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俠傳第五十二回 錢錫九納寵受犧惶 蔣育文主謀招怨毒

  話說浙江新城縣轄柳樹橋地方,有一個姓錢的富室,原是由祖宗做官發了財,在柳樹橋置了許多房屋田產,給子孫享受。這時錢家的主人叫錢錫九,年紀才得三十來歲。生性歡喜結交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如走馬賣解、陰陽風水等人,錢錫九時常留在家中款待。有時有江洋大盜犯了案,被追捕得緊急,無處藏身躲影,跑到錢家來。說出實在情形,求錢錫九保護,錢錫九也不顧案情輕重,自己是否擔當得起,多是一口答應,窩藏在家。錢錫九也略會得些武藝,曾中了一名武舉人,有一個胞妹,嫁給同鄉十多裏蔣家。蔣家也是新城的鉅富。妹婿蔣育文,掛名讀書,花錢買了一名秀才。爲人機巧變詐,刁惡百端,郎舅之間,卻甚相得。這日,有夫妻兩個,帶着一個女兒,到柳樹橋地方賣解。凡是來這地方賣解的人,無有不聞錢錫九的名,先來錢家打招呼的。這三人也照封先到錢家來。錢錫九一見這女兒年方十五六歲,生得玲瓏嬌小,秀麗無倫,心中已非常愛慕。及見這女兒使出來的技藝,都不是尋常一般賣解女郎所能比擬,更傾倒的了不得。將三人留在家中,攀談家世。知道這女兒叫韓採霞,已十六歲了,是夫妻兩個的親生女兒。沒有兒子,打算將韓採霞招一個有些兒能爲的女婿,好供給夫妻兩個殘年的衣食。錢錫九既愛上了韓採霞,又聽得還不曾許,便喜不自勝的,差心腹人向韓採霞的父母說臺,情願多送些糧錢,定要納韓採霞做姨太太。

  韓採霞正如初開的一朵鮮花,他自己的志願很大,便是嫁人做結髮夫婦。也得由他自己看中了人物,依得他自己的種種條件,纔算如願相償。於今錢錫九的年齡比他大了一倍,人品又生得粗蠻兇惡,更加上是做姨太太,他怎麼得願意呢?他本人既明說不願意。他父母是愛憐他的,是將依賴他供下半世生活的,當然不忍勉強他,很委婉的向說合人回絕,說合人存心要討錢錫九的好,生拉活扯的要把這事作成,威逼利誘,不知費了多少脣舌,用了多少心思,居然誘逼得韓採霞父母答應了。錢錫九出一千兩銀子的聘金,交給韓採霞父母,硬逼着寫了一張賣身字給錢錫九。夫妻兩個摟抱着韓採霞痛哭了一場,才淚眼婆娑,一步三回頭的忍泣去了。韓採霞見自己父母,因貪圖一千兩銀子的聘金,竟忍心寫賣身字,將他賣給這樣粗蠻兇惡的錢錫九做妾。心裏又是傷感,又是痛恨。傷感的,是爲骨肉至親,都敵不過錢神的勢力,錢神一到,便教人骨肉分離。痛恨的,是爲餞錫九本有老婆,不應倚仗錢多勢大,欺騙貧人,爲圖遂自己的淫慾,硬逼着將人家的至親骨肉拆開。韓採霞心裏雖則如此痛恨,然父母既收受了人家的銀兩,賣身字且已到了人家手裏,還有什麼方法能避免那個不願意乾的勾當呢?

  錢錫九見已達到了目的,直喜得心花怒發。地方鄰居,得了這消息,存心巴結錢家的都來慶賀。錢錫九辦了些酒席款待,懸燈結彩,儼然辦喜事的模樣。並引着許多賀客,來賞鑑韓採霞的姿色,以表示他的眼力不差,豔福極大。衆賀客看了。休說韓採霞本來生得秀麗無倫,不由人不誠心讚賞,便是姿首平常,賀客既存心巴結錢錫九,又有誰敢說半個不讚美的字呢?異日同聲的,當着韓採霞恭維得錢錫九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孔孔鑽出一個快活來。渾身十萬八千個快活把個錢錫九包圍了,其得意的神情,便說不出,寫不出,畫不出。錢錫九越是得意的說不出,寫不出,畫不出,韓採霞痛恨的心思,也越跟着說不出,寫不出,面不出。越是痛恨得厲害,當然越是不願意和錢錫九好合。

