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胡笳動處玉關秋,驚醒癡人夢裏愁。
不敢笑他年少婦,如今我亦悔封侯。
話說倭侯爺細瞧他臉上戴着牛皮鬼臉、假紅鬍子,聽他的聲音是姜玉,故意地說:“原來是二郎楊戩。無事不敢勞動尊神,我這裏有書信一紙,煩你轉達上帝天王那裏,去請得天兵天將,時常保護。”說罷,用筆寫了幾句。上寫:義子倭克金布謹稟父王臺前:我私訪於家圍,有邪教於珍,原系叛逆之賊,訪得確實。父王奏請大兵剿滅邪教,一則可以解張廣太之危,二則可以與國除害。書不盡言,惟望鑑察。
義男倭克金布書
寫完,交與姜玉拿去。姜小爺說:“尊法旨!”拿了那封書字去了。倭侯爺下了法臺,站在花園當中,說:“於莊主,你可瞧見了?”嚇得衆人一陣發愣,然後請倭侯爺到了內書房,預備臥具,請仙長安歇睡覺。倭侯爺也不敢睡着。
次日天明,起來淨面吃酒。於珍說:“仙師,我這於家圍住戶,都是我們教中人,在此住居,並無一個外人。明天夜晚,聚會合村之人,請仙師度脫,傳授幾個徒弟,好不好?”倭侯爺說:“很好。”喝完了酒,天有正午,只見外邊有人來報,說:“神力王帶大隊將於家圍圍住,請莊主定奪!”於珍說:“仙師,這是爲何緣故?算一算!”倭侯爺一聽,就知是姜玉把書信送到,王爺奏明瞭聖上,必是奉旨前來拿賊。倭侯爺想了,說:“唔呀莊主,不好!必是欽天監奏明瞭皇上,調兵前來剿滅來了。快把眼閉上,跟我駕雲躲避吧。”於珍說:“我的家眷應該如何?”倭侯爺說:“有我安排就是。你快把眼閉上,先救你逃走!”
只聽外邊殺聲一片,不知有多少官兵前來。於珍把眼閉上,侯爺把他拉起來,到了外邊,望地上一摔。早過來幾個官兵把他捆上。於珍睜眼一瞧,說:“好一個神仙,原來你是私訪的,前來拿我。我也不想有今日,受你這樣的巧計。好個小輩妖道,好大膽量,愣敢把我送給官兵!”侯爺說:“吾姓顧,名煥章,聖上恩賜倭克金布,賞賜靖遠倭侯。我特意前來拿你!”神力王吩咐:“把賊人拿獲!派官兵放火燒這於家圍,不準放一人漏網逃走!一聲令下,烈焰騰空。怎見得?有贊爲證:幾點星星之火,勾出離部無情。
隨風使浪顯威能,烈焰騰空勢猛。
只聽呼呼聲響,重窗密戶煙生,
漫天通地赤通紅,畫圖雕樑無影。
這一陣大火把於家圍人等俱皆燒死,連一個人也沒有逃走。
後來住居之人,都是新搬了去的。
閒言少敘。王爺帶着官兵,押着那個於珍,派人交了刑部,然後遞摺子奏明瞭天子。聖主派了刑部正堂田文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張海澄、大理寺卿劉元太,嚴刑勘問,審明白了於珍。
原因墨龍死後,他買出朱五、劉六二人,在齊化門等候,派人探聽,知道廣太他那一天入都。他有一個孃舅姓曹,在御前當內監的差事,他會使水火符兒,用鹽鹼寫了字,拿火燒了,有鹽鹼拿着他不能散,故作幾句話,在聖主的眼前告狀。今天在部裏都招認了明白,然後奏明聖上。康熙老佛爺傳旨意:把於珍凌遲處死,曹太監發往黑龍江,胡忠孝入都置辦軍器,同張廣太入都謝親,無故受人誣害。江蘇水師營副將員缺,着張廣太去補授;張家灣都司員缺,着胡忠孝去補授;墨龍的屍身,交本地面官掩埋;白氏聽其自便。
旨意一下,張廣太回家,李貴也從武清縣衙門出來了,部文到了,帶着家眷兩個夫人與二位拜見鄒忠、李貴,上任去了。
倭侯爺,聖上賞賜押馬大臣、閱兵大臣、前引大臣、專操大臣。
臘盡春歸,又到了四月間。又接到伊大人的摺子,參淮陽道任永傑、河道總督盧定河,縱使家丁偷工減料等情。聖上旨意:欽派倭克金布查辦黃河事務,任永傑革職留任,摘去頂戴;河道總督盧定河降三級留任。倭侯爺仍在王府,帶了二十多個人,坐着紫繮大鞍車,請訓起程,在路非止一日。
那一日,離高家堰不遠,早有人報與伊大人知道。總辦黃河堤工的司員衆人,齊接侯爺。伊大人派二馬出去迎接倭侯爺。
有人傳報侯爺住伊大人的公館。馬夢太一想:“我們當初是拜兄弟,不知如今他作了侯爺,還認得我們不認得?也罷,我過去給他請個安,見機而作就是。”只聽那邊炮響,侯爺帶着好些個人,換了騎馬啦。夢太過去請了一個安。侯爺下了馬,說:“老兄弟,你的差事好哇?”馬夢太說:“託哥哥的福!”二人攜手正望前走,山東馬說:“顧大哥在上,小弟馬成龍有禮!”
