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性歌》:莫要愁,莫要愁,前生定數豈能由。貧窮枉抱貧窮根,富貴空勞富貴憂。無定島,不繫舟,識破任優遊。
話說顧煥章、劉洪太、李德太拿住了韓登祿,忽見從山洞出來一隊人馬,是馬大人即馬成龍等出來。顧煥章他一看,知道東山口已破,趕緊說:“賢弟,你我大家追趕吳恩去。”
書中交代,馬成龍等是從哪裏來的呢?只因穆將軍帶大隊進了山口,與那些賊兵打仗交手,殺得賊人五零四落。馬成龍、馬夢太、高傑、白勝祖四個人殺進了祁河寺,但則見朱天飛、侯化泰二人被綁在樁柱之上,過去用刀剁開繩釦。瞧那邊還綁着一個,並不認識,五官相貌不俗,大概是一位俠義英雄,過去也把繩釦與他剁開,問明白了他的名姓。兩邊賊人喊殺連天。
見王天寵獨戰任鳳山,馬成龍躥過去說:“王賢弟閃開,待我來拿他!”任鳳山見衆會總俱都逃走,就剩他一人,孤掌難鳴,又見馬成龍過來要與他動手。任鳳山本領藝業高強,眼空四海,目中無人。他有一個兄弟,名叫任鳳姣,死在大清國的將官侯化泰之手,他立意要給兄弟報仇。今天遇見馬成龍,掄刀照定馬成龍就剁。馬成龍用寶刀往上相迎,只聽“咯嚓”一聲響亮,竟把任鳳山的刀揮爲兩段。任鳳山轉身要走,被馬成龍一刀殺死。馬成龍問:“吳恩往哪裏去了?”大衆說:“進大殿從地道逃走了。”馬成龍、馬夢太、高傑、白勝祖四個人一併追將下來。方一出洞口,只見顧煥章正拿住韓登祿,與劉洪太、李德太正在那裏講話。他四個人趕到,說明來歷。馬夢太過去連忙叩頭,說:“原來是二位師兄。”劉洪太、李德太說:“賢弟請起,你我暫且不要敘禮,追趕吳恩要緊。”王天寵也隨後趕到。
衆人把姜鴻放起來,說:“你要歸降大清營,我們大家作爲引薦之人,你意下如何?”姜鴻說:“求大家開恩,饒我這條性命吧,我情願效犬馬之勞!”王天寵說:“你來撐這隻小船,追趕吳恩。”這幾個人來至山坡以下,見這隻小船仍然在那裏未動,姜鴻大吃一驚,說:“吳恩並不會水,他從哪裏逃走了?”王天寵說:“我已把韓登祿殺死,你在此必知道他往哪裏去了,必有可通之路。”姜鴻說:“從這裏往東走,不到一里之遙,有一道山澗,有五六尺寬,那裏可以躥得過去。過那道山澗有一道大嶺,名爲金沙嶺。下了金沙嶺,再走四十里地的山道,一出山口就到範村,那裏是一座大鎮店。由西村口過江一直往西南,就是大竹子山的去路。”王天寵聽罷,說:“既是你這條道路甚熟,你就頭前帶路。”姜鴻說:“諸位俱跟我來。”王天寵、顧煥章等六個人跟着他一直往東走了不遠,都是沿山的崎嶇道路。到了那道窄山澗之所,姜鴻他先躥過澗去,王天寵諸人跟着躥過去。到了金沙嶺,順着那曲折路徑,往北走了有四十里之遙。
此時東方發曉,天色已然大亮,見前面有一片村莊,及至臨近再看,原來是一座大鎮店。姜鴻說:“你們衆位老爺們跟我先到江口,看是如何。”衆人來到江口,見先有一隻小舟,已過江去甚遠。王天寵到了這臨近的鋪戶中一訪問,說:“方纔有一個老道,你等可看見從此過去了嗎?”那鋪中人說:“不錯,方纔有一位道爺從此過江,他並不搭伴,要單僱一隻船。我們這裏有一個人久在這江口使船的,名叫海順,他方纔把他渡過江去了。你們幾位早來幾步也就趕上了。你們幾位是和那道爺在一處的嗎?”王天寵說:“我們不是一處的。我們是大清營的差官,來到這裏拿賊的,他是叛逆吳恩。你們這裏可有船嗎?”
