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動會是四川教育會主辦的,參加運動的除了省城中等以上學堂外,遠至自流井、重慶等處公私立的學堂,都有整隊學生開上省來參加。
  
  省城各學堂,從開堂以來,就準備起了。但也只是把體操時間,加到每天二小時,除了普通體操,還加了器械操、兵式操。
  
  高等學堂是全省最高的學堂,在辦事人的心裏想來,高等學堂,也應該在運動會中居於第一位,才足以顯示資格。於是便由總理牌告全堂學生,除了真正患有重病者外,一概不準請操假。並由總理備文在制臺衙門營務處,請領廢槍三百支,以便學生兵操。
  
  辦事人越認真,學生越苦,而頂苦的自然要數郝又三了。
  
  吳金廷既走,伍大嫂更其專心專意同他好起來,安生又到成都縣小學住堂去了,身邊毫無妨礙的人。雖然王念玉常常過來陪伴他們,而兩個人對他,不唯不討厭,反而覺得多一個人更有趣,伍大嫂毫不客氣地把他當成小兄弟,常常摸他的臉,說他比姑娘的臉還嫩。郝又三則簡直把他當成了外寵,三個人常在一塊兒吃喝說笑。
  
  偏偏要開辦運動會,算來連預備日子在內,要耽擱他二十多天。而伍平已有回信,說他決計請假回省來,親自接取家眷,行期至遲便在這二十天內。歡樂的日子如此不多,卻不準請操假,只能在上午上別的功課時,請兩點鐘假,趕到伍家,握住她的手,匆匆談幾句曾經說過多少次的話,或摟抱一下,又匆匆趕回來。而夜裏,則除了星期六的例假,得以外宿外,也一直不準請假外宿。
  
  他雖然怨恨欲死,仍不能不隨着同學按時下操。
  
  普通操已乏味了,而兵操尤可恨。廢槍領來了,是奇重無比的九子槍,並且還牢牢地填了滿槍管的鐵砂。大概營務處的人過於小心,生氣學生們太聰明靈巧,會將廢槍修理出來造反,所以才費了大力,把槍管給塞了。他們卻未想到,縱然有槍而無子彈,又何能造得起反來?
  
  槍是那麼重,教兵操的教習,平常很爲學生們看不起而直呼之爲“丘八”的,現在因爲運動會之故,忽然重要起來,一開始就教學生託槍開步跑。不到三天,郝又三同好些學生的肩頭都着槍身打腫打破,而兩臂更其痠軟得絞不起洗臉巾,提不起筆。
  
  學生們說:“我們並不想當兵,又不想到運動會中抓第一,爲啥子要這樣苦我們?”教習則說:“既是兵操,就該有軍國民的資格。鄙人留學東京,對於兵操,向有研究,託槍開步跑,是兵操中最要緊的科目,要是學精了,啥子軍國民都抵不住的。”
  
  一星期之後,兵操竟自大大進步,託槍開步跑時,大家一口氣居然可以跑上半里,而槍筒也居然不在肩頭上跳動。郝又三自己覺得身體強多了,他向伍大嫂把手臂伸直道:“你捏捏看,肌肉多硬!恐怕你丈夫的身體,也不過如此吧?”
  
  伍大嫂笑眯了兩眼道:“身體再好,總是粗裏粗氣的,有啥好頭。我愛的並不在身體好,卻要斯文秀氣,會說話,會溫存人。”
  
  “那麼,二天運動會裏,我又不該去競跑了。”
  
  “你又該啦!因爲你又太秀氣了,若果你能夠武辣一點,我更喜歡。”
  
  伍大嫂要他武辣一點,他本來不願意去充競跑選手的,一回學堂,竟自到教習跟前,自行陳報他願意去競跑。
  
  教習把他看了又看道:“論身體,你怎麼得行?不過你腿骭還長,鼻孔還大,你試在操場裏跑一個圈子我看。”
  
