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物如善得終爲美,事到乃圖安有公。
不作風波於世上,自無冰炭到胸中。
災殃秋葉霜前墜,富貴春花雨後紅。
造化分明人莫會,榮枯清得幾何功。
話說金文學正和那馬保二人談話,馬成龍、馬夢太、李慶龍這三人各帶兵刃,暗跟金文學到了那個跨院。馬夢太堵住窗戶,李慶龍跟馬成龍來至房門首。馬成龍說:“好你馬保,你把我給冤着了!你今日還往哪裏走?”一拉大環金絲寶刀,直奔那馬保。馬保說:“馬成龍,你把我拿去報功,我別無話說。
你來吧,我也無臉再見天地會八卦教中之人了。”馬夢太等立刻把馬保綁上,他這才帶至前院上房之內。馬成龍等四人落座,吃了飯。馬成龍說:“金賢弟,你給僱一輛車來,我等官身由不得自己,急速回去纔好,你我後會有期。”金文學說:“理應留大哥在此多住幾天,無奈兄長事情緊急,我恭敬不如從命就是了。”馬成龍說:“好說,我三人告辭了。”韓三叫了一輛車,劉四等叫人先把馬保放在車上。馬成龍、馬夢太二人跨着車沿兒,李慶龍單僱車一輛,金文學送至七步橋村外。馬成龍跳下車來,說:“金賢弟,你請回去吧,我早晚還要看你。”金文學說:“仁兄前程遠大,弟惟願兄長祿位高升就是了!”
說罷分手。
馬成龍等三人坐車,押着馬保來至懸漠山穆將軍大營之內,正遇老將軍升帳點名,他三人進帳參見將軍。馬夢太說:“末將奉令,同馬成龍捉拿教匪馬保,現在把賊人拿到,候將軍令下。”穆將軍說:“來,把馬保給我帶上來!”兩邊人答應,把兩張皮馬保帶上來,跪在大帳之下。穆帥說:“馬保,你這廝好大膽量,用誆軍計,設立地雷,不想餘順來降我。今天告訴你,大清國自定鼎以來,君明臣忠,上合天心,下遂人願,風調雨順。你們這邪教賊人,妖言惑衆,無所不爲,私立邪教,引誘愚民,今天大兵壓境,爾尚抗衡。我也不必多問你,我今把你處死就是了。”馬保說:“好,我惟求一死而已!”穆帥說:“來人!把他給我帶下去,綁至營務處示衆!”請了王命旗,這才立刻送至營門,把馬保凌遲示衆。這裏把馬成龍叫上來,說:“你久打軍需之人,還受他這樣之計,從此小心,暫記你大過一次就是了。我也不撤你,奮勇隊仍歸你帶領。我在這裏歇息幾天,急速起身了。你下去吧。”穆將軍也就遞了一個“河南一律肅清”摺子。康熙老佛爺賞了穆將軍世襲一等男爵;蔡榮賞世襲二等男爵;汪平賞加太子少保、兵部尚書銜;馬成龍交軍機處記名,有提督缺出題奏候升;馬夢太以總兵用;李慶龍加總兵銜,以副將用;玉斗以參將提升;巴德哩賞給二品銜,以副將用;餘順賞給都司;白勝祖賞戴花翎,賞穿黃馬褂,加裴凌阿巴圖魯勇號;餘員韋馱保等合營大小五百餘員上將,各有加級記錄;隨徵兵丁賞給三個月錢糧。穆元帥謝了恩,合營衆將都謝了恩。
過了幾日,旨意着穆詹進兵峨嵋山。着他會合神力王,務要把妖人吳恩拿住,沿路安撫居民。穆將軍接了這道旨意,次日升帳,調齊了衆將,說:“聖上旨意進兵峨嵋山,我定於本月初十日進兵。”白勝祖聽見吩咐,上帳討令,說:“末將討令,先行兩天,隨帶家人就是了。”穆將軍準行。這帳內隨徵大將也有單走的,也有隨營的,不能一律。
書中且表,白勝祖他是個風流人物,博學多覽,知古達今,文武精通,想這一入四川,都說是那四川是名山勝境甚多,他想要在路上逛逛各處景緻。這日討下令來,他派家人白祥押行李車四輛,白順管糧餉車,自己帶二套車三輛、馱轎一乘。他坐騎一匹銀河獸的馬,鞍鞽鮮明。他帶白平、白安、白吉、白慶四個家將,由大營起身。前呼後擁的車輛馬匹三十餘人,往四川進發。在路上曉行夜住,飢餐渴飲,遇景而觀,逢山必逛。
時逢新秋天氣,風和氣暖,萬物結實。一路上山青水秀,地茂林豐,新奇如畫的一般。白勝祖在馬上任意瀏覽,自己一想:“怪不得諺雲:‘一處不到一處迷,是處不到永不知。’我先在家之時,惟知京都乃天下第一可觀之處。後來看書,才知道杭州西湖,白樂天修六井,蘇東坡修蘇堤,有西湖十景、杭州八剎、天下第一江之說,心中仰慕,恨不能身臨其境,纔可觀玩。後來看各處府縣誌,才知各處名山勝境不少。我前者隨父親出征孽龍溝,到各處所逛,都是新奇之景,平生目所未睹。今這番入川,我要逛逛峨嵋山。這座山比東嶽還大,連環八百里,大小三百七十餘山峯。妖人他居此險地,神力王統精兵二十萬,合屠侯爺、伊哩布,他三人足智多謀,還不能成功。