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作了一個怪夢,夢見我獨自一個人,不知怎麼跑到亂山錯雜的荒野去,而且天又是十分陰沉昏暗,我站在十字路口,四境沉寂,沒有人,連飛鳥也都絕跡。我正在驚慌失措的時候,忽聽見遠遠有哀樂的聲音,——還有人唱着送葬的輓歌,遠遠的有許多人向這邊走來,恍惚有人告訴我,他們是替元哥送葬的。我聽了這話,果真相信是這麼回事,心裏一陣悽酸我望着那些人哭了。正在萬分悽楚的時候,忽見我死去的朋友伊文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嘆道:“走吧!跟我們一同走吧!這種世界究竟有什麼可留戀的,而且你又是這樣孤寒?……”我聽了真傷心,想道“果然!活着究竟有什麼意義,還是同他走吧。”我正要邁步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攔阻我道:“走不得,你還有多少事呢?”我躊躇了,伊文似乎鄙視我的拋不下,他冷笑着推了我一下,嘆道:“早呢!早呢!你的夢醒!”我被他一推冷不防摔了一跤,便驚醒了。睜眼一看原來是一個夢。爲了這奇怪的夢,我悵惘了大半夜,我恨我自己愚鈍,不知什麼時候纔是大解脫呢!
我的夢雖然奇怪,但是細想起來,也並非無因,可憐我平日就是在生和死的矛盾中生活着。
近來的心情,似乎有點異樣,比較從前更復雜,從前只是一味的詛咒人生,感覺得四境的冷寂,但是我還很鎮定,如同凍成堅冰的湖水,永遠不起波浪。近來呢!似乎堅冰已經解凍了,心底的殘灰又從新燃燒起來——那裏來的燃料,天呵!我知道——然而這不過是毀滅自己的結果呵!
不幸我又跑到歧路上來了,前面是亂山叢雜,後面是虎吼狼號,我不能停在十字路口,然而我也找不到我應走的道路!這真太可憐了,自己幾次踏踐着自己的足跡,恨不得扯碎宇宙的一切,使之都化歸烏有,不然我是將要死於矛盾的生活中,萬劫不回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