  才跑了半圈,眼睛就花了,許多同學都拍着手道:“鼓勁呀!……鼓勁呀,小郝!……”
  
  教習拍着他尚在聳動不已的肩頭道:“還行,還行,雖然氣不長,腿子還快。你能從今天起,每天多吃幾個生雞蛋,多跑幾個圈子,前五名有希望。”
  
  郝又三充了競跑選手,不但同學們詫異,如此一個喜靜的人,何以此次會這樣起勁?就連他家裏的人,也在議論他,都說到運動會開會這天,要去看他跑。
  
  南校場裏已將男女看臺、官憲看臺,張燈結綵地搭了起來。順着城牆斜坡這面的天橋、平臺、假城、浪橋、木馬、槓架等等器具,也修理好了,沙坑也挖鬆了。
  
  各學堂已經停課,從早到晚,已有一隊隊的學生,開到操場裏來操演了。高等學堂隔壁的教育會裏,也天天在開會,邀約着各學堂主腦辦事人,商討競賽的科目及組織。會長徐先生雖然是教學出身,也曾到日本考察過,自以爲是個很維新的人,但對於體育,到底外行,而來同他商討的一班先生們,也不見得比他更內行,並且這在成都,又是伊古以來的創舉,無可依傍,只好由大家心頭,隨便想了些科目雜湊起來。
  
  到開會前兩天,秩序單子幸而議定了。教育會長恭送了一份給四川總督趙爾巽——就是護理總督,調任川、滇邊務督辦大臣趙爾豐的胞兄。——回來時,很得意地向會裏人說:“趙制臺身任一省總督,卻沒一點兒官場習氣。號房把名帖一傳進去,立刻就請,請到大花廳中。親自讓我炕上坐,親自送茶,開口徐先生,閉口徐先生,謙遜得很。看了單子,只是說贊成贊成。還說開會那天,定要親來觀光。並送了幾百元錢,叫買成東西,作爲各學堂的獎勵品。如此休休有容的大員,全中國多有幾個,國家也就有望了。”
  
  秩序單子,教育會長雖沒有親自送一張給郝又三,但學堂裏已把它油印出來,郝又三到底取得了一張。競賽科目,除了兵式操,柔軟操,啞鈴操,一種整隊的操演外,還有木馬比賽,槓架比賽。至於競跑項下,則有算術競跑,英文競跑,障礙競跑,高欄競跑,一百米競跑,五百米競跑,一千米競跑。
  
  郝又三的意思,所有的競跑,他都想參加,都想得到前三名。他來同體操教習商量,看可不可以辦到。
  
  體操教習說:“豈有辦不到之理!以前的飛毛腿,日行五百里,奔馬不及,但是要成年累月地練習才行。練習時,腿上綁着鐵瓦。從一匹加到十匹,要是綁上十匹鐵瓦,尚能跑得同平常人一樣,一下子把鐵瓦取了,跑起來,真會像飛的一般,任憑何人都追趕不上了。只是目前已來不及,最好,你多吃生雞蛋補一補,少跑幾項,留着精力,專跑五百米同一千米。臨跑時,不要着急,並須預備一張溼手巾銜在嘴裏,胸脯打開,眼睛對直看在前頭,只要你不暈倒,是可以跑勝的。現在趁着操場裏白線已經畫出,再加勁練習一天,明天卻不要跑了,要好好休息一下,多吃生雞蛋補一補。”
  
  第二天,全學堂都緊張起來。辦事人不知從哪裏借來了四名號手、兩名鼓手,由體操教習領着,在內操場走了幾周,教學生們怎麼樣來踏拍子。他自己也不曉得在哪裏借了一身黃呢軍服來穿起,袖口上鑲了三道邊,褲管外側也鑲了一道邊,還佩了一柄嶄新的指揮刀,樣子很威武。
  
