安,說:“請大人上馬。”那邊巡檢司一愣,說:“這是何人!”姜玉說:“是奉旨回家張三大人!”這唬得巡檢司渾身直戰,說:“我不知道是大人。”連忙跪倒,過來行禮,說:“卑職不知是大人。”吩咐左右撤去鐵鏈,殷勤奉勸三爺少生嗔怪。旁邊嚇壞了張廣聚,躡手躡腳溜了。衙門巡檢吩咐:“看淨面水來!內書房請大人更換衣襟。”三爺說:“我打擾貴司了。休要見怪。你我都是有緣之人。”張三大人換好衣服,淨面吃茶,吩咐外面伺候。巡檢說了好些個好話。張三爺告辭,出了巡檢司衙門,牛大老爺送到外邊。

張三大人騎上馬,帶着四五個跟人,出了衙門,要上背後街給老母請安,然後再找大哥張廣聚算帳。方纔走着,瞧看之人不少。先前在糧店見與他大哥廣聚打架,一個個說:“這樣不要強的東西,由自幼兒我就瞧他不成器,到如今還是不成器!”

這又瞧見三爺戴花翎三品頂戴,身穿官服,四五個跟人,一個個甚是威風,便又換過嘴來說:“我當初瞧着他是一個好人,必要作官,由自幼兒就不俗。如今作了官了,我知道必要成名的!”這就是人嘴兩片皮,由着他說,大漢非奸則傻,矮人心內三把刀,怎麼說怎麼有理。

閒言少敘。廣太到了背後街自家門首,下馬進裏邊,見老太太磕頭行禮,然後給二嫂子施禮。老太太哭了會子,說了半天別後的事情。外邊他大嫂子周氏進來,說:“三弟,你過來,今日個當着老太太,你哥哥所做的事,我從中勸他不聽。就是老太太這裏,我也時常來送些錢來,無奈我能有多少錢呢!你哥哥我就不能說他了,他在外邊也不敢進來,叫我來說人情。我料想賢弟不能不賞給我一個臉兒。”說着,給老太太行禮。

老太太張母是一個好人,心地慈善,連忙說:“兒媳起來,把廣聚叫來,我瞧瞧他。”只聽外邊大惡賊張廣聚說:“母親,孩兒原有心把你老人家早就接回去,不想如今我三弟來得巧,什麼話也不必說,總是我的不好。賢弟,大哥錯了!”說着行禮,請老太太上車回家去。老太太不去,夫妻跪着求了多時,連廣太瞧着大賢人當初救命之恩,早過意不去啦,叫二哥請老太太先到外邊上車,叫下人回來搬家。又派姜玉把自己車輛、箱子俱皆搬取到家,然後又忙了一天。

次日拜街坊,是河西務大小人家、買賣鋪戶全拜。拜到李貴門首,裏邊這李大爺正同鄒爺在書房吃茶,告訴那使喚老媽說:“如有張廣太來拜,就說我沒在家。”正說哪,外邊有叫門之聲。老媽忙出去開門,見張三爺衣冠齊整,帶着跟班的。三爺說:“我來給我大哥請安來了。你進去就說張廣太來拜!”老媽是鄉下人,不會說話,說:“張三大人,我們大爺說啦,‘沒在家’。”三爺一聽,也笑咧。那個老媽自知說錯了,也就不言語了。廣太一想:“必是那天我沒告訴他實話,他惱了吧。我與大哥孩童在一處,知己之交,我硬進去也無妨。”想罷,邁步往裏走,帶着跟班之人,來到了內宅書房。老媽說:“大爺,張三大人他一定要進來了。”李貴說:“他已然作了官,還認得哥哥作什麼哪?”廣太過去請了安,說:“大哥別記恨我。”又給二哥鄒忠行禮,三人落座,談別後得功名之事。

廣太請二位幫辦喜事,回家擇日,行茶過禮,搬娶過門。

洞房花燭之期,來了那丹珠、倭侯爺、哈四太太、都中衆親友。

焉想到美中不足,洞房花燭鬧出一場是非來。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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