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雲驅風急馬蹄忙,吐氣揚眉志激昂。
不怕青雲高萬丈,只要黃卷兩三行。
棘闈門戶無關鎖,茅屋人家有棟樑。
明日廣寒宮裏去,桂花折得幾枝香。
話說顧煥章來至牀前臨近,手起一劍把那睡覺的老道殺死,把寶劍一撤。忽聽東西配房鑼聲一響,齊聲喊嚷:“拿奸細!”顧煥章連忙轉身出來,方到院中,只聽四面八方全嚷:“拿奸細呀!拿奸細呀!”吳恩手執寶劍從北房跳下來,擺龍泉劍照定顧煥章就剁。原來吳恩等怕有奸細前來行刺,各屋中真真假假都有埋伏。今日北上房牀上睡覺的並不是人,而是將榻上收拾乾乾淨淨,用一隻大個山羊,把四條腿捆上,把嘴用繩兒給它繫上,用一份上好的棉被褥子,把羊放在褥子上,用大紅呢的棉被一蒙,再把老道衣服壓在被窩上頭,那隻羊一喘氣,好像人打呼嚕似的。今被顧煥章殺死,那牀上有走線,只要有人一動此牀,那走線鈴鐺就通到那西屋中。今日顧煥章殺死了這隻羊,那走線鈴鐺一響,驚動了防守之人,大家鳴鑼聚衆。吳恩在後面早已聽見,拔龍泉劍奔到前院,說:“好大膽的奸細,膽敢前來行刺!”舉龍泉劍照定顧煥章頭頂就砍。顧煥章用太阿劍急架相迎,說:“唔呀!混帳忘八羔子,今天吾是與你幹上了!”擺寶劍與吳恩殺在一處。此時後邊勸善會總蔡文增也知道信了,連忙拿五雲筒撲奔前面而來,幫助吳恩捉拿奸細。顧煥章見賊人勢大,怕受他人之算,自己受傷,把太阿劍一擺,殺開一條血路,飛身上房,想要逃走。蔡文增照定他後胸就是一五雲筒,一股青煙把顧煥章後身的衣服燒着。顧煥章翻身跳在房上,正在慌忙,未曾留神,往下一跳,正跳在翻板之上,“噗哧”一聲,墮入地板之下大坑內。早被賊人看見,用撓鉤套鎖搭住蔡文增、吳恩二人過來,派手下人把他搭上坑來,牢拴二臂,吩咐人將他搭到西院空房內,派兵丁小頭目胡得宜看守。胡得宜帶領四個手下人,把他押到西跨院北上房,把顧煥章捆在椅子上。胡得宜帶着四個小夥計在廊檐底下喝酒。
天已到三鼓以後,顧煥章閉目等死,寶劍也叫蔡文增得去。
自己心中着急之際,忽聽廊檐下“哎呀,噗咚”,“咕嚕嚕,吧嗒”。“哎呀”是胡得宜一嚷,“噗咚”是他栽倒了,“咕嚕嚕”是他一滾,“吧嗒”是他酒瓶子砸了。胡得宜與四個夥計俱皆喪命。從外面進來一人,說:“侯爺多有受驚,我特意前來救你。”走過去把繩釦解開。顧煥章一瞧,不是別人,正是飛天大聖玉昆。顧煥章說:“你從哪裏來?”玉昆說:“只因那一日穆將軍派一干英雄取了祁河寺,赤發瘟神韓登祿死在亂軍之中。穆將軍查點人馬,就缺倭侯爺、王義士、高傑、白少將軍等。在各處尋找,並不見你們幾個人的下落。穆將軍這纔派朱天飛、侯化泰這二位老英雄尋找你等,找了一天也不見回來,穆將軍甚爲着急,這纔派我前來。前者我上大竹子山來過,這山裏頭地理甚熟。今日我來到此處,正訪問之間,聽見說你被賊人拿住,方纔我把胡得宜等幾個人殺死。侯爺跟我走吧,還得快走,倘若被賊人知道,要走是比登天還難!”顧煥章說:“別忙,你怎麼進來的?”玉昆說:“施展我平生的功夫,飛進大竹子山,探聽你等衆位的消息。”顧煥章說:“這裏還有幾個朋友,總得連他們一同救出去爲是。”玉昆問:“馬大人同白少將軍他們幾個人現在哪裏?”顧煥章說:“他們共十個人,俱都在江口被賊人拿住,是混海泥鰍姜鴻、墨金剛白桂太、洪永太、馬清太、鎮八方小陳平侯文、樂九州賽存孝侯武、高傑、瘦馬同胖馬,與白少將軍共十個人。我跟你找他們去吧。”
玉昆說:“也好。”
二人飛身上房,在各處尋找,並不見十個人的下落。正在着急之間,忽見正西有兩名更夫,一個更夫拿着鑼,一個更夫拿着梆子,順着夾道由西往東走。正交三更三點,顧煥章飛過去一腳,把前面那個更夫踢倒按住,解開他腰中帶子,把他捆上。後面那個更夫剛要跑,顧煥章說:“混帳忘八羔子!你要跑,吾把你腦袋揪下來!”一腿把這個更夫踢倒了。顧煥章說:“你叫什麼名字?”更夫說:“我叫吳二,在這裏充當更夫。
