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變更國體之議起,全國擾攘,幾陷淪亡,始禍諸人,實屍其咎。楊度、孫毓筠、顧鰲、樑士詒、夏壽田、朱啓鈐、周自齊、薛大可,均着拿交法庭,詳確訊鞫,嚴行懲辦,爲後世戒。其餘一概寬免。此令。
看官!你想帝制派中的要人,差不多有幾十個,當時遠近聞名,系六君子、十三太保,就是西南各省的要求,也請戮楊度、段芝貴等十三人,以謝天下。乃政府命令,只有八名,如袁乃寬、段芝貴等,均不在列,顯見得政府用心,不過敷衍了事;並且逮捕令下,罪犯均已出京,一個兒都沒有拿着,轉眼間便成懸案;又轉眼間且彼此無罪,仍好出頭,這是中國近來的弊政,怪不得人心思亂,至今未了呢。慨乎言之。但西南各省諸首領,已是得休便休,不願堅持到底,乃決議撤銷軍務院,由撫軍長唐繼堯、副長岑春煊、政務委員長梁啓超,及撫軍劉顯世、陸榮廷、陳炳焜、呂公望、蔡鍔、李烈鈞、戴戡、劉存厚、羅佩金、李鼎新等,一併聯名,佈告全國。其詞雲:
帝制禍興,滇黔首義,公理所趨,輿情一致,桂、粵、浙、秦、湘、蜀,相繼仗義,其時因戰禍遷延,未知所屆,獨立各省,前敵各軍,不可無統一機關,爰暫設軍務院,爲對內對外之合議團體,其組織條例第十條規定,本院俟國務院依法成立時撤銷。今約法國會,次第恢復,大總統依法繼任,與獨立各省最初之宣言,適相符合。雖國務院之任命,尚未經國會同意,然當國會閉會時,元首先任命以俟追認,實爲約法所不禁。本軍務院爲力求統一起見,謹於本日宣告撤廢,其撫軍及政務委員長外交專使軍事代表,均一併解除。國家一切政務,靜聽元首政府與國會主持。爲此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軍務院既宣告撤銷,復將佈告原文,電達北京。黎總統與段總理,自然欣慰,當由黎總統即日覆電雲:
承電示撤銷軍院,愛國之忱,昭然若揭。溯自帝制議興,波詭雲譎,輸貲造意,緣法飾非,舉國皆喑,莫前發難。滇黔首義,薄海從風,合議機關,應時成立,披雲見日,再締共和,則是軍院諸公,大有造於民國也。項城長逝,責在藐躬,猥承諸公擁護之殷,提撕之切,約法國會,獲慰初心。雖倖免乎愆尤,猶自慚其濡滯,諸公乃主持正論,踐履前盟,舉重光之日月,還我國民,挈百戰之山河,歸諸政府。從此民有常軌,國無曲師,藩禍不興,鄰氛自戢,則是軍院諸公,尤大有造於後世也。共和國家,匹夫有責,同舟共濟,端賴羣才,元洪憂患餘生,久夷權位,布衣歸老,於願已償,只以約法所推,責任攸寄,思與諸公左提右挈,宏濟艱難,推誠以結邦交,虛己以從輿論,一日在位,萬民具瞻。方今財政拮据,吏治靃靡,內憂外患,紛至沓來,補救之難,百倍疇曩。尚望不我遐棄,相與有成,毋以收拾軍隊,爲天職已完,毋以召集國會,爲人心已定,毋可恢復《約法》,爲遂躋法治,毋以懲辦禍首,爲永絕官邪,率此臨事而懼之心,或收通力合作之效,此則元洪早作夜思,願與諸公共勉者也。軍務院既已撤銷,一切善後事宜,仍希隨時電告,共籌結束。其有奇才懋績,爲國賢勞者,並希臚舉事實,借備延攬。元洪印。
這覆電中的大意,是從交際上着筆,並非正式公文。至七月二十一日,始頒正式命令道:
據唐繼堯、岑春煊、梁啓超、劉顯世、陸榮廷、陳炳焜、呂公望、蔡鍔、李烈鈞、戴戡、李鼎新、羅佩金、劉存厚等寒日電稱:軍務院已於七月十四日宣告撤廢,其撫軍及政務委員長、外交專使、軍事代表均一併解除。國家一切政務,靜聽元首政府國會主持各等語。慨自改革以來,迭經變故,矩矱不立,喪亂弘多,法紀凌夷,民生塗炭,本大總統繼任於危疑震撼之際,遵行元年《約法》,召集國會,組織責任政府,力崇民意,勉任艱虞。該督軍等顧念時危,力閎大義,撤銷軍務院及撫軍等職,納政務於一軌,躋國勢於大同。義聞仁聲,皦如日月,千秋萬世,爲國之光。惟念大局雖寧,殷憂未艾,宜如何栽培元氣,收拾人心,永絕亂源,導成法治。補苴罅漏,經緯萬端。來日之難,倍於往昔。所期內外在官,各深兢惕,同心協力,感致祥和,以成未竟之功,益鞏無疆之業,本大總統有厚望焉。此令。
自是南北統一,北京政府算有代表全國的資格了。惟粵東方面,龍、李交爭,尚且未息,各督軍多承政府意旨,歸咎李烈鈞,隱袒龍濟光,張勳、倪嗣沖專電通告,尤斥李烈鈞違令橫行,請加聲討。無非黨同伐異。政府乃一再電桂,催陸赴粵,陸至此亦不能再延,乃約同省長朱慶瀾,相偕赴任,電告政府,指日啓行。於是黎總統又下令道:
迭據各方報告,廣東紛擾,禍尤未已,生靈塗炭,外人復有煩言。長此遷延,靡知所屆。龍濟光未交卸以前,責在守土,自應約束將士,保衛治安。李烈鈞統率士卒,責有攸歸,着即嚴勒所部,即日停兵。該省督軍陸榮廷,省長朱慶瀾,現已星夜赴任,龍濟光應將各項事宜,妥速預備交代,此後如再有抗令開釁情事,定當嚴行聲討,以肅國紀。此令。
令下後,復派薩鎮冰爲粵閩巡閱使,令他選調兵艦駛赴粵海,查辦一切,並駐泊沙面等處,保護僑商。其實是震懾龍、李,隱示中央威力,教他知難而退。哪知龍濟光尚不肯離粵,鎮日裏守住觀音山,與李血戰。陸榮廷到了肇慶,聞着消息,又複稱病逗留,只遣朱慶瀾到粵。朱亦頗有戒心,待至薩鎮冰已到沙面,方啓行至粵,先與薩會敘一番,然後攜手入城。龍濟光不便抗拒,只好迎入,將民政一部分,劃歸朱慶瀾接管,一面索請鉅款,但說是解散軍隊,必須先撥恩餉,方好辦理。好容易籌了一宗款子,交給了他,方纔把督軍印信,付與朱慶瀾,自己帶了若干親兵,向瓊崖而去。阿堵物到手,才肯動身,這是現今軍閥第一條祕訣。李烈鈞聞龍已離粵,也即退兵,惟陸尚未肯到省,由朱慶瀾飭人齎送印信,才行接收,粵事也就此作一結束。
小子於川、粵、湘三省,已經敘畢,就乘便敘入山東省了。山東民軍,分作兩黨,吳大洲自稱護國軍,居正稱東北軍總司令,七二回中曾已提及,但兩軍勢力,均屬有限,不過佔據了幾個縣城,與川、湘、粵情形不同。自張懷芝奉袁氏命,署理山東將軍,本思效忠袁氏,把民軍逐出境外,可巧袁死黎繼,由政府電令停戰,雙方靜候解決,吳大洲、居正兩人乃按兵守候。偏張懷芝乘他不備,襲奪民軍所據的長山、安邱、臨朐等縣。民軍大憤,一面質問政府,一面招集黨人,將與張懷芝死戰。吳大洲部下,約七八千人,居正部下,約一萬四五千人,並運到飛機兩架,聲焰甚盛。張懷芝料不能平,始派員與他議和,各不相犯。延至八月中旬,由國務院派出陸軍中將曲同豐,馳往山東,會同張懷芝等辦理軍事善後事宜。曲同豐與民軍商議,改編軍制,歸隸中央,辦理粗有眉目,即回京覆命去了。是時留滬各議員,已齊集京師,重開國會,八月一日,舉行國會第二次常會開會禮,先期二日,由兩院通告,並訂定禮節如下:
(一)八月一日午前九時,參衆兩院議員,各服禮服,齊集衆議院。
(二)午前十時,兩院議員,入禮場就席。
(三)贊禮員引大總統及國務員入禮場就席奏樂。
(四)主席宣告開會,並致開會詞。
(五)大總統暨國務員致頌詞。
(六)贊禮員報告向國旗行三鞠躬禮,在場者鹹行禮如儀。
(七)主席宣告開會式禮成詞。
(八)主席宣告大總統宣誓。
(九)大總統宣誓奏樂。
(十)主席宣告退席。
(十一)攝影散會。
是日,參議院議員,共到一百三十八人,衆議院議員,共到三百十八人。參議院中,仍由王家襄、王正廷爲正副議長,衆議院中,仍由湯化龍、陳國祥爲正副議長,臨時公推王家襄爲主席。黎總統及國務總理兼陸軍總長段祺瑞,財政總長兼外交總長陳錦濤,交通總長兼內務總長許世英,教育總長範源濂,農商總長張國淦,海軍總長程璧光,同時蒞會。黎總統依照民國二年公佈之大總統選舉法第四條,鄭重宣誓。誓雲:
餘以至誠遵守憲法,執行大總統之職務。
誓畢,全體歡呼,連稱中華民國萬歲,中華民國國會萬歲,中華民國大總統萬歲。睹羣情之雀躍,復旦重光;瞻勝令之鸞旗,共和無恙。觀者如堵,望慰雲霓;國是再安,心傾中外。燕雲之氣象又新,鯨海之波濤不沸。是謂國會開幕的第二次,就是民國再造的第一日。極力表揚,隱寓厚望。午後同拍一影,然後散會。政府即改定公文程式,並停止覲見大總統禮,另訂覲見禮八條,由國務院呈准施行,所有謁見禮如下:
(一)特任簡任各職之晉見大總統,均用謁見禮。
(二)謁見員詣大總統府時,須先向承宣司遞職名柬,柬用大名片,居中直行寫職銜及姓名,背面並寫姓名履歷,由承宣官入啓,俟大總統臨延見室,再行導入。
(三)謁見員入延見室,應向大總統行一鞠躬禮。大總統延坐詢答畢,謁見員興辭,行一鞠躬禮退出。
(四)謁見均用常私服,但初次晉見者,須着燕尾服,曾得勳章者,並佩帶勳章。
(五)大總統傳見,及因公請見,或介紹請見者,均用謁見禮。
(六)薦任職以下,除大總統傳見者外,均無庸謁見。
(七)滿王公世爵,及蒙、回、藏汗王公等之晉見者,均用謁見禮。
(八)凡謁見員預請示期,或臨時請期,經大總統定期或改期,或派代見,或免謁見,承宣司均應隨時通知謁見員。
至若公文程式,亦從簡單,分作十三項類別,一是大總統令,二是國務院令,三是各部院令,四是任命狀,五是委任令,六是訓令,七是指令,八是佈告,九是諮,十是諮呈,十一是呈,十二是公函,十三是批。大致仿民國元年定例,與袁氏後改的程式,繁簡不同,無非是懲戒帝制,規復共和的用意。就是參議院中,亦照舊《約法》辦理,於八月十四日開議各案,黎總統便提出國務總理,諮請同意,兩院接到來諮,免不得有一番手續了。正是:
元首有心籌總軸,議員依樣畫葫蘆。
欲知兩院是否同意,請至下回看明。
軍務院撤銷,南北始歸統一,兩院重行開會,民國乃見中興,當時海內人士,喁喁望治,交頌黎、段功德,黎以長厚稱,段以勤練著,未始非足與有爲者。但帝制派之罪魁,不聞捕戮,龍、李兩人之互哄,未別是非,中央之目的在苟安,外省之目的在自固,蓋猶是過渡時代,非致治時代也。如病癰然,不去其釀毒之源,但塞其流毒之口,將來必有潰決之一日。識者於黎、段當國,再造共和之日,蓋已料其有初鮮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