倭侯爺故作聽不見,一直望裏邊去了。山東馬一想,說:“沒瞧見?不能沒瞧見,爲何不與我說話,是怎麼回事?我再過去,偏要見見他,看他還念故人之交不念?他如要是不念故人之交,那時我永遠不與他說話!”說着,到了裏邊上房。伊大人正與倭侯爺說話,二人謙恭多時,還是伊大人上座。
侯爺總算跟着大人打剪子峪得的功名,就算是大人的門生了。方纔說着話,成龍又進來了。侯爺早瞧見他了,知道他的脾氣是最愛玩笑,當着好些個下人,他要說出玩笑話來,急不得、惱不得,故此在外邊故作沒瞧見他。又見他氣昂昂的說:“顧大哥,你得了第,就不認得我了?”侯爺一瞧,說:“唔呀!
我的賢弟,我正要問你哪,你好哇?我真想你,你坐下吧。”成龍說:“我方纔聽見哥哥你來,心中甚喜。”大家落座吃茶。
侯爺說:“我奉旨前來,是幫着大人辦理黃河堤工事務,不知此時工程怎樣?水勢如何?”大人說:“耗費帑銀六十萬,也沒打上黃河的堤工。不知怎樣,是派人當時打了七天,無奈打上了開啦。子午相沖,卯酉必破,連辦好了的都被水衝了。如今大概這就打上了。”說着話,人報合龍門就在明天,侯爺放賞點名。
大家至次日天明,齊集黃河岸驗看。伊大人心中不樂,就要跳下河去,與國家盡忠。自己也是沒臉,跪在就地磕了一個頭,方要望下跳,早該侯爺一把抓住,說:“大人不可如此!
我自有主意。工程跟前告竣,何不等把龍門合上,然後在土壩之上搭一座蓆棚,你我二人在那裏坐等。要是天上垂佑,那時口子不會開了;如要是不垂佑,你我死在此處,也算報答君王俸餉之德。不知大人意下如何?”伊大人點頭,迴歸公館之內。
天有正午,人報:“龍門合上了!請大人上香祭奠。”倭侯爺說:“搭兩個蓆棚兒,我與大人俱在那裏等候,口子一開,就算完了。”山東馬說:“我與馬夢太兩個人也去。”瘦馬馬夢太真不願意,無奈勉強答應。外邊衆跟人一聽說這個信兒,齊放聲痛哭,說:“再未想到咱們今天死在此處,實在可慘!”那一個跟倭侯爺的說:“好哇!我家中父母、兄嫂、妻子,實指望我出來跟官發財,再未想到今天跟着侯爺死在此處。”那邊伊大人的跟班的說:“罷了,我是真知道這一開口乾,咱們大傢俱被水衝擊了。可憐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大廟裏不收,小廟裏不留,也沒有一個伴兒。”那邊一個說:“我有一個主意,管保成功。咱們大家把辮子拴在一處,你想好不好?”那邊給侯爺趕車的說:“結了,我是一個禿子,不能拴在一處。”正說着,成龍進屋內說:“列位,不必着急,我有主意,把辮子給他系在耳朵上就成啦。”內中一個家人說:“咱們大家求他個人情吧,他與侯爺是拜兄弟,你等大家還不磕頭嗎?”衆家人齊求成龍說個人情,別帶了他們去纔好。山東馬說:“這可是你們願意的,大人侯爺要問,你等可就說實是你們自己願意託的我就是。”說着,成龍入內見大人,說:“侯爺與大人要在口子上守着,等候口子開,都是爲國盡忠,不知這些跟人還是帶了去,還是不帶了去?”大人說:“不能帶了去。”
成龍說:“那就不是了,他們大家都是願意與大人同去。大人不信,叫他們進來一問便知。”伊大人與侯爺說:“叫他們進來吧,我問問他們。”只見從外邊進來了一夥人,齊站在大人跟前。侯爺問說:“你們托馬成龍來的嗎?”大家自打算成龍給說了人情,不帶了他們去哪,齊說:“不錯!我們託他來的。”
大人說:“你等果然是願意託他來的?”大家說:“我等是都願意託他來的。”大人說:“既然如此,我全把你們帶了去就是。”大家也不敢言語,自己暗中怨恨成龍不表。大人帶着衆人,齊來至新堤岸上蓆棚內,只聽水聲響如牛吼。不知衆位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