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鬧着,忽報有個本村的鄉人,又有緊要機密事來報告。顏世清怒道:“又有什麼緊要機密事報告了,準定又是造謊,權且叫他進來,說得好時便罷,否則叫他瞧瞧老子的手段。”說着,喝令叫進來。不一會,鄉人已到面前站下。顏世清沒好氣,喝問報告什麼事。那鄉下人見了顏世清這樣子,早唬矮了半截,半晌說不出話來。顏世清愈加生氣,罵道:“村狗子!問你怎麼不說了?誰和你尋開心嗎?”鄉下人見軍官生氣,才嚇出一句話來道:“抱犢崮的土匪,離這裏只有七八里路了。”顏世清聽了這話,立刻跳起來,向他當胸就是一拳,罵道:“混帳忘八蛋!你敢捏造謠言,來擾我的軍心,我知道你是杜兆麟指使來的,你仗着杜兆麟的勢力,當是我不敢奈何你嗎?我偏要把你關起來,辦你一個煽惑軍心的罪名。”說着,又罵勤務兵,爲什麼不給我關起來。幾個勤務兵應了一聲,趕上前,如狼似虎的抓起這鄉下人,先掌了幾個嘴,又罵道:“忘八羔子!你敢來誆我們的營副,吃了豹子膽了。”一行罵,一行打的,提到空房間裏去關起來了。軍閥時代,北軍之蠻橫,常有此種光景。
這是這日下午的事情,到了晚上十二點鐘,北上的特別快車,開到臨城的附近,一衆客人,正在酣寢的時候,忽覺有極激烈巨大的砰的一聲,火車立刻停止了,有幾節車便倒了下來。一衆乘客,從夢中驚醒,正在駭疑,忽然有拍拍闢辟的槍聲,聯珠價響起來,一時間把車裏的乘客,嚇的婦哭兒號,聲震四野,男子之中,也有穿着襯衣,跳窗出去,躲在車子底下的,也有扒上車頂上去的,也有躲到牀底下去的,一時間亂得天翻地覆。不多一會,槍聲稍停,車中跳上了許多土匪,大多衣履破碎,手執軍械,把衆人的行李亂翻,只要稍值錢的東西,便都老實不客氣的代爲收藏了。搶劫了一會,所有貴重些的東西,已全入了土匪的袋兒裏,方纔把一衆客人驅逐下車,把中西乘客分作兩行排立,問明姓名、籍貫、年齡,一一記在簿上,又查明客票等級,分別記明,這才宣佈道:“敝軍軍餉不足,暫請諸位捐助,三等客人每人二千元,二等客一萬元,頭等客三萬元,西人每名五萬元,請各位寫信回家,備款來贖。”說完,便趕着衆人教他們跟着同走。有走不動的,未免還要吃些零碎苦頭。原來這些乘客,總計三百多個人,裏面卻有二十多個西人。
這亂子的消息,傳到顏世清耳朵裏,只嚇得手足無措。此時不知是誰報告,亦曾飽以老拳,治以煽惑軍心之罪否?急急令排長帶領一排人,去截留乘客。排長不允道:“土匪有幾千人,只一排人如何去得?何況這樣潑天般大的事情,我也幹不了,營副該親自把這兩連人全帶了去纔好。”顏世清怒道:“你說什麼話?你敢不依?你敢不去嗎?”那排長見營副發怒,不敢多說,只得退下來,抱着滿肚皮的不願意,帶着本排兵士,慢吞吞的到了肇事地點,下令散開。其時土匪剛好押解着三百多肉票,向東緩緩而行,見了官兵,也不開槍。官兵見了土匪,也不追趕。蓋此時匪之視兵,幾如無物,兵之視匪,有若同行矣。不一時,駐紮韓莊的陸軍第六旅,聽了這個警報,派了大隊士兵,前來邀擊,這才和土匪開戰起來。土匪帶了肉票,一路上且戰且走。官兵是緊緊追趕,倒也奪下了肉票不少。那些土匪一直奔逃到一座山頂,山頂外面有大石圍繞,極易防守,這時土匪已經精疲力盡,只得坐下休息,並叫中西肉票,也列坐於圍石之中。一面,各人都拿出擄來的贓物,陳列着,請肉票代爲作價。
