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千軍直指襄陽城,五色旌旗耀碧空。
計日焉能操勝算,反風天特顯奇功。
時探賊巢來豪士,刀歸故主護總戎。
會匪如蠅防甚密,敵樓影裏萬燈紅。
話說王爺把馬成龍綁出帳外,又傳馬夢太。此時,馬夢太正在後面那裏,與倭侯爺、王天寵說起在半路丟刀之事。侯爺一聽,說:“好,原來如是,王爺必要治罪于成龍。”正說之際,聽見王爺的令下,叫馬夢太。嚇得夢太戰戰兢兢,連忙至大帳。見王爺怒氣衝衝說:“馬夢太,馬成龍的刀是丟在何處?”夢太說:“參將實不知道。”王爺說:“我有一支令箭,去把馬成龍的首級抓來,本爵要看!”夢太不敢抗令,接過令來,心中說:“王爺是令下山搖動,升帳鬼神驚。我如何能去殺我拜兄!”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方一出大帳,他自己一運氣,躺在就地不能動轉。那些個當差之人回稟王爺說:“馬夢太躺在就地,口內噴血沫,不省人事。”王爺說:“把他搭回帳房,派隨營的官醫給他調治。”
又派一員武軍官穆再田去監斬馬成龍。穆再田接了令箭,到了外面,方要出營,見自那邊過來了一個人,臉上蒙着一塊白紗,一伸手把穆再田手中那一支令箭奪過去就走。穆再田就嚷說:“反了!這還了得,愣敢奪我的令箭!”復又進帳,把此事回稟王爺。王爺甚是動怒,說:“這個東西好大膽!派人去查,查出來給我斬首號令!”衆帶兵的統領、總統、鎮協一同下去查問,少時回來都說沒有。只聽外邊有一個人口中說:“冤枉!”王爺一聽,吩咐:“把外邊喊嚷之人帶上來!”衆差官早就把那人抓住,帶上了大帳,跪下給王爺叩頭。
王爺一瞧,那個人年約有二十多歲,酒糟鼻子,赤紅臉,身穿瓦色布單箭袖袍兒,是一個當兵樣子,跪在那裏說:“王爺,我罪該萬死!容我先說完了話,然後再殺我。我是中右營的兵多倫太,因爲王爺辦事不公,要斬馬成龍。馬成龍他在興順鏢店有救駕之功,堵御黃河,防守蘇州,累立奇功。今天雖則失去寶刀,也須要念他的前功。”
書中交代,這個多倫太,他一生最好飲酒,喝醉之時,還有好些個脾氣,常常倚着酒得罪人。今天他是自己偷着喝醉了,正在那帳房與那些個本隊之人吹着玩呢。旁邊有一個人說:“你不用吹,你去給馬成龍馬大人講個人情去吧。你如要敢去,便是英雄!”多倫太趁着酒興,說:“我要不去,對不起你等!”說罷,一直的撲奔大帳,跪倒在王爺的跟前,說:“奴才是替馬成龍求個人情。他雖則失去寶刀,也不可殺他。”王爺一聽,說:“這混帳東西!我本應斬首號令於你,我念你在營內有功。拉下去,給我重打四十棍,插耳箭遊營!”兩旁一聲答應說“遵令”,拉下來照着那多倫太就是四十鴨嘴棍,帶出去遊營。
只見從外面進來了一個人,是倭克金布倭侯爺,跪倒在王爺臺前,只是磕頭,說:“求王爺格外施恩!兒臣有下情告稟。”王爺說:“你有什麼事,自管說。”倭侯爺說:“兒臣不敢給馬成龍求情,無奈有一件事,馬成龍罪本當殺,求王爺開恩,暫饒他三天。兒知那寶刀已被吳慶盜去了,有字爲憑。我夜入襄陽城,將那大環金絲寶刀盜回來。如若三天之內盜不回大環金絲寶刀,那時間王爺再殺馬成龍也不遲。”神力王本就愛惜倭侯爺,又念馬成龍前次累立奇功,說:“倭克金布,今天我不怪罪於你,自此之後,永不准你再給別人講人情。我暫把馬成龍等押營務處三天,你三天之內如不能盜回寶刀,那時間我定要殺他。下去吧!”又傳令把馬成龍交營務處看管。倭侯爺下去,回到自己帳房之內,有伺候他的底下人四五名齊說:“接侯爺!”倭侯爺到了大帳,叫人辦理菜蔬,自斟自飲,喝了有一斤多酒。見王天寵進來說:“恩兄,你爲何今天煩悶,是所因何故?你說說我聽。”原來方纔搶令的,就是王義士。倭侯爺一聽,說:“你這個東西,還不給我出去!什麼人愣敢與我論弟兄?我不怪罪於你,你急速快給我出去!若要不然,我定叫人把你捆上送交營務處!你是什麼人?敢與我論弟兄?”
