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雁四月八日

  最近我常常感覺到我心情的消沉,不是好現象,有時候和星痕談起彼此都不免嘆氣。我們幾次想變換我們的生活,但是到處都插不下腳去,不消沉又將奈何!可憐!我們談來談去都無結果,最後星痕說道:“紉菁!我們還是忍着吧!……你看露文跑到南方去,形式上似乎比我們熱鬧,其實還不是一樣潦倒。……”自然星痕年來的心情,自不免過分的頹唐,在她的眼光裏看過去,世界上也真沒有什麼事可作呢……我本來也是最不喜歡活動的人,我的脾氣,倔強乖僻,和一般人周旋不來,從前在學校的時候已經對處世有所懼懾,現在到社會上來生活,更是走一步怕一步;況且現在的情形,比從前更壞更復雜,——就是作一個教員吧,也不能像從前那樣安適,往往三四個月拿不到薪水,因之生活屢屢起恐慌,精神自然也就更痛苦了。

  今天和朋友們談到救國,整頓民生的問題,……在他們激昂慷慨的態度裏,使我久已壓熄的靈焰,又漸漸重燃起來,我恨不得立刻放棄一切,到前敵去——我想象匹馬奔馳於腥風血泊中的生活,一腔熱血幾乎噴了出來,但是慚愧,這又有什麼用呢!?幾分鐘以後,一切又都緩和了。我真是怯弱無用的人呢!

  下午我站在院子裏,看晚霞,小翠,我的表妹,遞給我一封信,正是劍塵的,我倚着葡萄架,遙對着流霞,將信拆開看了,他說:

  菁姊:前天晚上北海之遊,真美妙極了,可是你大約又勾動了傷心吧!我一直惦着你,不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如何?我希望你好好的扎掙吧!你的身體不好,最大的原因,還是心情的抑鬱,——昨天我聽致一說你病了,我真不放心,現在好了吧?……

  唉!我如癡如呆的望着半天流霞出神,手裏的信已掉在地下,小翠正蹲在葡萄架下采野菜花呢,她不提防到嚇了一跳,擡頭望了我一眼,把信遞給我道:“怎樣!?……這信不要了嗎?”我搖了搖頭,把信放在衣袋裏,走回屋裏,——小翠看了我這樣子詫異極了,一聲不響的跑到上房找姑媽——大約總是告訴姑媽什麼去了。唉!聰明的小翠你知道我的心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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