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無意中遇見一個朋友——她從前和我同過學,是一個很深刻的人,一般人都覺得她脾氣有些乖張,而我覺得她很合脾胃,她很直爽有些帶男性,她對於我是很關心的,常常問到我的生活,所以她今天看見我第一句話就問道:“你近來的心境好嗎?”我說:“現在很平靜,每天很規則的工作休息。”她聽了這話似乎有些不相信,接着又問道:“果真能如此嗎?……那我白替你難受了一場。”我聽了這話莫明其妙的動了心,我似乎預感到一種不幸的打擊,又要臨到我身上了。我很誠懇的握住她的手道:“請你明白告訴我吧,你究竟又聽到什麼消息?”這時我的臉色有點發白,我聽見心跳得非常快,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發抖,她自然多少明白我內心的空虛,無論話說得怎樣漂亮,也是掩飾不來的,她極力的先勸解我一番,然後她報告我一個使我難受的消息。她說:“劍塵已經有了愛人,你應當知道了吧!”這真是一根鋒利的針,恰恰刺在我的心上,但是我不願意把自己心裏的矛盾現示給她,我極力鎮定,故意作出非常冷淡的情形說道:“這我雖不大清楚,但是我卻早已預料到了,而且可以說正是我計劃的成功,但不知是怎麼個始末,你明白的告訴我吧!”她嘆了一口氣道:“劍塵那個人厲害起來真夠人怕的,但是殷勤起來卻也比任何都會,前天我去看電影,在電影場遇着他同着一個年輕的女人——那個女人也並不漂亮,不過皮膚還白淨,他們倆坐在一處作出非常親熱的表示,劍塵對她是十三分的柔情,當時我很奇怪,而且我又替你設想,自然我有些不滿意劍塵……不過你說是你的計劃那就當別論了,不過男人總是男人,……”“其實這種事情我也早聽慣看慣了,只要他快樂,我就安心了!”我對她說過這話以後,就連忙設法躲開了,我不願我的怯弱被她看出。
回到家裏,我的心一直在隱隱作痛,我想到人情真是太不可靠了,我常夢想一個犧牲自己,而成全別人的偉大情感之花,能有一天在我面前開放,結果呢夢想永遠是夢想,沒有一個對象是值得我給她這樣的神奇的禮贈,同時也沒有人肯給我這種禮贈,在這個世界除了求利避害之外,沒有更多偉大的事情了,我真有點對於自己的愚笨發笑,在世界奔波了二三十年究竟追求到什麼?我是從母親懷裏赤裸裸而來,最後我還是赤裸裸而去,除了身上心上所刻鏤的傷痕沒有更多的東西了,呵!我怨恨嗎?……誰值得我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