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縹渺祥雲擁紫宸,齊明箕斗瑞星辰。
三千虎拜趨丹陛,九五飛龍兆聖人。
白玉階前紅日曉,黃金殿下碧桃春。
草萊臣庶無他慶,億萬斯年頌舜仁。
卻說金碧峯長老吩咐那些妖精,要個身裏變。原來那些妖精正待要賣弄他的本事高強,機關巧妙,等不得這個長老開口哩。長老一說道:“你們變個身裏變來看着。”那衆妖精響響的答應道一聲:“有!”才說得一個“有”字,你看他照舊時一字兒擺着,說道:“怎麼樣變哩?”長老道:“先添後瘸。”衆妖精說道:“看添哩!”你看他一班兒湊湊合合,果真就是一個添。怎見得就是一個添?原來舊妖精只是三個,新妖精也只是三十三個。一會兒一個妖精添做十個妖精,十個妖精添做百個妖精,百個妖精添做千個妖精,千個妖精添做萬個妖精。本等只是一個山頭兒,放了這一萬個妖精,卻不滿眼都只見是些妖精了!把個非幻吃了一驚,說道:“師父,還是哪裏到了一船妖精麼?”把個雲谷吃了兩驚。怎麼雲谷又多吃了一驚?只因他學問淺些,故此多吃了一驚。他又說道:“想是那裏挖到了個妖精窖哩!”長老看見他添了一萬個妖精,又說道:“再從身上添來。”又只見這些妖精咭咭呱呱,一會兒一隻手添做十隻手,十隻手添做百隻手,百隻手添做千隻手。只見一個妖精管了一千隻手,一萬個妖精卻不是管了萬萬隻手?這也真是三十年的寡婦,好守哩,好守哩!長老又說道:“再從身上添來。”又只見這些妖精嘻嘻嗄嗄,一會兒兩隻眼添做四隻眼,四隻眼添做八隻眼。長老道:“把眼兒再添些。”衆妖精說道:“你也沒些眼色,只有這大的麪皮,如何鑽得許多的珠眼?”長老道:“再從身上別添罷!”又只見這些妖精口奄口奄噠噠,一會兒一寸長的鼻頭添做一尺長,一尺長的鼻頭添做一丈長,一丈長的鼻頭添做十丈長。本等只是一個精怪,帶了這等十丈長的鼻頭,委實也是醜看。長老道:“忒長了些,不像個鼻頭。”衆妖精齊聲說道:“不是個象鼻頭,怎麼會有恁的長哩?”長老道:“再從身上添來。”又只見這些妖精卟卟吧吧,一會兒一個口添做兩個口,兩個口添做三個口,三個口添做四個口,四個口添做五個口,五個口添做六個口,六個口添做七個口,七個口添做八個口,八個口添做九個口,九個口添做十個口。長老道:“添的都是甚麼口?”衆妖精說道:“添的都是儀秦口。”長老道:“怎麼添的都是儀秦的口?”衆妖精道:“不是儀秦的口,怎麼得這等的多?”長老道:“再從身上別添罷。”又見這些妖精嗞嗞響響,一會兒一個耳朵添做兩個耳朵,兩個耳朵添做三個耳朵,三個耳朵添做四個耳朵,四個耳朵添做五個耳朵,五個耳朵添做六個耳朵,六個耳朵添做七個耳朵,七個耳朵添做八個耳朵,八個耳朵添做九個耳朵,九個耳朵添做十個耳朵。長老道:“可再添些麼?”衆妖精說道:“就是你要減我也不聽你了。”