  一班競跑選手,在開會那天,是得了特許,不必排隊出去。於是,郝又三便睡得晏晏地纔起來,並遵守體操教習之囑,空肚子就吃了五個生雞蛋。
  
  吃了飯後,大家都吵吵鬧鬧準備起來。郝又三把香芸特爲他編織的一件黃色絨線緊身,穿在白洋布小汗衣上,覺得輕暖異常。把髮辮盤起,戴了頂他老婆給他用一爿白布一爿藍布特製的運動帽——照着體操教習出的樣子做的。——剛把髮辮緊緊地束住。下面單褲腿上,縛了條青布綁腿,是伍大嫂比着他的腿做的,還用白線刺了一枝梅花在上面。腳上是一雙布底布面操鞋,是他自己向鞋鋪定做的,已穿過幾次,很是合腳。
  
  大家還在耽擱,他已披着夾衫出來了。
  
  天氣也很好,已經晴了兩天,大家都很憂慮今天要陰雨。成都的氣候,每每如此,晴了幾天,必要陰雨幾天,暮春尤其是多雨之季。然而今天卻很好,雖然有些白雲,卻很薄,日影時能從中間篩射下來。
  
  運動場裏已是號鼓喧天,旗幟飛揚。赴會的學生隊伍,正一隊一隊開來。秩序單上雖沒有規定,而大家卻不約而同,一進會場,必先繞場走一遭,然後到指定的地方排着隊等候開會。
  
  學生隊伍很整齊,走起正步來,一起一落,居然沒有亂。不過從女看臺跟前走過時,很少有人不掉過頭去,向一班女賓,尤其是向一大羣系有玫瑰紫色綢裙的淑行、毓秀兩個女子學堂的女學生,行個有力的注目禮的。
  
  女賓入口處,有警察把守,但凡衣履和氣概稍爲不像上等人家的婦女,便不準進去。郝又三遠遠望見姨太太,賈姨奶奶,他的少奶奶,他的丈母,全進去了。人太多,擠不上前去打招呼,而進場的人還源源不絕地在來。
  
  男女看臺並不很大,幸而城牆斜坡,恰好就像羅馬鬥獸場的看臺一樣,那裏以及城牆上,因就容了不少的人。並且有許多人還喜歡到那裏去,這由於城牆上臨時設了不少做小生意的攤子,從賣茶湯、鍋塊一直到賣白斬雞、燒酒的全有,而看臺上,除非有了熟人,才能得一杯淡茶喝。
  
  郝又三配有選手標記,是可以隨便遊行的。他從會場正門入去,先就繞到女看臺前,看見香芸、香荃正同姨太太諸人坐在一處,他遠遠打了招呼,把夾衫解開,露出他那身運動裝束。大家只是笑着點頭,香荃站到臺口邊來,大聲向他說道:“嫂嫂說的,叫你跑慢點,不要摔了筋斗,把腦殼跌破啦!”
  
  連在旁邊聽的人都笑了起來。郝又三紅着臉走了開去,遠遠看見城牆土坡上若干婦女當中,似乎有伍大嫂同着她的婆婆伍太婆在內。他正想翻過竹欄,到土坡上去看看,忽然看見田老兄同着幾個人走了過來。
  
  “又三,我已看見競跑名單,想不到你也在內。”田老兄那麼親切地拍着他的膀膊道,“士三日不見,當刮目而視,吾子有焉!”
  
  “你到學堂裏看見的嗎?”
  
  “非也!劉士志先生幾個人辦了個臨時編輯部,我在那裏幫忙謄寫,看見的。”
  
  “你是詫異我參加競跑的了?”
  
  “也不很詫異,現在是講究尚武精神的時候,你二十幾歲的人,能夠振作起來,一洗積弱陋習,正是朋輩所熱心贊成。我告訴你一個新聞:蘇星煌已從日本回來,到了重慶,說是要籌辦一個啥子報,不日就要來成都了。這是傅樵村向我說的。”
  
  郝又三欣然笑着道:“星煌回來,好極了!只是傅樵村如何曉得?”
  
