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戍樓殘月逐徵鞍,聽鼓猶疑夜應官。
好友聯吟同入夢,清時行路久忘難。
曾歌北塞憐王粲,再出東山愧謝安。
此去不愁腰索盡,迎人黛色秀堪餐。
話說胡忠孝正在兩軍陣前要與那會匪爲首的先鋒姚文華動手,姚文華刀一擺,照定那胡爺就是一刀,胡忠孝用槍相迎。二人在戰場之上大戰多時,不分勝敗輸贏。王爺隊內出來王天寵,一鏢把姚文華打死,胡忠孝甚爲喜悅,收馬回隊報功。那妖道一見,說:“我山人用法術把他等拿住,不用你們分心。”說罷,跳下四輪車,手執太阿劍,說:“兒等擂鼓助陣,待山人殺他個片甲不歸!”說罷,直奔兩軍陣前。王天寵讓胡忠孝迴歸本隊,自己提木棍、雁翎刀,大罵妖道。二人在戰場之上動手,吳恩恨王天寵入骨,說:“小輩,山人定要結果你的性命!”說罷,掄太阿劍就剁,王天寵閃開。二人大戰有三十多回合,不分勝敗。
吳恩真急了,用陰陽八卦幡一指,一縷青煙,王天寵栽倒在戰場之上。王爺大隊之內跑過去顧煥章,把他救回本隊。龍恩、王河龍二人出去,也被妖道用幡一指,說:“好兩個匹夫!
我必要你等的性命,萬不能饒恕於你!”用寶幡一指,二人躺在戰場之上,被賊人的餘黨結果性命。一連出去幾位,俱皆身亡。顧煥章大忿,出去要拿妖道,被人家一劍把棍棒削爲兩段,短把刀揮作兩截。連敗清營四十八陣,殺得神力王兵退湘江岸,想奇計拿賊。他又要調馬成龍去,又怕他病,體未痊。至三月底,派馬夢太至浙江獨龍口調成龍。此時,王天寵身中八卦幡之後,覺着渾身無力,多虧倭侯爺的奪命仙丹,吃了幾粒,才覺得好些,在營內養病,陣亡了薛應龍、龍恩、王河龍、李傑、參將劉保善等二十多名。王爺急得吐血,不知該當如何辦理,派夢太去說:“如馬成龍病,好,調他前來;如病,未好,調大環金絲寶刀前來,給顧煥章使,好捉拿吳恩。”
夢太到了獨龍口,見了衆人,就把這些話說了一遍。馬成龍說:“甚好。張三賢弟,你先給我擺上個香案,我先給我那寶刀祭奠祭奠,保佑着我這一到襄陽城先拿吳恩,然後再殺退了賊兵,這就算我奇功一件。”外邊家人早把香案辦好了,成龍穿好了衣服,說:“你們哥兒幾個先喝着,我到外邊燒上香再喝。”自己站起身,來到香案一旁,先燒香,然後又把那寶刀放在香案之上,跪下磕頭,說:“寶刀,你乃是聖上所賜我的。你這一去,要是妖人寶劍的對手,你在鞘內作聲,先給我一個顯應;你要不是它的對手,你在鞘內連一動也不動。”說罷,磕下四個頭去,只聽那刀連聲響亮。成龍甚喜,把刀帶起來,又入席吃酒。高傑說:“我也跟你們二位去,到那襄陽城瞧瞧吳恩他有多大本領,我與他較量幾合。”夢太說:“你先在這裏跟張三大人護守獨龍口,侯王爺的令,前來調你就是。明天我二人用完了早飯起身。”說罷,撤去杯盤,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起來用完了早飯,換好衣服,二馬告辭,出獨龍口。張廣太與高傑同送至十里之外分手。廣太說:“弟在此處專候捷音!”二馬在馬上拱手作別。在路上時逢初夏之時,綠樹蔭濃,清和月半;青山映目,芳草生香。農夫耘田,牧童放牛于山坡,漁翁垂釣於河岸。雖則亂離之後,此處稍平。本處百姓都知天地會兵退湖北省,有神力王的大隊在湘江擋住,故此俱不擔驚害怕,照常度光陰歲月。二馬在馬車一路觀瞧,並不像亂離之世,彷彿堯天雨露中。
二人在路,曉行夜宿。那一日,到了一座鎮店,是南北的大街。夢太說:“咱們今天住在這裏吧。此處離大營有四十里之遙,今天咱們要去到營裏就黑了,王爺傳你進去問會子話,再吃完了飯就晚了。第二日必要開兵,那時你人困馬乏,歇不過來。今日住在這裏,明天正午就到了大營了,見了王爺,辦完了事用飯,也歇得過來。”成龍說:“也好,咱們就住在這裏。”一瞧路東有一座店,大門關着,粉牆之上有字,上寫:“天和客棧,安寓仕宦行臺、往來客商。”馬夢太下馬叫門,說:“開門,我們住店。”裏面有人答話說:“什麼人叫門?”