卻說肉票當中有一個名叫顧克瑤的,和一個西人名叫亨利的,兩人最爲頑皮,見了這些東西,隨口亂說,並無半句實話。有一個土匪,拿出一枚大鑽戒,請亨利評價,亨利看那鑽戒,原來是穆安素的,因操着英語,做着手勢道:“這東西毫無價值,只值二三角錢。”土匪不懂,只顧看着他發怔。顧克瑤替他解釋了一會,土匪方纔領悟,甚是喪氣道:“我想一枚金戒,也至少值三五塊錢,這樣一顆亮晶晶有亮光的東西,至少也值上八塊十塊,不料倒這麼不值錢。”說着,沒精打采的戴在指上,又嘆了一口氣。另一個土匪笑道:“你的是黃銅戒指,自然不值錢,這原是自己運氣不好,何必嘆氣。”殆俗語所謂“運去黃金減色”歟?說着,又回頭問顧克瑤道:“客人!土匪謂所綁之票曰客人。你是懂得外國話的,可代我們問問這位外國古董客人,評評我們這些東西,可不是我這手錶頂值錢嗎?”顧克瑤向亨利傳譯了,只聽得亨利又做着手勢,嘰哩咕嚕的說了一陣。顧克瑤向土匪笑道:“他說呢,這些東西,統都是沒價值的。你的手錶,雖則比他們的東西略貴,也不過值五塊錢。”衆人聽了,都十分掃興,紛紛把東西撿了起來,口裏卻嘰咕道:“難爲這些客人,都帶着這麼值錢的東西,也算我們晦氣。”又一個站着的土匪道:“得咧得咧,我們不提這話罷。”說着,又走近一步,指着亨利旁邊的穆安素,向顧克瑤道:“聽說這胖大的洋人,是一個外國督軍。中國有督軍,外國亦必有督軍,此輩心中固應有此想也。你懂得洋鬼子話,可知道他是不是?”顧克瑤笑道:“他是外國的巡閱使呢。”有督軍則又必有巡閱使,無巡閱使何以安插太上督軍乎?顧君之言是也。說着,又指着密勒氏評論報的主筆鮑惠爾道:“這位就是他的祕書長。你貴姓?”那土匪道:“我姓郭,叫郭其才。”說着,向穆安素和鮑惠爾打量了一番,露出很佩服,又帶着些躊躇滿志的樣子。一會兒,又向顧克瑤道:“請你和外國督軍說,叫他趕快寫信給官兵,警戒他們,叫他們不要再攻擊,若不是這樣的話,我必得把外國人全數殺了,也不當什麼外國督軍、西洋巡閱咧。”中國之最貴者,督軍巡閱也,外國又中國之所畏也,然則外國督軍,外國巡閱,非世界至高無上之大人歟?土匪乃得而生殺之,則土匪權威,又非世界至高無極者乎?一笑。說到外國人的樣子,雖則很象凜凜乎不可輕犯,然而一聽到一個殺字,卻也和我們中國人一樣的害怕,所以顧克瑤替郭其才一傳譯,外國人就頓時恐慌起來,立刻便推鮑惠爾起草寫信。想因他是報館主筆喜歡掉文之故。同一動筆,平時臧否人物,指摘時政,何等威風,今日又何等喪氣。又經顧克瑤譯爲華文,大約說道:
被難旅客,除華人外,有屬英、美、法、意、墨諸國之僑民四十餘人。全書中,此句最是重要,蓋此次劫車,如無西人,則僅一普通劫案耳,政府必不注意,官兵亦必不肯用心追擊也。蓋袞袞諸公之斗大眼睛中,惟有外國人乃屹然如山耳,我數百小民之性命,自諸公視之,直細若毫芒,豈足回其一盼哉?警告官兵,弗追擊太亟,致不利於被擄者之生命。
