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雁四月十日

  今天接到超西從英國寄來的一封信,他說:

  紉菁吾友:我自從去國外以後,生活完全變更了,心情也不同了,近來到各大圖書館唸書,很感興趣,——並且發現了幾本在國內買不到的絕版中國書,真如同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歡欣,所以我打算天天到圖書館去抄一份,預備將來帶回來。

  你近來的心情怎樣?我時時念着你。有時候我獨自跑到公園,坐在芭蕉樹的巨影下,常常默想國內的朋友,不知近來怎樣?尤其是你那清瘦的身影,時時浮上我的心頭,使我不禁嘆氣!……日子也真快,元哥已死了三年了,回想當年我們住在上海的時候,幾個人沒有一天不在一處談笑搗亂,你還記得我們曾組織過改革社會團?成立會是在鬆社開的,當天興高采烈聚餐以後,還拍了一張照片,現在這張照片還在我的書架上放着,但是像上的人,都不是從先的樣子了,元哥與紹哥死了,其餘的平和琦也都沒有消息,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呢!

  我有時想到我們這些人,若果還像從前那樣勇敢熱誠,今天的國事,或者不至糟到如此地步!唉!我想着真不免痛哭,元哥他實在是我們友人中最有才略擔當的,偏偏短命而死,真叫人憤憤難平呢!

  超西的信好像是一把神祕的鑰匙,將我深鎖的靈箱打開了。已往的事蹟,一件一件展露在眼前,尤其使我痛心的是永遠不能再見的元哥,我拿起他的遺像,我輕輕的呼喚,但是任我叫幹了喉嚨,從不曾聽見他一聲的迴應。唉!我哭了,一一真的兩三個月以來,今天是最難過了。我緊緊握着自己的手,心也絞成一團,唉!我無力的睡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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