長老道:“添便是會添,卻不會減了。”衆妖精道:“有添有減,既會添,豈不會減?”長老道:“你減來我看着。”只見這些妖精一聲響,原來還是原來。舊妖精還是三個,新妖精還是三十三個;一個妖精還是一雙手,一個妖精還是一雙眼,一個妖精還是一個鼻頭,一個妖精還是一張口,一個妖精還是一雙耳朵。長老道:“你再減來我看着。”衆妖精依舊是這等捻訣,依舊是這等弄耳。一會兒沒有了這雙手。長老道:“沒有手省得撾。”一會沒有了一雙眼。長老道:“好,眼不見爲淨。”一會兒沒有了一個鼻頭。長老道:“好,沒有鼻頭,省得受這些污穢臭氣。”一會兒沒有了一張口。長老道:“好,穩口深藏舌。”一會沒有了一雙耳朵。長老道:“好,耳不聽,肚不悶。”一會兒沒有了一個頭。長老道:“好,省得個頭疼發熱。”一會兒沒有了一雙腳。長老道:“好,沒有了腳,省得個胡亂踹。”一會兒這些妖精要轉來了,恰好的不得轉來了。你也吆喝着,我的手哩!我也吆喝着,我的腳哩!東也吆喝着,我的頭哩!西也吆喝着,我的眼哩!左也吆喝着,我的鼻頭哩!右也吆喝着,我的口哩!我的耳朵哩!長老只是一個不講話,口兒裏念也念,手兒捻也捻。原來長老的話兒,都是些哺法,口兼他去下頭,去了手,去了腳。那些妖精只說是平常間要去就去,要來就來,哪曉得這個長老是個緊箍子咒,一去永不來了。
卻說這些妖精沒有了頭,也只是個不像人,還不至緊;沒有了手,卻便撾不住;沒有了腳,卻就站不住,恰像個風裏楊花,滾上滾下。長老口裏念得緊,這些妖精益發叫得緊。長老手裏捻得緊,這些妖精益發滾得緊。越叫越滾,越滾越叫。長老看見他恁的滾,恁的叫,心裏想他這會兒收拾也。舉起杖來,一個妖精照頭一杖,一個個返本還原,一宗宗歸根覆命。長老叫聲:“非幻!”只見非幻應聲道:“有!”長老又叫聲“雲谷!”只見雲谷也應聲道:“有!”長老道:“你兩個近前去看他一看,且看這些妖精原身是個甚麼物件?”非幻走近前去看了一看,雲谷也近前去看了一看。長老道:“你兩個看得真麼?”非幻道:“看得真。”雲谷道:“看得真。”長老道:“你兩個數得清麼?”非幻道:“數得清。”雲谷道:“數得清。”長老道:“還是些甚麼物件?”非幻道:“一個是一隻禪鞋。”雲谷道:“一個是一個椰子。”非幻道:“一個是一個碧琉璃。”雲谷道:“這其餘的都是些真珠,光溜溜的。”長老道:“你們拿來我看着。”非幻拿將那隻禪鞋來,問聲道:“兀的敢就是蛇船精麼?”長老道:“便是。”非幻道:“這是個甚麼禪鞋,會這等神通廣大哩?”長老道:“這卻不是個等閒的禪鞋。”非幻道:“怎麼不是個等閒的禪鞋?”長老道:“你便忘卻也,補陀山上北海龍王的人事。”非幻道:“哎,原來是個無等等天君。”長老道:“便是。”雲谷拿將那個椰子來,問聲道:“兀的敢就是葫蘆精麼?”長老道:“便是。”雲谷道:“這是個甚麼椰子,會這等神通廣大哩?”長老道:“這卻不是個等閒的椰子。”雲谷道:“怎麼不是個等閒的椰子?長老道:“你忘卻了補陀山南海龍王的人事。”雲谷道:“哎,原來是個波羅許由迦。”長老道:“便是。”非幻又拿將那個碧琉璃來,問聲道:“兀的敢就是鴨蛋精麼?”長老道:“便是。”非幻道:“是個甚麼琉璃,會這等神通廣大哩?”長老道:“這卻不是個等閒的琉璃。”非幻道:“怎麼不是個等閒的琉璃?”長老道:“你又忘卻了補陀山西海龍王的人事。”非幻道:“哎,原來是個金翅吠琉璃。”長老道:“便是。”雲谷又盛將那些珠兒來,問聲道:“兀的敢就是天罡精麼?”長老道:“便是。”雲谷道:“這是個甚麼珠兒,會這等神通廣大哩?”長老道:“這卻不是個等閒的珠兒。”雲谷道:“怎麼不是個等閒的珠兒?”長老道:“你又忘卻了補陀山東海龍王的人事。”雲谷道:“哎,原來是三十三個東井玉連環。”長老道:“便是。”原來這四處的妖精,都是四樣的寶貝,這四樣的寶貝,都是四海龍王獻的。金碧峯長老原日吩咐他南膳部洲伺候,故此今日見了,他各人現了本相。後來禪鞋一隻,就當了一雙,在腳底下穿;椰子剖開來做了個鉢盂,長老的紫金鉢盂就是他了。碧琉璃隨身的杭貨,那三十三個真珠,穿做了—串數珠,摜在長老的手上。