好漢爺饒我這條性命!你是從哪裏來?”顧煥章說:“我乃是大清營的大將。我且問你,你們祖師爺拿住了我們那十員戰將收在哪裏?”吳二說:“就在這西邊靈石巖下,另有一所院子,座北向南,裏面是北房三間,東西配房各三間,靠門外面有幾株桂樹,上面有一塊匾,是‘香浮院’。大清營的差官老爺都在那裏。有兩位頭目,名叫水裏滾周平、浪裏鑽吳滾,帶有二十名兵丁,在那裏看守。”顧煥章聽更夫吳二之言,記在心中,把更夫吳二捆上,把口給他塞住,說:“我也不殺人,我把你放在房上,等我辦完了事再放開你。”連那個更夫一併把口塞好了,把二人放在房上前坡。他同玉昆兩個人撲奔靈石巖。
來至香浮院之外,顧煥章一瞧,這地理佔得甚好:西邊是五丈多高的石臺,方圓百二十餘丈,上面這所院子是香浮院。二人登着石臺上去,見正北兩旁支着氣死風燈,有十幾個八卦教的兵丁在那裏值宿,各拿着兵刃。這二人就是玉昆手中有刀,顧煥章手無寸鐵,想要與這些人動手,那十數個兵丁也不是他的對手,怕的是打草驚蛇。二人循着這石巖往北,到了無人之處,是香浮院的東北。顧煥章說:“玉昆,此事不可大意!你我在龍潭虎穴之中,倘若叫賊人知道,想要逃走是比登天還難。
你有翅膀兒可以逃走,我等又無翅膀兒;再者說,還有不會水的。”玉昆點頭說:“有理。”二人飛身跳過牆去,在房上後坡一聽,屋中馬成龍正與衆人說話,聽不真切。二人溜下房來,在窗櫺以外一細聽,那馬成龍叫:“白大兄弟,你我弟兄被賊人所獲,在這裏殺又不殺,放又不放,實實在在把我憋悶死了!”
白少將軍說:“馬大哥,死生由命,富貴在天。你我爲國盡忠,與民除害,今遭不測,遇此大險,你我大丈夫視死如歸,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這顧煥章慢慢把後窗戶摘下來,飛身躥進屋中,見了大衆,說明來由,並將衆人繩釦解開。見廊檐底下燈光閃閃,周平、吳滾正在那裏喝酒。顧煥章同衆人一語不發,把衆人悄悄的領出後窗戶來。衆人定了定神,看見滿天星斗。玉昆頭前帶路,由東北角跳上靈石巖。這幾個人飛身上房,同定玉昆躥房躍脊,如走平地相似。出了竹子山大寨門,順山坡下了竹子山。顧煥章說:“我去找一隻船去,你們在這裏等候我。”白少將軍說:“我們跟你一同前往。”
衆人一直往西走了不遠,但則見星斗之下黑夜之間,靠岸邊有一隻小船,上面有個燈籠,有兩個水手。顧煥章跳上船去,說:“你們兩個人不準嚷,送我們大家出山,必有重賞。”嚇得兩個人戰戰兢兢,說:“好漢爺,饒我們二人的性命!我們是哥兒兩個,我叫全福,我兄弟叫全祿,原是石平州的人,以打魚爲生。只因竹子山的人造反,這裏應名是招募水手,我們哥兒兩個來在這裏船上,專管來往走差使的差官。好漢爺,你老人家是誰?”顧煥章說:“我姓顧,雙名煥章,山陝有名,人稱賽報應,恩賜倭克金布,賞給靖遠侯。我今天特意來探竹子山,救我的盟兄拜弟。你們兩個人送我們出大竹子山,我把你們帶到大清營,交與老將軍,必賞你們一份錢糧。”全福、全祿說:“甚好,全仗侯爺提拔,請侯爺諸位上船吧。”顧煥章、玉昆同衆位英雄上船,大家這才定神。方要開船,侯文說:“且慢,咱們大家的兵刃俱在竹子山,還得求倭侯爺再辛苦一趟,把大家的兵刃再盜回來,咱們再走。”顧煥章說:“也好。”
自己帶了一口刀,又進了竹子山,走了不見甚遠,見上面一片燈火之光。飛身上房,到了裏面,找着兵器庫,把衆人的兵刃盜回來。到了船上一瞧,就缺白少將軍的龍泉劍、馬成龍的大環金絲寶刀、自己的太阿劍。說:“咱們走吧,這三般兵刃不容易盜,大家回營之時再作道理。”全福、全祿這纔開船,一直撲奔大竹子山的山口。船隻到了山口,此時高勝已然睡熟,衆兵丁俱都不認真盤查。衆人解開纜索,放下浮橋,衆人闖出了山口,繞過靜江太歲張寶的水師連營寨,這隻小船順大江一直往北。方走出有數裏之遙,只聽後面鑼聲響亮。此時天色東方發曉。後面水裏滾周平、浪裏鑽吳滾,帶着五百名飛虎水隊,撞出山口。靜江太歲張寶也知道信息,點齊了水鬼嘍兵,殺出水師連營寨。江聲大震,喊殺連天。顧煥章一干英雄,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