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哀樂賢愚總一般,搔頭拍膝思無端。
不知聽者因何故,離便淒涼合便歡。
話說吳恩坐着大轎,來到大竹子山的帥府公廳下大轎。蔡文增、吳恩、張寶升了大帳,兩旁一干諸戰將排班站立。吳恩吩咐:“先把白勝祖帶上來!”兩旁一聲答應,到了外面空房之內,見了馬成龍等十個人,早有衆人在這裏看守。十位英雄還醒過來,馬成龍說:“來,咱們幾個人也就今天死在這裏。”侯文、侯武一個個心中着急,一想:“進大清營寸功未立,今就被獲遭擒,身無寸職,今死在賊人之手,豈不辜負此生?豈不辜負此身?”此時這十位英雄之內,就是馬成龍視死如歸,談笑自如,另九個人俱都低頭不語。事情最難之事,莫過這幾樣:寡婦攜兒泣,將軍被敵擒,失寵宮女面,不第舉子心。
衆人正在心中不安之際,忽見打外面進來幾個嘍兵,說:“你們哪位姓白呀?祖師爺令下,帶你上去哪!”白少將軍說:“衆位恩兄師弟,我要失陪了!”幾位嘍兵推推擁擁,來至帥府的公廳。見吳恩在堂中坐定,已然換上了衣服。上首坐着勸善會總蔡文增,下面坐着靜江太歲張寶,旁邊站立戰將。吳恩在上面把虎案一拍,說:“白勝祖,你好大膽量!前者你冒充我們祖師爺,來到竹子山臥底,將我堅鐵桶相似的石平州,竟失在你這匹夫之手!今既被我山人將你拿住,你還有何話說?”
白少將軍聽吳恩之言,一陣冷笑,說:“吳恩,你這叛國賊人,好不知天時!我白勝祖前番舍死來至大竹子山,想要探明白了這座山的地理,我好同穆將軍帶人馬前來破你這座竹子山,捉拿你這無謀的匹夫,不想今日被你所擒,妖道,你把我殺了,我落個爲國盡忠,戰死沙場,千古流芳之名。你這不知天時的賊人,不久天兵一到,玉石俱焚!諒你這個竹子山彈丸之地,你所帶都是些烏合之衆,你豈不知順天者昌,逆天者亡?你既把我拿上山來,殺剮存留,任憑於你,不必多說!”那吳恩一聽此言,說:“來人!先把這廝給我亂刃分屍,結果他的性命就是!”兩旁人一同答應,各把手中的刀拉出來。方要動手,只見靜江太歲張寶過來說:“八路都會總休要忙,殺了他也滅不了大清國的威風,不殺他也壞不了天地會的事情。暫把他等幾個人看押在這竹子山,這叫作香餌釣金鰲之計。如要是大清國的戰將前來探山,來一個拿一個。”吳恩一聽,說:“倒也有理。把他們十個人押在西跨院君子軒,派周平、吳滾二人去看守着,帶四十名兵丁,不準缺了他等的茶水。”
下面有八河龍王呂道明跪倒磕頭說:“我得了兩件至寶,獻與都會總。現有一口大環金絲寶刀,一口龍泉劍。”吳恩拿過來,心中甚喜,自佩一口龍泉劍,大環金絲寶刀賞與張寶佩帶。呂道明下去,把那些兵刃俱都放在外面兵器庫內。吳恩吩咐:“擺宴,慶賀功臣!”兩旁邊手下人答應。不多時,酒筵齊備。屬下諸戰將俱各有賞,各個開懷暢飲,直吃到日色平西。
吳恩說:“蔡會總,你我知己之交,你得助我一臂之力。現今穆將軍兵屯祁河寺,手下雄兵數萬,猛將千員。我意欲遣人到雲南府玉華山,把仁和教主白練祖請來,大概他的法寶也煉齊。
不知你等意下如何?”蔡文增說:“都會總的高見雖好,怕是仁和教主白練祖不能下山,他的法術尚未煉好。依我之見,官兵利在戰,咱們這裏利在守。官兵遠來,道路不熟,運糧道路不通。只要有小竹子山這支人馬守住了上江口,先用緩兵之計,祖師爺撒下傳牌:穿雲關、楚雄府、雲南府、大竹子山、小竹子山,各處人馬調齊,會合在上江口。大清國的人馬疲睏之時,那時間一戰成功,可能把大清國人馬殺敗。祖師爺請要三思。”