王天寵他本是足智多謀,一聽這話,心中說:“我與我恩兄知己之交,萬也不能這樣絕情斷義。今天所說這一段事,其中定有情理。我先出去,到了外面再作道理。”想罷,回身到了外面,站立在窗櫺外,聽見裏邊倭侯爺的那個跟班的劉福在旁邊說:“侯爺,你就不念朋友之情,爲何說這樣無情的話?”
侯爺說:“劉福,你知些什麼?我那拜弟王天寵做事慷慨,倘若知道我今夜入襄陽城去盜那大環金絲寶刀,你想他身中妖人的八卦幡未好,他要去時,焉能行得了?還有一件,我這一去,你想那襄陽城千軍萬馬,我一人進去,焉能回得來?我這不過是聽天由命,如得不回寶刀,那時我也是先死在那賊人的巢穴之內。我今天與王天寵一翻臉,他一氣就走了。我死後之時,他不想給我報仇,我這是真與他有交情。你明白了?”王天寵在外邊一聽,轉身進了大帳,說:“恩兄,你不必這樣說,我都聽見了。我今天要去同兄長到襄陽城,前去盜刀。”倭侯爺一瞧,說:“罷了!既然是賢弟要去,劣兄也不攔你。”說罷,二人收拾齊備。王天寵說:“咱們假份作天地會八卦教的模樣,咱們也反搭二鈕釦,腰中白布纏。”二人正要走,見馬成龍與馬夢太二人進來。成龍說:“我謝謝侯爺大哥!但願兄長此一去神佛保佑,把那寶刀盜回來纔好。”又回頭叫跟人:“去買幾封香來,我要對天禱告過往神靈,暗助二位兄臺一膀之力。”倭侯爺說:“賢弟,你不必如此,我二人要去了。”說罷,二人各帶了一口單刀,出離了營門以外,一直的奔襄陽城。
離那城根不遠,只見城上衆賊都是弓上弦,刀出鞘,號燈齊明。都是把住那垛口,望下面瞧,怕有清國的英雄前來哨探。
倭侯爺與天寵一瞧,說:“不好!你我二人今天怕進不去,不知該當如何?”二位英雄正發愁,也是無意,湊巧一陣旋風,颳得甚大。二英雄趁着風力趴上城頭。那些會匪被土一迷眼睛,二位英雄早到城頭之上,大衆賊人也認不出來。正是:渾濁不分鰱共鯉,水清才見兩般魚。
二英雄找到馬道,順着馬道往下走,一瞧城裏頭有無數的燈光。二人下了馬道,一直的往西走。只見迎頭來了十數個燈籠,分爲左右。那氣死風燈上面有字,寫的是“四督會總吳”。
前邊四十多個護衛,個個都扛着一口斬馬刀。後邊有一騎馬,馬上馱着一人,頭戴青泥得勝盔,插尾,紫緞子箭袖袍,篆底快靴,外罩藍公袖夾坎肩;紫臉膛,年約四十多歲。王天寵與倭侯爺一瞧,認得是吳慶。二位英雄到了街南里一個影壁後面,蹲在那裏躲着。
原來吳慶他自昨日夜晚在半路店內盜出來那一口寶刀,回來一見吳恩,妖道甚爲喜悅,說:“賢弟,那一口寶刀就賞給你吧!”今天吳慶他自己正在那襄陽城府衙之內大堂之上擺了好些個菜,他自己在那裏吃酒。只見裏邊有跟吳恩的差官出來,說:“四督會總,八路督會總有令,派你前去查城去哪。”吳慶喝醉了,一聽此令,吩咐武全:“你快備馬!派親軍護衛,外邊伺候。”