我這一到四川,先訪賢士高人,設法破這賊人的巢穴。俗語說得好:‘要作驚天動地事,須得絕古別今人。’”這日他走到一座大集鎮,天有巳正之時。進了北村口,但則見兩旁鋪戶整齊,車輛來往不斷。走至十字街,白少將軍見那十字街西邊有一座席搭的臺,座北向南,上面有桌椅條凳,其形與戲臺相似,上邊擺着槍刀劍戟、斧鉞鉤叉各種兵刃,並無有人。白勝祖看裏,說:“白平,你問問這個集鎮叫什麼名兒,那座臺是作什麼用的。”白平答應“是”。去不多時,打聽明白,說:“回稟大爺知道,“這座鎮店叫四方鎮,那座臺是一座擂臺。只因連年荒亂,各處土賊趁勢搶奪。這四方鎮臨近有十八個村莊,成辦團防起手。他等爲了守望相助,請了兩位教習來,怕衆人不服,設立一座以武會友的比武臺。兩個教師,一個名叫通臂猿袁興,一個名叫鐵掌猴袁霸。他二人在此立擂臺一百天,如有人贏了他兄弟二人,他二人情願把這教習之位讓給他人。我探聽就是這樣,請大爺示下。”白勝祖說:“打店住上房。”白平一回頭,看見路東里有一座大客店,字號是“春遠老店,安寓客商”。白平進去說:“店家,你們上房可乾淨?”小二說:“幾位?”白平說:“上房住一位,下房三十九位,車輛馬匹。”小二說:“好,你願意住這院中,是東上房五間,北上房五間,南房五間。我們這院中依東爲上,南面十二間單間,北面十二間單間。後面還有五層院落,南面東街都有門。你們要住,就在這院中東上房。”白平點頭說:“也好,就是這樣吧。”叫過車輛人等來。白少將軍下馬至上房,白安伺候淨面更衣。送過來一碗茶,白勝祖喝了一口,正想要去看看那立擂之人是怎樣的英雄,想:“國家正在用人之際,我要收兩位,亦可替國家出力報效。”正在思想之際,忽聽那店外有吆喝之聲,進店來了三輛二套鏢車,保鏢的在後,是三位,各騎坐騎,都是神清氣爽,虎背熊腰。那頭前那位,手拉一匹黑馬,身高約有丈許,頭大頸短,麪皮微黑,粗眉大眼,高準頭,四方口,儀表非俗,精神百倍;身穿紫花布小汗褂,青洋縐中衣,腰繫青搭包,帶着大火鐮,足下青布快靴;馬鞍鞽邊帶着那渾鐵點鋼槍,約有四十餘斤重,年有三十以外的模樣。第二位是白臉膛,細眉朗目,年有二十以外;身穿藍綢子褲褂,足下青緞子薄底抓地虎靴子。
第三位是青綢子褲褂,青布快靴;淡黃臉膛,頂平項圓,雙眉帶秀,二目有神。那頭一位是雲南昭通府的鏢頭,姓杜名文興,別號人稱五穀虎,自幼受過高人傳授,長拳短打、十八般兵刃,樣樣精通,在四川、雲南一帶走鏢爲生。那後跟定的是他拜弟雙錘太保丁茂、金睛豹杜景龍。這三個鏢頭是往北走,至此處聽說有人在此立擂臺,要看看是哪一門中之人。來至春遠店,小二認識,說:“杜大爺,你老來了,少見哪!住二層院子吧?”
杜文興說:“就是這院裏吧,我們連車佔兩間北房吧。”小二說:“也好。”杜文興說:“把馬叫人遛遛去。”三位達官住了靠東上房的那間北房,車伕另住一間。小二送進洗臉水來,杜文興洗完了臉,三人吃茶。
忽聽院中說:“呔!這是哪位的鏢車,什麼人保鏢?出來見見我!”丁茂正要喝茶,聽有人找保鏢的,一轉身出來說:“哪位呀?”望院中一看,見有一人,年約十八九歲,麪皮微白,細眉毛,大眼睛,窄腦門,尖下頦;身穿藍綢子短褲,青布快靴,一見丁茂問,他就說道:“你是保鏢的達官哪?好哇,我正找你,你有什麼能爲敢保鏢?今日這鏢算我留下啦!”丁茂說:“你有什麼能爲,敢說此浪言大話?你是要找死,叫達官老爺生氣!”這少年人乃是白平,因爲白安說玩笑話兒,把他激惱了。白安說:“大哥,你也好練把式、摔快腳,你看保鏢的來了,你要敢和他說句大話,我就佩服你!這事自己吹着玩吧,那算什麼英雄!”白平說:“我去叫他出來,你看怎麼樣?我叫你瞧瞧!”說着跳至院中,叫出丁茂來,說:“朋友,你別保這現眼的鏢啦,我看你有什麼能爲!”丁茂氣往上升,跳過來要抓白平。白平一閃身,一縱步,用手一拉他的腕子,往懷裏一帶,說:“你給我倒下吧!”一個絆子,丁茂倒於就地。上房中五穀虎杜文興氣往上升,說:“哪裏的小輩撒野!
我來拿你!”白平本是自幼兒跟着少將軍練過武,藝高人膽大,哪裏服人?見杜文興來,他過去說:“你休要逞強,我叫你也倒下!”杜文興不慌不忙的過來,一照面把白平扔於就地,不容起來。他過去掄拳要打,只聽東上房有人說:“呔!且慢,我來也!”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