正說着,只見那邊過來了一隻小舟,靠在江岸。王天寵早已看見,轉身過去說:“朋友,你渡我們幾個人過江。”那使船之人拿眼一瞧王天寵這七個人,說:“你們幾位要過江?請上來吧。”王天寵等上了小船,那使船之人把跳板一撤,船家用篙一點,這隻船飄蕩蕩往前行走。王天寵見這使船之人,暗吃一驚。此人年過三旬,細腰虎背,面如紫玉,兩道英雄眉,一雙虎目,鼻直口闊,海下無須,正在少年;見他兩隻眼睛爍爍的放光,由大眼角有一道紅線,大行家一瞧,是一道水溼紋,這人水性頗通。王天寵點了點頭,問:“這個朋友貴姓?”使船的那人說:“在下姓李,名傑,乃陝西延涼衛的人。因找我兄長,流落在此處,買了一隻小船,就在這江口使船爲生。”王天寵說:“你兄長叫什麼名字?”李傑說:“我哥哥叫李英。”
王天寵說:“莫非就是浪裏飛行翻江太歲李英?他是你哥哥麼?”
李傑說:“不錯,正是。”王天寵說:“可巧遇見我,就算找着了。你哥哥在祁河寺幫助我等打賊。你是多咱來到此處的?”
李傑說:“由去歲春天就在這江口。”王天寵說:“你有外號沒有?”李傑說:“我有一個小小的外號,人稱水底金鰨皆因我在水中能住三天五天的工夫。”王天寵說:“你幫着我們把吳恩拿住,迴歸大清營,與你哥哥見面,也可以保舉你弟兄作官。”李傑說:“好。尊駕,你是何人?”王天寵通了名姓,又給大衆引見。大家言投語合,坐着這隻小舟,飄蕩蕩順着大江到了西岸。叫李傑這裏等候,七位英雄下了船,這裏一訪問,有位老道方纔過去,尚走不遠,還在這裏吃飯來着。
這幾個人看天色不早了,有心在這裏吃飯,又怕跑了;有心要往下追趕,肚中又是飢餓。總皆因是顧煥章、馬成龍等貪功,衆人一想:“這是萬年不遇的機會,不可錯過。爲大將者不能講究寒暑,身披鐵甲定煙塵,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心。
今日之事,你我努力往下追趕,務要將妖人拿住,立這一件奇功!”衆人順着道路往下追趕。天正在四月的光景,甚是炎熱。
衆人約走了有二里之遙,天色到晚飯時候。高傑說:“可了不得啦!又渴又餓,又困又乏,咱們找個地方歇息歇息吧。”白勝祖用手一指,說:“你來看,眼前那一帶綠樹蔭濃之處,大概是一座山莊,你我到那裏歇息吧。”高傑說:“甚好。”大家說說講講,就來在那座莊口。衆人是由西北往東南走,正走在這座村莊的東頭,往西一看,是一趟大街,南北的住戶。只見村頭路南有一座便飯鋪,座北向南的五間房,外面搭着天棚,周圍有葦子花障,靠着門首東西兩邊,有四株楊柳樹。
這七位英雄,赤日炎炎似火燒,衆人也都乏懈了,想着在這裏歇息歇息,吃杯茶水。衆人進去,到了天棚的東邊坐下。
只見打屋中出來一個跑堂的,年有十八九歲,身穿半新細毛藍布半大褂,藍布中衣,白褲青鞋,繫着一條圍裙,上邊連個泥點也沒有,洗得乾乾淨淨,白生生的臉膛兒,黑黝黝兩道眉毛,皁白分明,長得乾乾淨淨,很透着機靈。馬成龍看罷,一擺手把小夥計叫過來,說:“你給我們拿一包茶葉,烹壺茶來。”