郭其纔拿了這信,便差了個小嘍囉送去,果然有好幾小時,不曾攻擊。匪衆正在歡喜,不料下午又開起火來。郭其才依舊來找顧克瑤道:“官兵只停了幾小時,不曾攻擊,現在爲什麼又開火了?你快叫外國巡閱再着祕書長寫信去,倘官兵仍不停止攻擊,我立刻便將所有外國人,全數送到火線上去,讓他們嘗幾顆子彈的滋味,將來外國人死了,這殺外國人的責任,是要官兵負的。”妙哉郭其才。單推外人而不及華人,非有愛於華人,而不令吃幾顆子彈也,蓋官兵目中,初未嘗有幾百老百姓的性命在意中,土匪知之深,故獨挾外國人以自重。蓋政府怕外國人者也,如外國人被戕,必責在役之官兵,在役之官兵畏責,必不敢攻擊矣。顧克瑤依言轉達,書備好後,仍由郭其才差匪專送。
顧克瑤見書雖送去,不過暫顧目前,自己不知何日才能回家,心中十分煩悶,因在山邊徨散步,暫解愁懷。忽見有一個八九歲的女孩,衣履不全,坐在石崖旁邊,情致楚楚,十分可憐,禁不住上前問她的姓名。那女孩見有人問她,便哭起來道:“我姓許,叫許鳳寶,我跟我的母親從上海到天津去,那天強盜把我的母親搶去,把我丟下,我捨不得母親,跟強盜到這裏來尋我的母親,又不知道母親在哪裏。”真是可憐。一行說,一行哭,十分悽楚,聽得的人,都代爲流淚。衆人正在安慰她,忽然一個外國人叫作佛利門的,走將過來,因不懂中國話,疑心衆人在這裏欺哄孩子。顧克瑤看出他的意思,便把詳細情形告訴了他,佛利門點頭道:“這孩子可憐得很,我帶她到維利亞夫人那裏去,暫時住着再說罷。”說着,便和顧克瑤兩人帶了許鳳寶,同到維利亞夫人那裏,給與她衣服鞋履。那許鳳寶年幼心熱,見顧克瑤等這般待她,十分感激,便趕着他們很親熱的叫着叔叔,這話按下不提。
卻說這天晚上,兵匪又復開火,當時天昏地黑,狂風怒號,不一時,雞卵一般的雹,紛紛從天上落將下來,打着人,痛不可當,更兼大雨交加,淋得衆人如落湯雞一般,十分苦楚。郭其纔等知道這地不可久居,便帶着一衆肉票,度過山頂,奔了十多里路,轉入山邊一個村莊中躲避。一面叫老百姓土匪稱不做強盜之居民爲老百姓。打酒燒火,煎高粱餅,煮綠豆湯,分給各人充飢。那餅的質地既糙,味道又壞,十分難吃。一住兩日,都是如此,甚是苦楚。顧克瑤覓個空,詐作出恭的樣子,步出莊門,想乘機脫逃。剛走了幾步,便遇着一中年村婦,忽然轉到一個念頭,便站住問道:“從這裏去可有土匪?”那婦人向他打量了一番說道:“先生是這次遭難的客人,要想脫逃嗎?”顧克瑤道:“正是呢,你想可得脫身?”那婦人搖頭道:“難難難,我勸先生還是除了這念頭罷。從這裏去,哪裏沒土匪!你這一去,不但逃不出,倘然遇見兇惡些的土匪,恐怕連性命也沒咧。”山東此時,可稱之謂匪世界。顧克瑤聽了這話,十分喪氣,只得死了這條心,慢吞吞的踱將回來。剛想坐下,忽聽說官兵來攻,郭其纔等又命帶着肉票,往山裏奔逃。顧克瑤一路顛蹶着,拼命的跑,倒是那外國巡閱,十分寫意,坐着一把椅子,四個土匪擡着走,好似賽會中的尊神。假外國巡閱,在土匪中尚如此受用,真督軍下了臺,宜其在租界中快活也。