  “說是朱雲石寫信告訴他的,並且說星煌還爲他辦的《廣益叢報》作了一篇很精湛的文章,專門討論川漢鐵路宜先修重慶到成都一段。”
  
  “你那裏有《廣益叢報》?哪一天借給我看看。”
  
  “可以,可以!……要開會了吧?正臺上已擠滿了人。趙制臺怕已來了。我要辦事去了。明天在同春吃茶,好不好?”
  
  正面看臺上果然很多人,一眼望去,立刻可以分辨出來誰是官——官是穿着袍褂,戴着大帽的。——誰是紳——紳士與學界中一班先生,則是光着頭,僅在長袍子上套了件馬褂;講究的穿一雙靴子,不講究的連靴子都不穿。——以及站在臺口下面的親兵衛隊。
  
  果然開會了,只見一個騎自行車的人沿着跑道,一面走,一面向欄杆外面的學生隊伍大喊:“預備!……預備!……擔任兵式操的預備!……”
  
  霎時間,軍樂齊奏,一道寫着“四川大運動會”字樣的白旗,一直升到中央一根旗竿頂上,隨風展了開來。而機器局特爲大會制的大氣球,也從場中放在空中。
  
  兵式操舉行了,同時又來了兩夥隊伍。一夥全是小孩子,前面一道旗子,寫着“幼孩工廠”。一夥則是稍長大漢,全副武裝,前面一道旗子,寫着“巡警教練所”。
  
  巡警教練所的隊伍,也參加了兵式操,操得那麼齊整,那麼有精神,好幾個學堂的兵式操全趕不上,就是自以爲可得第一名的高等學堂的兵式操,也比得太不成模樣。學生們自己的議論是如此:“我們本是文學堂的學生,兵式操並非我們的專長,我們也不曾天天操練;哪能像巡警教練所那樣,本是以兵式操爲主要課程,他們操得好,是他們的本等。”
  
  但在一班辦學的人的心裏,則以爲運動會本是我們學界比賽優劣的大事,如何能讓一個官辦的巡警教練所羼將進來。何況巡警並非學生,學生是何等的高尚,學界是何等的尊嚴,巡警乃官吏的走卒,與皁隸輿擡相去一間的東西,如何能與學生比並?
  
  而一班教體操的更其不平,他們說:“這才豈有此理!我們勞神費力教學生操練,我們只能在自夥子當中來比長短,怎麼會鑽出一夥巡警來掃我們的面子?要是容他們比賽下去,我們學生一定會失敗到得零分的!”
  
  這時,幼孩工廠的啞鈴操也動了手。也操得那麼有精神,而又整齊。更因爲是小孩子,連當隊長的,連喊口令的,全是小孩子,這更引起場內場外的新奇讚美。因此,他們每一個整齊動作,都引起了一片極其熱烈的拍掌聲。
  
  一場表演之後,便有幾個身穿五色衣服的雜役,搖着鈴,拿着編輯部油印出的新聞與評定的甲乙紙,沿跑道向衆人散發。
  
  在第三張新聞上,便有這樣的言語,說運動會中,實不應該叫幼孩與巡警來參加。因爲兩者都與學界無關,而且有玷。於是乎學生中間,就漸漸起了不平。
  
  到一百米競跑開始時,幼孩工廠的隊伍,竟自整着隊出了會場。據油印新聞的報告,則是勸業道周善培——是由商務局改的。是由一個臨時差事改爲一個實缺道臺。——已向衆人聲明,幼孩工廠之來參加,只算是客串,並非與學界競賽,想在運動會中得點什麼成績。既然引起誤會,他已飭令全隊開回,以求大家的原諒。
  
  郝又三隻注意看競跑的人去了。就大部分的學生與觀衆,也正起勁地在看那一夥穿着各色衣服的選手,在跑道中爭先飛跑。沿跑道欄杆外駐紮着的各學堂學生,更各各睜大眼睛,只要看見同學的跑前了一寸,便拍掌歡呼:“鼓勁呀!……鼓勁呀!……”
  