卻說這五臺山附近的居民,卻不曉得他這一段的緣故,又且看見這個長老削髮留髯,有些異樣,人人說道有這等降魔禪師,也有這等異樣的長老也。一人傳十,十人傳百,百人傳千,千人傳萬;一鄰傳裏,一里傳黨,一黨傳鄉,一鄉傳國,一國傳天下。執弟子的無論東西南北,四遠八方,哪一個不來皈依?哪一個不來聽講?碧峯長老無分春夏秋冬,起早睡晚,哪一時不在說法,不在講經?這時正是永樂爺爺登龍位,治天下,聖人作而萬物睹。有一首聖人出的樂府詞爲證,詞曰:
聖人出,格玄穹。
祥雲護,甘露濃。
海無波,山不重。
人文茂,年穀豐。
聲教洽,車書同。
雙雙日月照重瞳。但見聖人無爲,時乘六龍,唐虞盛際比屋封。臣願從君兮佐下風。
這個萬歲爺登基,用賢如渴,視民如子,勵精圖治,早朝晏罷。每日間金雞三唱,宮裏升殿,文武百官,濟濟蹌蹌。有一律早朝詩爲證,詩曰:
雞鳴閶闔曉雲開,遙聽宮中響若雷。
玉鼎浮香和霧散,翠華飛杖自天來。
仰叨薄祿知何補,欲答賡歌愧不才。
卻憶行宮春合處,蓬山仙子許追陪。
萬歲爺坐在九重金殿上,只見淨鞭三下響,文武兩班齊。
左班站着都是些內閣:文淵閣、東閣、中極殿、建極殿、文華殿、武英殿這一班少師、少保、少傅的相公,和那詹事府、翰林院這一班春坊、諭德、洗馬、侍講、侍讀的學士;又有那吏、戶、禮、兵、刑、工六部的尚書,帶領着各部的清吏司的司官;又有那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一班的大九卿;又有那太常寺、光祿寺、國子監、應天府、太僕寺、鴻臚寺、行人司、欽天監、太醫院一班的小九卿;又有那十三道一班的御史;又有那六科一班的給事中;又有那上江兩縣雜色分理一班的有司。一個個文光燁燁,喜氣洋洋。有一律李閣老的宰相詩爲證,詩曰:
手扶日轂志經綸,天下安危系此身。
再見伊周新事業,卻卑管晏舊君臣。
巍巍黃閣羣公表,皞皞蒼生萬戶春。
自是皇風底清穆,免令憂國鬢如銀。
右班列着都是些公候、駙馬、伯和那五軍大都督;又有那京營戎政;又有那禁兵紅盔;又有那指揮,千、百戶。一個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有一律唐會元樞密詩爲證,詩曰:
職任西樞著武功,龍韜豹略熟胸中。
身趨九陛忠心壯,威肅三軍號令雄。
刁斗夜鳴關塞月,牙旗秋拂海天風。
聖朝眷顧恩非小,千古山河誓始終。
傳宣的問說道:“文武班齊麼?”押班官出班奏道:“文官不少,武將無差,班次已經齊整了。”傳宣的道:“各官有事的引奏,無事的退班。”道猶未了,只見午門之內,跪着一班老者,深衣幅巾,長眉白髮,手裏拄着一根紫竹杖,腳底穿着一雙黃泥鞋。鴻臚寺唱名說道:“外省、外府、外縣的耆老們見朝。”傳宣的說道:“耆老們有何事見朝,可有文表麼?”耆老們道:“各有文表。”傳宣的道:“是甚麼文表?”耆老們道:“俱是進祥瑞的文表。”傳宣的道:“是甚麼祥瑞?”耆老們道:“自從萬歲爺登龍位之時,時暢時雨,五穀豐登,百姓們安樂,故此甘露降,醴泉出,紫芝生,嘉禾秀。小的們進的就是甘露、醴泉、紫芝、嘉禾這四樣的祥瑞。”傳宣的道:“哪個是甘露文表?”班頭上一個老者說:“小的是潞州府耆老,進的是甘露。”傳宜的道:“接上來。”潞州耆老當先雙手進上了表文,後來雙手捧上甘露。那傳宣的轉達上聖旨看了,文武百官三呼萬歲,稽首稱賀。有一律甘露詩爲證,詩日:
良霄靈液降天衢,和氣融融溢二儀。
瑞應昌期濃似酒,香涵仁澤美如飴。
霧滾寒透金莖柱,錯落光疑玉樹枝。
朝野儒臣多贊詠,萬年書賀拜丹墀。
傳宣的道:“哪個是醴泉文表?”班次中一個老者說道:“小的是醴泉縣耆老,進的是醴泉。”傳宣的道:“接上來。”醴泉耆老當先雙手進上了文表,後來雙手捧上醴泉。那傳宣的轉達上聖旨看了,文武百官三呼萬歲,稽首稱賀。有一律醴泉詩爲證,詩曰:
太平嘉瑞溢坤元,甘醴流來豈偶然。
麴櫱香浮金井水,葡萄色映玉壺天。
瓢嘗解駐顏齡遠,杯飲能教痼疾痊。
枯朽從今盡榮茂,皇圖帝業萬斯年。
傳宣的道:“哪個是紫芝文表?”班次中一個老者說道:“小的是香山縣耆老,進的是紫芝。”傳宜的道:“接上來。”香山縣耆老當先雙手進上了文表,後來雙手捧上了紫芝。那傳宣的傳達上聖旨看了,文武百官三呼萬歲,稽首稱賀。有一律紫芝詩爲證,詩曰:
氣稟中和世道亨,人間一旦紫芝生。
謝庭昔見呈三秀,漢殿曾聞串九莖。
翠羽層層從地產,朱柯燁燁自天成。
療飢卻憶龐眉叟,深隱商山避姓名。
傳宣的道:“哪個是嘉禾文表?”班次中一個老者說道:“小的是嘉禾縣耆老,進的是嘉禾。”傳宣的道:“接上來。”嘉禾耆老當先雙手進上了文表,後來雙手捧上一本九穗嘉禾。那傳宣的轉達上聖旨看了,文武百官三呼萬歲,稽首稱賀。有一律丘閣老的嘉禾詩爲證,詩曰:
靈稼生來豈偶然,嘉禾有驗吐芳妍。
仁風毓秀青連野,甘露涵香綠滿田。
九穗連莖鍾瑞氣,三苗合穎兆豐年。
文人墨客形歌詠,寫入堯天擊壤篇。
卻說這四樣的祥瑞,挨次兒進貢了,龍顏大悅,即時傳下了一道旨意來,賞賜耆老們,給與腳力回籍。又只見午門之內,跪着一班兒異樣的人。是個甚麼異樣的人?原來不是我中朝文獻之邦,略似人形而已。頭上包一幅白氎的長巾,身上披一領左衽的衣服,腳下穿一雙犛牛皮的皮靴,口裏說幾句侏離的話。鴻臚寺報名說道:“外國洋人進貢。”傳宣的問道:“外邦進貢的可有文表麼?”各洋人的通事說道:“俱各有文表。”傳宣的說道:“爲甚麼事來進貢?”洋人通事的說道:“自從天朝萬歲爺登龍位之時,天無烈風綰雨,海不揚波,故此各各小邦知道中華有個聖人治世,故此齎些土產,恭賀天朝。”傳宣的道:“進貢的是甚麼物件?”各洋人通事的說道:“現有青獅、白象、名馬、羱羊、鸚鵡、孔雀,俱在丹陛之前。”傳宣的道:“一國挨一國,照序兒進上來,我和你傳達上。”只見頭一個是西南方哈失謨斯國差來的番官番吏,進上一道文表,貢上一對青獅子。這獅子:
金毛玉爪日懸星,羣獸聞知盡駭驚。
怒向熊羆威凜凜,雄驅虎豹氣英英。
已知西國常馴養,今獻中華賀太平。
卻羨文殊能爾服,穩騎駕馭下天京。
第二個是正南方真臘國差來的番官番吏,進上了一道文表,貢上四隻白象。這白象:
慣從調習性還馴,長鼻高形出獸倫。
交趾獻來爲異物,歷山耕破總爲春。
踏青出野蹄如鐵,脫白埋沙齒似銀。
怒目祿山終不拜,誰知守義似仁人!