吳恩說:“也好。既然如是,發我的傳牌,傳與各處。”下面叫靜江太歲張寶緊守山口,吳恩在各處巡查一遍。
張寶迴歸水師營,他手下戰將接他來至水師營虎頭舟大戰船上,有手下家人伺候。張寶落座,吩咐“請軍師爺!”不多時,從外面進來一位文雅先生,年有三十以外,身高七尺,可是大清國的打扮,頭戴一頂緯帽,身穿藍綢子國士衫,腰繫涼帶,足下青緞子氈底官靴,外罩紅青綢八團龍的跨馬服;面如白玉,頂平項圓,黑黲黲兩道眉毛,一雙闊目,皁白得分,鼻如玉柱,口如四字,齒白脣紅,大耳朝懷。此人姓曹名文遠,乃四川成都府人。自幼在家奮志讀書,爲人聰明伶俐,懷揣錦繡,腹隱珠璣,仰面知天文,俯察知地理,頗曉奇門遁甲之術,與張寶兩人是知己之交。只因前者張寶歸降大竹子山之時,接了八路都會總聘禮,那時曹文遠正在張寶家中閒住張寶過來請教,說:“賢弟,眼下八路都會總拿聘禮請我入大竹子山,我是去好,不去好?我知道賢弟有經天緯地之奇才,我特意前來請教。”曹文遠聽張寶之言,說:“兄長,此時去得,到天地會八卦教中見機而作。大丈夫立志於四方,諸事聽天由命。兄長此一去,小弟還要跟隨前往。”二人見了吳恩,八路都會總見張寶乃蓋世英雄,水旱兩路精通,叫他獨創一營,在大竹子山口以外大江之中,在那操演水師人馬。就派曹文遠爲主簿先生。張寶諸所事情,必要請教曹文遠。八路都會總後來駐紮峨嵋山去,這裏張寶操演一萬水軍。仁和教主白練祖,原先常往大竹子山,薦升張寶爲水軍都會總。把守大竹子山山口的,是巡山太保高勝。
這日張寶從大竹子山裏面出來,自己帶了兩壺酒,叫手下人把曹文遠請來。二人落座,說:“賢弟,愚兄請你至此,非爲別故,今日八路都會總與勸善會總拿住大清營幾個差官,我看被擒這幾個人五官相貌不俗,斷不是下流之輩。我請賢弟,有一件肺腑心事,我要領教領教。賢弟既知道天文,你看大清營與八卦教誰強誰弱?”曹文遠說:“兄長乃是高明之士,這區區小事何必請教小弟!”張寶說:“賢弟差矣!愚兄與你乃是知己之交,皆因一時懵懂,當局者迷,賢弟乃旁觀之人,定知心肺。愚兄所做所爲之事,皆聽賢弟之言。”曹文遠說:“兄長要問,小弟也不敢隱瞞。昨日晚上,小弟仰觀天象,見將星闇昧不明,太白星擾於鬥口;楚雄府有一股紅煞之氣沖天,此處將有刀兵之災。天地會八卦教不久必滅,大清國紫氣東來,國運正旺,不久必要大獲全勝。”張寶說:“既知不久必滅,何必勸愚兄歸降天地會?”曹文遠說:“我正爲此事才勸你歸降天地會八卦教。兄長有蓋世奇才,要在大清營中,顯不出兄長能爲武技來。要在天地會八卦教中,兄長就是一個大頭目。趁此機會,找一條道路,歸降大清營,必然是高官得作,駿馬任騎,光宗耀祖,顯達門庭。”張寶說:“賢弟此言雖是,我倒作了進退兩難之人。我既受天地會俸餉之德,在王門下願王興,我食天地會八卦教的俸餉,就應該給天地會八卦教辦事。爲人子孝當竭力,爲人臣忠則盡命。我生是天地會之人,死則天地會之鬼。賢弟此言差矣!”曹文遠一聽,微然一笑,說:“兄長說的是,小弟拙言。”張寶說:“天色已不早,賢弟歇息去吧。”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張寶自己悶悶不樂,屏退左右,自己在燈下看書。天有三鼓之時,忽見軟簾一起,從外面進來一人,手拿明晃晃一口寶劍,要與張寶拚命。不知來者是誰,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