  這夜,錢錫九因賀客恭維得快活,多喝了幾杯喜酒,乘興到韓採霞房裏來,準備盡情享受他生平未曾享受過的溫柔豔福。一見韓採霞的面,就想上前摟抱。韓採霞連忙避開,說道:“你是個有錢有勢的人,拿銀錢引誘我父母,拿勢力壓迫我父母,使我父母不敢不答應你的話,忍痛將我賣給你作妾。於今銀子已拿去了,賣身字也到了你手裏,無論如何,我也翻悔不了,惟有忍氣吞聲的跟你作妾。不過你的勢力,只能壓迫我那忠厚誠實的父母,我是不怕你壓迫的。你的銀錢,只能向我父母買我的身體。我這身體,原是我父母的遺體,父母要拿來賣錢,只由得父母,我不能作主。但我這顆心,從孃胎裏出來的時候,是無知無識的,可見得知識不是父母的遺體。父母只能賣我的身,不能賣我的心。你不想買我的心便罷,若想買我的心,就沒有這般容易的事。”

  錢錫九萬想不到韓果霞臨時有這些話說出來,不覺怔了一怔,望着韓採霞那種如雪似霜的神氣,不由得把初進房時一團極熱烈的慾火,冷了一個七八成,酒興也被冷退了。只得勉強扮出笑臉來,說道:“怎麼叫做買你的心,我不懂得?人人個個的心,都在身體裏面,我花一千兩鑷子,買你的身體,自然連你的心一併在內,難道你一個人不和旁人一樣,心是另外放着的嗎?”韓採霞點頭道:“你要裝糊塗,也只得由你。我的心,確是不和旁人一樣,是另外放着的,不跟着身體在一塊。”錢錫九大笑道:“這話倒說的有趣。我倒要問你的心,此刻放在什麼地方。”韓採霞正色道:“你要問我的心麼,我的心從來是放在我父母身上,不曾移動過一時半刻”。錢錫九道:“然則你這裏是沒有心的了?”韓採霞道:“我若有半點兒心在這裏,也不和你說這些話了。我簡直沒有心在這裏,你就勉強逼迫我,有什麼趣味呢?”錢錫九道:“我不愛你,就不妨逼迫你,既是愛你,卻如何忍心逼迫你暱?無論怎麼,也得把你的心買轉來。不過你的心,要如何才能買得轉來呢?這是要你自己說的。”韓採霞道:“你要買我的心,也不是一件難事,我的身體雖虛弱,氣力雖很微小,只是幾年來就存心要嫁一個身體偉大,氣力強壯的丈夫。像你這般的身體,也可算是偉大的了,但不知道氣力怎麼樣。”錢錫九不待韓採霞說完,即搶着笑道:“你要我旁的東西,我不見得能遂你的意。講到氣力這件東西,敢誇一句大口,是我身上出產的東西。如何強壯得駭人的話,我也不必說,只看你要多大有多大便了。”

  韓採霞聽了,微露出欣喜的神色,說道:“我也不要如何駭人的強壯,我只直挺挺的仲面睡着,你能甩兩手,將我並做一塊兒的那兩條腿分開來,到一尺五六寸寬,我就如願已足了。”錢錫九打量了韓採霞幾眼,笑道:“這真是哄小孩子的笑話。像你這般大小的身體,我只須用兩個指頭便可將你全身提起來。就是你兩腿這般粗細的兩條鐵棍,我也能要他彎就彎,要他直就直,何況常人一般的皮肉,一般的筋骨呢?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老實說給你聽罷,我是新城縣大大有名的武舉人,兩把十六個力的硬弓,我能並做一塊兒,要向左邊開,便向左邊開,要向右邊開,便向右邊開,一點兒不費事。頭號大刀,我能一隻手握住刀把的顛兒,伸直手膀,做一百下太公釣魚,你看我兩膀的氣力有多大。全新城縣找不出第二個像我這般大氣力的人來。你若疑心我誇口,今夜是已來不及了,明早我便可以顯點兒真材實力給你瞧瞧。”