第三個是西北方撒馬兒罕國差來的番官番吏,進上了一道文表,貢上十匹紫騮馬。這紫騮馬:
俠客重周遊,金鞭控紫騮。
蛇弓白羽箭,鶴轡赤茸鞦。
發跡來南海,長鳴向北州。
匈奴今未滅,畫地取封侯。
第四個是正北方韃靼國差來的番官番吏,進上了一道文表,貢上了二十隻羱羊。這羱羊形似吳牛,角長六尺五寸,滿嘴髭髯,正是:
長髯主簿有佳名,羵首柔毛似雪明。
牽引駕車如衛玠,叱教起石羨初平。
出郊不失成君義,跪乳能知報母情。
千載匈奴多牧養,堅持苦節漢蘇卿。
第五個是東南方大琉球差來的番官番吏,進上了一道官表,貢上一對白鸚鵡。這白鸚鵡:
對對含幽思,聰明憶別離。
素衿渾短盡,紅嘴漫多知。
喜有開籠日,寧慚宿舊枝。
白應憐白雪,更復羽毛奇。
第六個是東北方奴兒罕都司差來的番官番吏,進上了一道表文,貢上一對孔雀。這孔雀:
翠羽紅冠錦作衣,託身玄圃與瑤池。
越南產出毰毸美,隴右飛來黼黻奇。
豆蔻圖前頻起舞,牡丹花下久棲遲。
金屏一箭曾穿處,贏得婚聯喜溢眉。
卻說這個進貢的都是有名有姓的番王,還有一等沒名沒姓的進貢金珠、寶貝、庵蘿、波羅、薰薩、琉璃、加蒙絞布、獨蜂福祿、緊革呈兜羅、琥珀、珊瑚、車渠、瑪瑙、賽蘭、翡翠、砂鼠、龜筒;還有一等果下馬,只有三尺高;八梢魚,八個尾巴;浮胡魚,八隻腳;建同魚,一個象鼻頭,四隻腳;長尾雞,長有一丈;蟻子鹽,是螞蟻兒的卵煮熬得的;菩薩石,生成的佛像;猛火油,偏在水兒裏面猛烈;萬歲棗,長了有千百年;篤耨香,直衝到三十三天之上;朝霞大火珠,火光照到七十二地之下;歌畢佗樹,點點滴滴都是那蜜;淋漓金顏香,樹上生成的,香香噴噴直透在凡人身上。這些進貢的都不在話下。只文武百官三呼萬歲,叩頭稱賀,都說道:“遐邇一體,率賓歸王。”萬歲爺見之,龍顏大悅,即時傳下旨意,着四洋館款待洋人;着光祿寺筵宴,大宴羣臣。宴罷,大小官員各各賞賜有差。這正是:
宴罷蓬萊酒一厄,御爐香透侍臣衣。
歸時不辨來時路,一任顛東復倒西。
卻說明朝早起,宮裏升殿,百官謝恩。謝恩已畢,傳宣的說道:“文武兩班有事出班引奏,無事捲簾散朝。”鴻臚寺唱說道:“百官平身,散班。”百官齊聲呼道:“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擁而退。只見班部中一個老臣,戴的朝冠,披的朝服,系的朝帶,穿的朝鞋,手執的象板,口兒裏呼的萬歲,一個兒跪在金階之下,不肯散班。
卻不知這個老臣姓甚麼,名字叫做甚麼,鄉貫科目又是甚麼,跪在金階之下,口兒裏還是說些甚麼,心兒裏還要做些甚麼,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