奔了半日,方纔又到一座山上。顧克瑤和穆安素、佛利門、亨利、鮑惠爾等,都住在一個破廟裏,只有穆安素一人,睡在破榻上面,其餘的人,盡皆席地而睡。那亨利十分頑皮,時時和郭其才說笑,有時又伸着拇指,恭維郭其纔是中國第一流人,因此郭其才也很喜歡他,時常和顧克瑤說:“亨利這人,很老實可靠,不同別的洋鬼子一樣,倒很難得。”被亨利戴上高帽子了。土匪原來也喜戴高帽。顧克瑤也笑着附和而已。一天,郭其才特地宰了一頭牛,大饗西賓。顧克瑤等因要做通事,所以得陪末座。英語有此大用處,無怪學者之衆也。那牛肉因只在破鍋中滾了一轉,尚不甚熟,所以味道也不甚好,可是在這時候,已不啻吃到山珍海錯了。彼此帶吃帶說之間,顧克瑤因想探問他們內中情形,便問他們的大首領叫什麼名字,怎樣出身。郭其才喝了一口酒,豎起一個拇指來道:“論起我們的大當家,卻真是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他既不是窮無所歸,然後來做土匪,也不是真在這裏發財,纔來幹這門營生。多隻因想報仇雪恨,和貪官污吏做對,所以纔來落草。我們這大當家,姓孫名美瑤,號玉峯,今年只有二十五歲,本省山東嶧縣人,有兄弟五個,孫當家最小,所以鄉人都稱作孫五。他有個哥哥,名叫美珠,號明甫,也是我們以前的大當家,本是毛思忠部下的營長,毛思忠的軍隊解散以後,他也退伍回家。這也是他有了幾個錢不好,信然哉,有了錢真是不好也。謾藏誨盜,古人先言之矣。因爲有了幾個錢,便把當地的軍隊警察看得眼紅,時時帶着大隊人,到他家去敲詐,指他們是匪黨。這麼一門好好的世家財主,不上幾月,便把七八頃良田,都斷送在這些軍警手中了。我讀此而不暇爲孫氏悲,何也?如此者不止一家也。現在的孫當家的大哥,這口氣,幾乎氣得成病,當即召集了四位弟弟,向他們說道:‘我們做着安分良民,反而要受官兵的侵逼欺凌,倒不如索性落草,還可和做官的反抗。左右我們的田產已光,將來的日子也未見得過得去。做了強盜,或者反能圖個出身,建些功業,不知諸位兄弟的意思如何?’衆人初時都默然不答。他們的大哥重又說道:‘我不過這樣和兄弟商量,萬一有不願意的,也不妨直說,我也決不勉強。’他這般聲明過以後,二、三、四三位兄弟才都說:‘不願意落草,願意出外謀生。’他們大哥不禁嘆了口氣道:‘想不到許多兄弟中,竟沒有一個人和我志氣相同的,也罷!我只當父母生我只有一個,我也不敢累你們,你們各自營生去罷。’此反激語也,然着眼不在老五一人。這句話,卻激動了我們這位孫大當家,他年紀雖小,按孫美瑤此時,年僅弱冠。志氣卻高,當強盜有何志氣,然在強盜口中,自不得不如此說也。立刻一拍胸膛,也是強盜樣子。上前說道:‘大哥!諸位哥哥都願別做營生,我卻情願跟哥哥落草,萬死亦所不懼。’雖是強盜老口吻,然其志亦壯。初時不說,已在躊躇之中,經美珠說話一激,就直逼出來矣。他大哥聽了他這幾句話,頓時大喜,說道:‘我有這樣一個英雄的兄弟,已經夠了,比着別人,雖有十個八個兄弟,緊要時卻沒一個的,不知勝過多少咧。’半若爲自己解嘲,半似爲慰藉美瑤,而實乃是反映三弟也,美珠亦善辭令。當下變賣餘產,得了四五千元,把房屋完全燒掉,亦具破釜沉舟之心。一面又拿出五百塊錢,給他的妻子崔氏道:‘你是名門之女,總不肯隨着我去的,我現在給你五百塊錢,嫁不嫁,悉聽你自己的便。