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的心情又變了,實在最近一個月來,我雖然也常傷心,但是恍惚中還有一件東西,可以維繫我——那就是劍塵純摯的“愛”,但是現在,現在,我的夢又醒了,使我夢醒的原動力,與其說是受外面冷刻的諷刺的打擊,不如說是我先天的根性是如此,——我的根性是飄浮的雲,又是流動的風,我時時飄浮,我時時流動,有時碰到山中,白雲也可以暫時安定,有時吹到山谷裏,風也可以暫時息止,但是這僅僅是暫時的,不久雲依然要衝出山,風也仍舊要逃出山谷,恢復它的自由,——我的靈魂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不可捉摸的東西,劍塵固定的“愛”怎能永遠維繫得住我?到了這個時候,一切一切都失了權威。
晚上作了一首詩:
晨風不住的吹,吹起靈海里的悲浪,我咒詛,咒詛這慘酷無情的劇場!個個粉飾自己,強爲歡笑舞蹈於歌場。
不幸這幻夢,剎那便完,最後人類瞭解那刻骨的悲傷!籲!這時候呵!愛情的桂冠也遭了摧殘!翼覆下的一切,從此都沉默無言!
只有我的咒詛,仍充溢於這慘酷的劇場!
我把這首詩寄給劍塵去了,但是當我將信放在信筒裏的時候,又不免有一點後悔……我知道劍塵他雖然很同情我,一切都肯原諒我,而同時他也最關心我的言談舉動,他比我站的地方要牢固得多,他的見解是比較冷靜而理智的,因此我這首詩對他更是一個大打擊了。唉!我越想越後悔,只得打電話給劍塵,告訴他我那首詩是寫着玩,請他看過之後就燒了,或者根本就不用看吧!信差送到時就立刻燒了,但是他說他不能不看,最後他應許我無論如何,他不以這首詩介懷的。打完電話以後,我又不免可憐自己的不徹底。
今晚月色非常清明,我在院子裏坐到夜深纔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