夢太說:“我們是打公館的,快快開門。”裏邊出來了一個小二,年約二十多歲,說:“你們是哪裏來的?我問你。”夢太說:“我們是從獨龍口來,往襄陽軍營內去的大清營的差官馬大老爺。”小二讓二人進店,把馬接過去,拴在馬棚之內,讓馬成龍與夢太到了東上房之內,把衣服脫去,要洗臉水洗完了臉。
山東馬成龍自己到了外間屋內一瞧,南邊有一個暗間,外邊正東牆上有一個牌位,上寫:“臨敵無懼、勇冠三軍馬成龍之神位。”成龍瞧夠多時,說:“好傢伙!夥計,你這裏來,我問問你就是了。這個牌位是什麼人供的?”那跑堂的說:“是我們店內東家掌櫃的供的。我聽人說,是有一個人,是山東登州府文登縣的人,姓馬,雙名成龍。此人武藝超羣,天地會聞名喪膽,望影心驚。聽說神力王派人去調他,我們這裏百姓都說:他如來時,必把吳恩打敗,故此我們這裏都供奉他。他如來之時,果能把賊人殺敗,我們這裏年年供奉着他;如要打了敗仗,把這牌位扔在溺尿窩子之內,大家拿溺澆他。”馬成龍一聽,說:“好傢伙!要依我說,你們也不必供奉他,也不必澆他。”說着話,馬夢太在屋裏聽見直樂,說:“大哥,你進來吧,小弟等着你喝酒哪。”成龍進去,與馬夢太談了會子閒話,天色已晚,二人安歇。馬夢太永遠不脫這衣服睡覺;馬成龍他脫去衣服大睡,枕着大環金絲寶刀。二人安歇睡覺,睡至二鼓以後,馬夢太說睡語,說:“好賊人,我全把你們宰了!”只聽外面“吧”的一聲響。原來是店中的夥計端着一盆水,正走到窗櫺之外,聽見馬夢太一說睡語,嚇得那手腕子一軟,把盆扔在就地。此是閒話,不提。
次日天明,成龍二人起來,說:“老兄弟,你把我的東西給拿哪裏去了?”夢太說:“什麼東西?”成龍說:“就是那大環金絲寶刀。”夢太說:“我不知道。”成龍一聽,說:“了不得啦!必是被賊人偷去。”夢太說:“我不信,別的東西不偷,就是偷你那大環金絲寶刀?我瞧瞧賊從哪裏進來的?”