小夥計答應,過去給送壺茶來。馬成龍給衆位倒上。顧煥章說:“馬大兄弟,你我闖蕩江湖,遊歷各省,不想今天來至此處。
這裏地土風情又別換一番的境界,真是一處不到一處迷,是處不到永不知。”大家齊說:“這話有理!”馬成龍把小夥計叫過來,問:“你們這莊村叫何名?”小二說:“我們這叫鄧家莊。”馬成龍說:“你們這裏賣什麼吃的?我們大家在這喝點茶,吃個便飯。”小二說:“我們這淨賣家常便飯,不預備應時小賣。天時炎熱,荒莊野境。”馬成龍說:“給我們五斛女貞陳紹,再給咱們煎炒烹炸,配八樣菜來就是了。”顧煥章說:“很好。”小夥計擦抹桌案,把酒菜擺上。七位英雄落座吃酒。
馬夢太說:“咱們這裏吃完了酒,也該回去吧。老道吳恩可追不上了。”
正說話之際,只見從西邊來了兩個人,年有二十以外,紫花布褲褂,青布快靴,麪皮微黃,一臉的怪肉橫生。這兩個人進了這座飯鋪說:“掌櫃的,我們莊主爺今天來了朋友啦。今天廚房菜不齊,我們廚子老實劉派我到你們這要點東西。”裏面掌櫃的問:“要什麼?”那兩個人說:“與你們要一隻雞、三隻鴨子,要點藕,兩尾魚。”掌櫃的說:“作什麼?今天你們莊主這麼闊呀!”那人說:“今天我們莊主來了貴人啦,乃是八路都會總賽諸葛吳代光,由祁河寺敗陣回來,說後面還有好些個大清營的戰將追過江來。依着那吳恩他一定要走,我們莊主苦苦的相留,說:‘不要緊,有大清營的戰將追過來,全有我哪。’我們莊主爺的外甥秦遠也死在祁河寺內,我們莊主一定要與他外甥報仇。今天吩咐廚房預備果酒來吃,偏巧我們廚房菜不齊,我們廚房派我來到你們這借菜。”掌櫃的把他所要的東西都給他拿出來,兩個人拿着東西去了。
這裏顧煥章、王天寵、馬成龍、馬夢太、高傑、白勝祖、姜鴻這七位英雄聽得明白,把小夥計叫來,說:“方纔這兩個人是哪裏來的?”小夥計說:“就是我們這鄧家莊鄧莊主的兩個家人。”馬成龍說:“你們這鄧莊主叫什麼名字?”小二說:“叫追魂太歲鄧天魁,也是一位天地會八卦教的會總,使一口龍泉寶劍,善能削銅剁鐵,切玉斷金,水斷蛟龍,陸斬犀象,殺人不見血,還會打各種的暗器,年有三十餘歲。你們幾位是哪裏來的?”馬成龍說:“我們從石平州來,要往楚雄府去找朋友去,從此路過,在此吃一頓便飯。”小二轉身要下去,馬成龍、馬夢太又問:“鄧莊主在這村莊哪邊居住?”小二站住,用手往西一指,說:“就在這西邊路北這一所瓦房,門口有兩棵龍爪槐,就是他家。”馬夢太聽明白了,吃完了,算還了飯帳,衆人忙出離了飯館,一直往西來。到在鄧天魁的門首,幾個人探了探道,來到村背後。見北邊樹下有一座山神廟,幾個人在山神廟內坐定,候到天黑,衆人各各收拾利落,背插單刀,出了山神廟,留馬成龍在這裏等候。衆人一瞧天色甚黑,伸手不見掌,對面不見人。天有初鼓之時,衆人帶刀,要撲奔鄧家莊。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