  韓採霞道:“你是新城縣的武舉人,我不曾到你家之前,就聽得我父母說過。你既有這們大的氣力,何必要等到明早才顯出來暱?難道你的氣力,也和我的心一樣,是另外放着的嗎?”錢錫九道:“我不是定要等到明早才顯出來,只因見你這般孱弱的身體,不是我試力的東西。你既執意要我是這們試,我有何不可?你就躺下來,看你能有多大的氣力,儘管使出來便了。”韓採霞道:“試便試,但是你得依我的話。”錢錫九道:“你有什麼話,不妨都說出來,我依得的決無不依。”韓採霞道:“你分開了我兩條腿到一尺五六寸寬,我從此一心一意,跟你作妾,誓無異言。若是分不開,或分開不到一尺五六寸寬,當怎麼辦?”錢錫九絕不在意的答道:“不是生鐵鑄成的,那有分不開的道理?”韓採霞道:“分得開,是你的造化。但是萬一分不開,當怎麼辦暱?”錢錫九道;“看依你說當怎麼辦,便怎麼辦。”韓採霞道:“你今夜喝多了酒,氣力或者不能如平常一般大。我限你三夜,你在三夜之中,能分開我兩腿,我心甘情願的從你。分不開,便不能怪我。要強逼着我跟沒氣力的人作妾,我寧死不甘願。”錢錫九隨口應道:“好,我若真個分你兩條腿不開,也沒顏面做你的丈夫了。一千兩銀子算不了什麼,一分一釐也不要你父母退回,並把你的賣身字還給你拿去。”韓採霞問道:“這話能作數麼?”錢錫九拍着胸脯道:“大丈夫說的話,那有不能作數之理?不過你說的話,也要能作數纔好。不要分開了你的腿,又生出什麼難題目來給我做。”韓採霞道:“我雖是個女子,說話也是一句成單,兩句成雙,斷不改移。”說完,仰面橫躺在牀上,將兩腿直挺挺的伸出牀外,兩膝兩踵緊緊的靠着。

  錢錫九仔細端詳那兩隻瘦削如筍的腳,能並在一個手掌中握住。那時一般男子的心理,都愛看小腳,越是小的可怕,在那時男子眼光中看了,便越是覺得可愛。看了瘦小不盈一握的腳,沒有個不勃然動興的。錢錫九當然也是這一般的心理。望着韓採霞兩隻腳,越看越愛,握在手中,輕輕捏了兩下,柔若無骨,尤覺搖神蕩魄。暗想:這樣兩隻勾魂的蓮瓣,能有什麼氣力?就是平常握在掌中,還得仔細,捏重了些兒,受了傷不是當耍的事。拿這東西來和我這個有力如虎的武舉人鬥氣力,豈不是笑話?

  韓採霞見錢錫九隻顧握着兩腳端詳撫弄,一點兒沒有使氣力分開的神氣,不禁氣忿起來,說道:“你再不使氣力分開,我已不耐煩等你了。”旋說旋將兩腳一縮,脫出了錢錫九的掌心,待翻身坐起。錢錫九忙止住道,“我不是不使力,是不忍使力。也罷,你若覺得有些兒痛,就得快說,免得捏傷了,使我心裏難過。”韓採霞也懶得回話,只仍將兩腳伸直。

  錢錫九一手握住一隻腳,拉弓也似的,漸次增加氣力,向兩邊分開。卻是作怪,兩膀的氣力,看看使盡了,兩腿竟比生鐵鑄成的還要強硬,莫說向兩邊分不開來,連上下移動分毫,也做不到。只累得一身大汗,羞得滿面通紅,握着也不好,放手也不好。韓採霞連聲催促道:“怎的還不使力呢?“錢錫九被催促得恨無地縫可入,只得藉着韓採霞的話解嘲道:“今夜只怕是應了你的話,喝多了幾杯酒,氣力大不似平常。使力過於兇猛了,又覺心中不忍,且依你的,明夜再來罷。我連你兩條腿都分不開來,更有何顏面做你的丈夫。你獨自睡罷,若三夜不曾分開,你去跟你的父母,我也無面目再住這新城縣了。”錢錫九明知不曾將韓採霞的兩腿分開,勉強要和韓採霞同睡,是得不着甜頭的。並且他先誇下了大口,此時面子上,也實在有些難爲情。不如索性不在韓採霞跟前,倒可減輕多少慚愧。韓採霞也不說什麼。等錢錫九一出房,就關上房門睡覺。