  雜役已來通知,五百米競跑預賽集合。幾個同學遂偕同郝又三一齊來到出發處,那裏的人很多,還有幾個外科醫生。
  
  教體操的教習也來了,接了郝又三的夾衫,又親自打了兩個生雞蛋給他吃,又鼓勵了他幾句。
  
  預賽一共八十名,分爲八組。郝又三派在第二組,同跑人的身體高矮都差不多,除了一個是高等學堂的同學,其餘有鐵道學堂的學生,有藏文學堂的學生,有通省師範學堂的學生,有附屬中學堂的學生。看來都很瘦弱,歲數都在二十二三歲上下。
  
  第一組列了隊,哨子一響,飛跑了。
  
  唱到第二組的名,郝又三在四名。預備哨已吹了,他纔想起沒有帶溼手巾,已來不及了,照樣把左腳跨出半步,蓄着勢只等第二次的哨子響。
  
  似乎經過了好久,哨子才響了。他跑出去,恰在第三名上。剛剛小半圈,覺得欄杆外伍大嫂的聲音,尖利地喊着:“鼓勁呀!……”他不由斜過眼睛一瞥,果然是她。
  
  就這一瞥,他已落後了兩名,趕快向前一衝,在轉彎時,又加快了幾步,便搶到第二。女看臺上也起了一陣拍掌聲,他不敢再看,曉得是他妹妹們在鼓舞他。他很想再衝前一步,把那個鐵道學生趕過,無如那學生的腿骭真快,跑到大半圈,依然在他前頭一步之遙。
  
  到終點只差四五丈了,高等學堂的同學一齊拍起掌來,大喊:“小郝勝了!……小郝勝了!……”
  
  他也很詫異何以竟跑在頂前頭,居然跑得了第一。
  
  幾個同學與體操教習一齊笑着奔來,架住他兩膀,緩緩走着道:“你跑得不錯!……那個姓張的,便吃虧分了心……差不遠了,偏偏回頭一看……你只一衝,就上前了四步。……記着!……決賽只有八名,就是預賽每組的第一名。……你只不要分心……打開胸脯,眼睛專看着前頭!……你此刻得在氈子上去躺一躺!”
  
  他很想轉出欄杆去同伍大嫂說幾句話,可是注意他的人太多,剛走不遠,就聽見人人在指着他說:“那不是跑第一名的郝又三嗎?”
  
  五百米預賽完畢,高等學堂學生跑得了兩個第一。那一個同學,在郝又三看來,是不大行的。教體操的教習也來向他說:“我看八個第一里頭,弱的不少,有四個跑到終點,都幾乎暈倒了。看來,你到底行些。記着我的話!決賽第一名,一定是你了!還想不想吃一個生雞蛋?”
  
  此刻會場中忽然一片聲鬧起來。睡在氈子上的郝又三急忙跳起,只見正面看臺上一班官員都站了起來,頗頗有些驚惶樣子。
  
  鬧聲更大了,約莫辨得出的,只是東也在喊打,西也在喊打,而一堆堆的學生,有空手跳過去的,有提着廢槍跑過來的,情形很紊亂。
  
  一班辦事人異常着急。趙制臺已帶着好些穿公服的官員,從看臺上步行下來。他的湖南衛隊也全把刺刀上在槍尖上,一個個橫眉劣眼地把在遠處亂得有如出巢蜂子般的學生看着。
  
  教育會會長徐先生,一頭大汗,急走在趙制臺跟前,一躬到地之後,才逼着聲氣說道:“大人放心,不妨事,是巡警教練所的巡警用刺刀戳傷了三個學生,不妨事的!已經派人把學生們安頓下了,不妨事的!”
  
  趙爾巽是那麼深沉不可測地一笑道:“該沒有破壞分子從中作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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