匂亲王船上开路唱道之声渐至消逝,宇治山庄的人一闻知,便知他不会再来,众人皆怅然失望。众侍女原本忙碌准备,迎接贵客,此时也皆失望泄气。大女公子甚为忧伤,她想道:“此人的心容易变更,似鸭跖草之色,真如他人所言‘男人无真言’。这里的几个下仆,一起谈论古代故事,说起男人对于自己所不爱之人,也言语动听。但我一直认为,那些修养不高、品格低下之辈,才会如此言而无信;身分高贵的男人则大相径庭了,他们以名誉为重,言行定极为谨慎,不致胆大妄为。如今看来这也是不对的。父亲在世时,曾闻此人风流浮薄性情,所以才未答应与他结缘。薰中纳言屡次夸说此人风流多情,不想还是让他作了妹婿,平添得这许多忧愁,真是太没意思了!他对我妹妹薄情义,轻视于人,薰中纳言定知此事,不知他怎样看待呢?此处虽无其他外人,但侍女们对此事都嗤之以鼻,的确太可耻了!”她思来想去心乱如麻,烦恼之极。二女公子呢,则因匂亲王先前一时信誓旦旦,所以对他深信不疑。她想道:“他决不会完全变心的。身当其位,行不由己,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以此自慰,然久不相逢,必然也生出些怨恨。他难得至此,却过门不入,实在令人寒心。二女公子倍觉伤心痛苦。大女公子目睹妹妹神色如此痛苦难堪,想道:“倘妹妹与其他人一样,别墅豪华,地位高贵,匂亲王可能就不会如此了。”由此愈觉得妹妹可怜。她想:“若我长生于世,恐怕遭逢也会与妹妹差不多吧。薰中纳言大献殷勤。不过是为了动我心。我虽一再借口推托,然而也有限度,哪能永远如此呢?再说这里的侍女皆不晓利害,只顾竭尽全力劝我与他合好。虽然我甚感厌恶,也恐有朝一日难以幸免,或许父亲预知有此种事情,所以他再三告诫我独善终身。恐怕命中注定我们命薄,孤苦无依吧。倘再遇不淑,被人耻笑,让逝去的父母也不心安啊!但愿我能逃避此种折磨,早登仙途,免得余生罪孽深重。”她朝胜悲苦,每日茶饭不思,只是一味忧虑自己死后山庄中的情状,不免悲夕叹。她看见二女公子,心中颇为伤心,想道:
“若我也弃了这妹妹而去,叫她孤苦无依,将何以打发时日呢?曾朝夕目睹她那花容月貌,亦为她高兴,曾费尽心机抚育,希望她高雅贤慧,前程无量。如今身许高贵的皇子,但其人薄情寡义,让她贻笑于人。叫她今后有何面目安身处世,与人同享幸福呢!”她思绪不断,越觉自己姐妹二人不屑一提,空活人世,念之不胜悲切。
回京之后,匂亲王原拟再次微行暗赴宇治。却不料夕雾左大臣的儿子卫门督到宫中揭发:“匂皇子偷赴山乡,与宇治八亲王家女儿私通。
世人都在窃窃私议他的浮薄呢。”明石皇后听得,心尤惴惴。皇上对此甚感不快,他说道:“让他无拘无束地住于私邸之中,实在不是好事。”
从此严加看管,要他常住于宫中。