  錢錫九也不好意思拿這夜的情形,對家裏人說。次早天未明就起來,趕考期工夫似的認真攀弓搬石,自覺氣力並不比考武舉時減少。足足練習了一整日氣力。試用兩根檀木棍,拿麻繩捆縛在一塊,再用涼水蘸在麻繩上,使麻繩縮緊,將全身氣力,運到兩條膀臂上,一手握住一根木棍。只一聲斷喝,喳喇喇分做兩開,看麻繩已斷做了若干段。試驗後,望着麻繩不住的點頭道:“他的兩腿,不過硬得和檀木一樣,併攏來的力量,不過和麻繩捆縛的一樣。今夜若再分不開來,就只好認命了。”

  這夜,錢錫九飽餐了夜飯,口酒都不敢唱,進房欣然對韓採霞道:“昨夜一則因喝多了酒,二則不忍用力過猛。今夜你得當心一點兒,拗痛了筋骨,是不能怪我的。”韓採霞道:“能拗痛我筋骨,是你的本領。來罷!”說時,仍照昨夜的情形躺下。錢錫九今夜便不似昨夜那般輕憐重惜的了,和握檀木棍一般的將兩腳牢牢的握住,運足了氣力,也是一聲斷喝,猛然往兩進一撕,其因用力過猛,競將韓採霞的身體,直挺挺的橫擎在手中,惟有兩腿依舊並做一塊,不曾分開一寸半寸。

  錢鍀九不知不覺的長嘆了一聲,放下韓採霞,回身往外便走。獨自思量了一夜,簡直想不到韓採霞是用什麼方法,將兩腿合併得這們強硬,更想不出破這方法的方法來。思量三夜的期限,已過了兩夜,若明夜再分不開,一千兩銀子的事小,面子如何下得來呢?想到這一層,更是急得如熱鍋上螞蟻,走投無路。一夜容易過去,天光一亮,便是最後五分鐘的第三日了。仍是和昨日一樣,盡力的攀弓搬石。

  午飯後,蔣育文來了。見錢錫九一個人在練武的房裏,累得汗流遍體。便笑着問道:“新討了姨嫂子,今日才三朝,怎麼捨得不在房中結實親熱親熱,卻獨自在這裏,討這種苦吃呢?大概是姨嫂子嫌你的弓馬生疏,怕將來奪不着武狀元,逼着你吃這種苦頭。”錢錫九被說得紅了瞼,半晌不好回答。蔣育文很覺得詫異,接着問道“我真不懂得你是什麼用意,我見你自中過武舉之後,不曾有一次到這房裏來,理會進些東西。今日一則是納寵後第三天,不應有閒情餘力來弄這些玩意,二則你中舉之後,已心得意足,並不打算再從這上面做工夫。你累出這一身臭汗,畢竟爲着什麼呢?”

  錢錫九素來和蔣育文的感情很好,又逆科這事終久不能瞞他。便將蔣育文拉到僻靜處,說道:“不瞞你說,我真倒黴極了。前日你不是還在這裏喝了喜酒,黃昏時候纔回去的嗎?你回去之後,我乘着酒興到新討的人房裏,以爲可以遂我這幾日來的慾望。誰知如此這般的鬧了兩夜。若今夜再不成功,你替我想想,弄個人財兩空,還在其次,你看我此後拿什麼面目見人?我怎能不着急?怎能不拚命的練氣力?”蔣育文聽罷,哈哈大笑道:“原來有這們一回事。我昨夜還向你令妹說笑話,不知你得了這們一個寶貝也他的人兒,這兩夜是如何盤腸大戰的情形。令妹說,必是通宵達旦,人不離鞍,馬不停蹄。做夢也想不到你專在他一對腳上,玩了兩夜的把戲。這卻如何是好呢?據我想,你這練氣力,是白練了的。姑無論練一日兩日,練不出多少氣力來,即算能練得增加些氣力,你要知道,他教你分開到一尺五六寸寬,你這兩夜。用盡平生氣力,尚不能分開一寸半寸,所差的的氣力,不用說不在少數,略略增加一點兒,有什麼用處呢?並且照情理推測,你能將用麻繩捆縛的檀木棍分做兩開,麻繩斷做若干段。而不能蔣姨嫂子的腿,移動分毫,這就不關於力大力小了。這其中必有別的緣故。知道了其中竅妙,大約不用多少氣力,便可以分開。若一昧行蠻,那怕你的氣力再加幾倍,也是枉然。”錢錫九點頭道“我何嘗不也是如此着想,無奈想不出是什麼竅妙來。除了行蠻,更沒有旁的方法。”

