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我正想出去看文生,忽然見郵差站在我的門口,遞給我一封信,我拆開看道:
紉菁!
你既是知道你的命運是由你自己造成的,那麼你爲什麼不造一個比較更好的命運呢,爲什麼把自己永遠沉在悲哀的海里呢?……我以爲一個人,既是已經作了人,就應當時時想作人的事情,……但是你一定要問了:究竟什麼是人應當作的事情呢?這自然又是很費討論的一個問題,況且處在現在一切都無準則的年頭,應當作什麼事就更難說了。不過我覺得我們總當抱定一個宗旨,就是不管作什麼事,都用很充分的興趣去作,生活也應當很興趣的去生活,如此也許要比較有意義些。
昨晚我送你回家以後,我腦子裏一直深印着你那悲慘的印象,——你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滿頭是汗,眼淚不住的流,站既站不着,坐又坐不穩,躺在藤椅上,真彷彿害大病的神氣,我真不知怎樣纔好,紉菁!你太忍心的摧殘自己了。
我不明白你爲什麼這樣狂飲,借酒澆愁嗎?而我不敢相信你的深愁是酒可以澆掉的,——並且你每喝酒每次總要流淚的,唉!紉菁!那麼你的狂飲,是想糟踏自己嗎?那犯得着嗎?紉菁!我並不是捧你,以你的能力,的確很能作點有益社會國家的事,不但應當爲自己謀出路,更當爲一切衆生謀出路。我們談過幾次話,我深知道你也並不是這樣想,不過你總打不破已往的牢愁,所以我唯一的希望你,不要回顧過去的種種,而努力未來的種種,紉菁!你能允許我嗎?
我看完了劍塵的信,我感激他待我的忠誠,我欣羨他有過人的魄力,但是我也發愁我自己的怯弱,唉!我將怎樣措置我這不安定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