自己站起來,晃裏晃盪的往外走,上馬帶着那四五十個人,正往前走,正遇見那倭候爺與王天寵。二位英雄躲在路南影壁後,聽見吳慶說:“武全,我不去了。我這一着風,酒就上來了,頭眩眼暈,不知所因何故?咱們回去吧。”武全說:“八路督會總派你老人家前去查城,怕有清國的人暗進襄陽城。你老人家如要是不去,那時間恐怕八路督會總怪罪,那時還了得!”吳慶說:“我騎不住馬啦,我先回去,你們別說我沒去就是。”說罷,一兜馬往回就走。
那王天寵二人在暗中一瞧,吳慶肋下佩着的正是大環金絲寶刀,可又新添了一個刀鞘兒。王天寵瞧見此刀,心中說:“我何不趁此前去,搶刀殺死吳慶,得回了大環金絲寶刀,我二人出城。”想罷,站起身來,往前方纔要走,倭侯爺一手把王天寵拉住,說:“賢弟不可前往!你我二人身在龍潭虎穴,不可前去惹事,必須見機而作纔是。”王天寵站住了身,說:“大哥,咱們往哪裏去纔好?”倭侯爺說:“你瞧那府衙門首有無數號燈,還有四座帳房,衙門東邊有一座箭道,一直往北去的。
你我順着那箭道躥上房去,進衙門,暗盜那大環金絲寶刀就是。”二人躡足潛蹤的順着大街過去,到了箭道一瞧,裏邊甚是寬大,路東有住戶人家,路西沒有住戶,是府衙牆,甚高。二人往北走了不遠,躥上牆去。
二人躥房越脊,正在房上往前行走,只見下面大堂燈光閃爍,吳慶坐在當中,面前擺着一張八仙桌,桌上有無數的菜,兩旁有四個人在那裏伺候他。大堂外,東邊十二間房,西邊有十二間房,裏邊俱是燈光閃閃,俱有人住二人在大堂的西北房上一伏身,則見那後邊有無數的羣房,裏邊俱是燈光閃閃。只聽那吳慶說:“武全、武興,你二人知道會總爺的這一口寶刀的厲害不知?”武全說:“實在不知有什麼厲害之處。”
吳慶把那刀抽出來說:“你過來瞧瞧。”那武全過來一瞧,吳慶一掄刀,“克嚓”一聲,把武全人頭砍下。那武興見把他哥哥刺死,轉身就跑,口內直嚷說:“殺了人啦!督會總在哪裏?
我去喊冤去!”往後去了。
少時,聽見後邊一片聲喧,吳恩帶着有二三十名保駕之人到了大堂,說:“吳慶,爲何無故殺人?”吳慶說:“他罵我目無主人,我不殺他?哥哥不信,問問他們衆人。”那別的使喚人也不敢不替他說話,都說:“是武全罵四督會總是真。”
吳恩說:“四弟,你的氣色不好,今天必有殺身之禍。我山人善觀氣色,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善曉過去未來之事。來人!把我的卦盒兒拿過來。”有人搭過一張桌子,把那小金漆盒兒擺在桌上,他用手一搖,說:“四弟不好,今有清營的刺客進了襄陽城,一則盜刀,二則行刺。”吩咐手下人:“傳我的話,給我拿人!”倭侯爺二人一聽,在房上嚇了一跳。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