  蔣育文不做聲,低着頭,閉着眼,好像思索什麼的樣子。透過了一會,忽然擡起頭,向錢錫九笑道:“我已替你想出一個方法來了,你不妨去試用一遭。好在你原來是束手無策的,我想的方法便不靈,也不至誤你的好事。”錢錫九連忙問道:“什麼方法,快說出來,不靈決不怪你。”蔣育文道:“你今夜帶一塊小小的鐵片或鐵錘在身上,但不可貼肉將鐵錘懷熱了。照昨夜的樣,兩手把姨子的身體擎得懸空,以你的力量,一隻手必能將他擎起。騰出一隻手來,拿出鐵錘或鐵片,只輕輕向他腰眼裏一點,趕緊放下鐵錘,一手握住一腳,往左右一分,使不怕分不開了。”錢錫九問是什麼道理,蔣育文道:“且試用了靈驗再說,此時我還沒有把握。”

  餞錫九雖不相信這方法有效,然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得有這效否不可知的方法,畢竟聊勝於無。遂依蔣育文的話,如法炮製。果然鐵錘一着韓採霞的腰眼,絕不費力的就將兩腿分開了。韓採霞兩腿既被錢錫九分開,有言在先,無可抵賴,只得含着兩泡眼淚,聽憑錢錫九爲所欲爲。

  好事成後,韓採霞問道:“你怎麼知道用鐵錘點我的腰眼?”錢錫九笑道:“不想出這方法,如何能使你心甘情願呢?”韓採霞道:“你從什麼地方想出來的呢?我倒很佩服你的心思細密。你把如何想出來的道理,說給我聽聽看。”錢錫九哪裏知道其中的道理,只得說道:“你的腿已被我分開了,如了你的心願,便算完事。何必追問什麼道理?”韓採霞道:“你說不出其中道理,可知道這方法不是由你想出來的。我於今做你姨太太,生米也煮成了熟飯,難道還有翻悔?你把想這方法的人說給我聽,使我也知道這人的能耐,有什麼要緊。”錢錫九被逼得沒法,只好將蔣育文說出來,韓採霞便不做聲了。

  又過了幾日蔣育文來錢家閒坐,到了韓採霞房裏。韓採霞用閒談的態度笑道:“姑老爺是精明能幹的人,做事要處處存心積德才好。這回不應幫着你舅老爺,出這壞心術的主意。做這種壞事,將來是免不了要受報應的。”蔣育文大笑道:“怎麼謂之壞事?姨嫂子應該感激我纔是。不是我出那個主意,姨嫂子至今還嘗不着那夜分開兩腿以後的滋味哩。”彼此是這們笑謔了一會,蔣育文便走出來了。豈知這日在錢家吃了午飯回家,肚中就瀉個不住,一夜數十次,沒有收煞的時候。一連三四日如此,把個蔣育文瀉得頭昏目眩,腿軟腰痠,知道是韓採霞用報復手段。蔣育文妻子回來求情,韓採霞送了一包藥服下,纔將瀉止住了。從此兩家就有了嫌隙。錢錫九寵愛韓採霞,言無不信,計無不從,遇事與蔣育文作對。蔣育文仗着自己一點兒小聰明,也遇事不肯退讓。兩家的怨越職越深,傾陷的手段,也越使越辣。四五年之後,畢竟因這一點小忿,兩家都弄得家破人亡。不知因何弄得家破人亡,且待第五十三回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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