猛擡頭一瞧,見東邊窗臺上放着一張書柬,伸手拿過來遞給成龍。成龍接過來一瞧,是一張紅單帖,上畫寫着:“盜刀者,乃四督會總吳慶是也。如要此刀,或王天寵或顧煥章,他二人到襄陽城可換回此刀。”成龍一瞧,“唉”了一聲,說:“了不得啦!我這口刀被天地會八卦教盜了去了!老兄弟,你有什麼主意?”夢太說:“我沒主意,咱們倆人見了王爺再說吧。”成龍說:“不要緊,我到後邊瞧瞧,賊是從哪裏進來的。”說着話站起,撲奔東後院,瞧了一瞧。書中交代,原來是江蘇知府吳慶,他自那五鬼莊地雷未能成功,自己實在是沒臉。這一天,在吳恩的跟前討了一支令箭,說:“要假扮作清朝的差官,探聽清營的虛實。”自己帶着四名跟人,這一天來到新平鎮,住在天和店南隔壁三元店內。聽得店中人傳說,天和店住着有清營的兩個差官。吳慶聞聽,心中說道:“不知清朝兩個差官是上哪裏去的?”等到夜晚,天有三更時分,換好了夜行衣,出離房屋,越牆而過,至天和店東上房的後窗戶,側耳望窗內一聽,聽見二馬盹睡已熟,回手把窗櫺給支起來,進到屋內一瞧,牀上躺着兩個人。吳慶把成龍枕的那大環金絲寶刀,一伸手拉將出來,見光閃閃,冷森森,甚是驚人。吳慶一瞧,先把那刀用手一掄,方要剁馬成龍,只聽夢太說:“我全把你們那些個賊人殺了!”是夢中的睡語,嚇得賊人自東後窗戶鑽出去。
又聽見前邊“吧”的一聲響,自己走到了東牆根之下,也不敢動。一瞧這是一口寶刀,“先我聽見人傳言說,此刀善能斬釘剁鐵,殺人不帶血,我何不先拿此刀回去。”想罷,上牆要走,又想:“我何不留一個名姓!”隨身帶着有紙筆,說:“我給他留下一個字兒。”想罷,用筆寫了一個字兒,扔在那邊院內,自己回店,帶跟人叫開店門,迴歸襄陽去了。
故此成龍一瞧那個字兒,就知道寶刀是被人家盜去了。馬夢太默默無言,成龍也發了愣了。夢太說:“今天把刀一丟,王爺必要治罪你我。他還指着這一口刀敵妖人吳恩哪!丟了這口刀,那如何是他的對手?這該當如何辦理?”馬成龍說:“不要緊,咱們哥兒兩個喝酒吧。到了大營之內,你就交令,說把我調了來了,你就回帳房去你的。我見了王爺自有話說,不與你相干。”說罷,要酒要菜,馬成龍倒很樂。二人吃完了飯,算帳還了店飯錢,備好馬,二人出店上馬,一直的往正南奔湘江,過了大江就是軍營。
到了營門以外,二人下馬,過來了好些個人,都讓馬成龍。
也有說:“馬大人這一來就好了。合營之內,大家盼想。”夢太先到了號房之內,然後又到了中軍差官那裏,回稟裏邊。王爺發擂升帳,馬夢太到了大帳,給王爺請安,又給屠海侯爺、伊大人請安,說:“參將馬夢太奉王爺的令,把馬成龍調到來交令。”王爺吩咐:“把馬成龍給我叫進來。”夢太自己出大帳去了。有差官傳令:“馬成龍進帳。”山東馬一聲答應,隨令到了大帳之內,先給王爺叩頭,給衆位請安。兩旁衆差官、戈什哈、武軍官、旗牌官,親兵、護衛不少。王爺甚喜,在旁邊賞給一個座兒,說:“成龍,你好了,真乃是社稷之福也!
你坐下吧,我有話問你。”成龍說:“有王爺在此,我不敢坐。”
王爺說:“你坐下無妨,我不怪你罪。”成龍謝了座,然後王爺問他的大環金絲寶刀:“你拿來,本帥我瞧瞧,如能敵了吳恩之時,那時間我必要重保舉你!”馬成龍說:“王爺要問那把刀,乃是當年白大將軍拿杜雙印之時得的,進獻國家,聖上賜給我。我無福,昨天走在半路,他在鞘內作響,化了一條龍飛了。”王爺說:“豈有此理!”成龍的刀鞘子還帶着,一撩馬褂,說:“你瞧瞧有沒有?”王爺一看,怒滿胸膛,說:“好一個馬成龍,我必要殺你!”先拔令箭一支,插在中軍帳,說:“勿論什麼人,誰要是給他求情,先斬首號令!”吩咐武軍官:“把馬成龍給我綁出大帳營門,梟首號令!”兩旁一聲答應,先把成龍綁好了。王爺又派人去傳馬夢太進帳,嚇得衆人戰戰兢兢。不知成龍的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