總之,此生倘不得志,休想再見了。’做得決絕,頗有丈夫氣概。把這些事情做好以後,便把剩下的幾千元,仿着宋江的大興梁山,招兵買馬,兩月之內,便招集了四千多人,佔據豹子谷爲老巢。那時兄弟已在他老大哥的部下,彼此公推他老大哥爲大都督。現在的大當家,和周當家天倫爲左右副都督,就是兄弟和褚當家思振等,也都做了各路司令。”不勝榮耀之至。說着,舉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空,大有顧盼自豪之概。
顧克瑤笑道:“後來呢?爲什麼又讓給現在的孫大當家做總司令了?”郭其才慢慢放下杯子,微微嘆了口氣道:“真所謂大丈夫視死如歸,死生也算不得一件大事。”顧克瑤忙又接口道:“想是你這位老大哥死了。”郭其才又突然興奮起來道:“是啊!他在去年戰死以後,我們因見兄弟們已有八千多人,槍枝也已有六千,便改名爲建國自治軍,推現在的孫大當家爲總司令,周當家爲副司令,誓與故去的孫大當家復仇,所以去年這裏一帶地方,鬧的最兇,誰想到官兵竟認起真來,把個抱犢崮圍得水泄不通,這倒也是我們始料所不及的呢。”此語由表面觀之,乃是訝其現在剿治之認真,而骨子裏,卻包含着以前之放縱也。衆西人不知道他們嘰哩咕嚕的說什麼,我們見西人說話,以爲嘰哩咕嚕,西人見我們說話,亦以我爲嘰哩咕嚕也。都拉着顧克瑤詢問,顧克瑤搖了搖頭,也不回答,便笑着問郭其才道:“你們孫大當家,有了這麼大的勢力,大概也不怕誰了,爲什麼這次被圍在抱犢崮,竟一籌莫展呢?”郭其才笑道:“那是我們的總櫃,所以不願放棄。不然,帶起弟兄們一走,他們也未見得能怎樣奈何我們咧。”顧克瑤問怎樣叫作總櫃?郭其才道:“你不知道我們綠林中的規矩,所以不懂了。我們這裏的規矩和鬍匪不同,鬍匪做着生意,便立時分散走開,等到錢用完了,便再幹一下子,我們的規矩就不是這樣。兄弟們無論得一點什麼,都須交櫃,交櫃者就是把財物交給首領,外面稱作杆首,而我們自己有時卻稱作爲掌櫃。櫃有大小,小櫃有得多時,須送交大櫃,大櫃有得多時,須送交總櫃。抱犢崮就是我們總櫃所在的地方,你懂了嗎?”顧克瑤笑道:“我懂得咧。你們首領裏面,除卻孫大當家以外,你老兄大概也算重要的了。但是我看你也不象幹這門營生的人,定然也因着什麼事,出於不得已,才投到這裏來的。”郭其才聽了這話,突然跳將起來,眼睛裏幾乎爆出火來。衆人都嚇了一跳,都疑心顧克瑤言語冒失,觸犯了郭其才了。正是:
虎窟清談提往事,亡家舊恨忽傷心。
未知顧克瑤是否有性命之憂,且看下文分解。
兵,外所以禦侮,內所以平亂也。今中國之兵,外不足以禦侮矣,內亦能平亂否耶?方其未亂也,則務擾之使爲亂,方其無匪也,則務迫之使爲匪。及其亂生而匪熾,則借其事以爲利,如捕之養盜然,使之劫而分潤其所得,彷彿兵之所以養也。匪來,則委其事若弗知,使得大掠而去,又豈但不能平亂已哉?然則顏世清之不知匪之來劫也,果不知耶?抑熟知之而故爲弗知者耶?觀其派兵而弗擊,吾思過半矣。嗚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