夕雾左大臣欲将六女公子许配与匂亲王,匂亲王不从。经双方家人议定,迫他娶六女公子。薰中纳言闻之,心急如焚,竟不知所措。他独自寻思道:“此种结果,皆因我一人酿成。当初我念念不忘八亲王临终苦情,见二女公子美貌薄命,不忍见她们玉埋沙土,断送幸福前程,才身堪照料是任。我当时钟心的是大小姐,而她姐有违我愿,将二小姐让与我。其时匂亲王有意于二人,恳切要求促成此事,我便将二小姐介绍给了匂亲王。现在回想起来,若我当时兼得两位小姐,也无人怪罪于我的,真是悔之晚矣!”匂亲王则时刻想念着二女公子,恋恋关怀宇治山庄,心中更是痛苦。明石皇后常对他说道:“你若有中意之人,便叫她前来,与他人一般共享荣华尊贵。皇上对你关怀备至,而你却行为轻佻,遭世人诟责,我亦为你惋惜。”
一日,霪雨霏霏,闲寂无聊,匂皇子来到大公主房中。此时大公主身边侍女稀少,她正在神情专注地静观图画。匂皇子便与她隔帷而语。
他认为这位姐姐貌美出众,无人可比。她品性高雅,博学多才,容颜娇美,性情温和,数年不曾见得第二人。冷泉院的公主,教养甚好,名声极佳,颇讨人喜欢。虽然心中倾慕,却从未言及。然而他今日看到大公主,便想:“山庄里那个人,与我姐姐相比,其高雅优美决不逊色。”
一想起二女公子,倾慕不已。为慰藉他苦闷忧郁之心,他随意拿起身边散放的画幅来欣赏。尽皆种种美好女子,及所恋男子之屋。画家倾心描摹的人生百态,总使他时时想起宇治山庄。他一时兴致大增,便向大公主索得数幅,欲相赠与宇治的二女公子。其中有描绘五中将教其妹弹琴的画,《伊势物语》诗歌:
嫩草美如玉,应有人来摘。
我虽无此分,私心甚可惜。(《伊势物语》诗歌:“既有同胞谊,何段顾虑多?君言羡嫩划,可笑此诗歌”以此答其兄在五中将。)
题上“应有人来摘”之诗,匂皇子看了,心中似有听感。他稍近帷屏,向里面大公主低声说道:“亲兄亲妹,占来不避。你为何对我这般疏远。”
大公主不知此话因何画而起。匂亲王便将那画塞进帷屏的隐缝。公主埋头看画,头发飘洒于地,散落于屏外。匂皇子从帷屏后窥其容貌,觉得姐姐美丽无比。遂想:“倘非近亲……”难于隐忍,便赋诗:
“隔帘偷窥如玉草,
迎风弄姿乱春心。”
众侍女怕匂皇子难为情,都避于一旁。大公主想道:“不咏别的诗,偏言此奇言怪语呢?”便不再答理他。匂皇子知道姐姐说得也是,在五中将那个吟“何须顾虑多”的妹妹也太轻佻了,令人可恶。这大公主与匂皇子二人,乃紫夫人视如心肝潜心抚育的。众多的皇室子女中,他们也最为亲近,明石皇后对大公主关怀备至,概不使用稍或缺憾的侍女。所以大公主身边侍女,不少身份高贵。匂皇子喜拈花惹草,见容姿错的侍女,便与其打情骂俏。但他时刻想念宇治的二女公子,多日不通音信。
却说那宇治两女公子日日盼待匂亲王到来。她们觉得此别甚久,猜想匂皇子终将她们忘却,心中不由悲伤。正此时,薰中纳言闻知大女公子患病,前来探望。大女公子的病并不严重,便借此谢绝他。薰中纳言说道:“惊悉玉体有恙,故远道前来探看,还让我接近病床。”他挂念心切,求之甚恳。众侍女只得带他至大女公子便寝之室的帘边。大女公子心中厌烦,苦不堪言,但也并不生气,坐起身来与他答话。薰中纳言与她解释那日匂亲王过门不入之故,说明非他本意。最后劝她道:“务请宽心静待,切勿悲伤怨恨。”大女公子言道:“其实妹妹对他并非怨恨在心。惟己故父亲生前屡次告诫,如今不免有些伤感罢了。”说完似有泪下。薰中纳言心生同情,自己也很过意不去,便说道:“世间岂有易事,不可草率呀!君等阅历甚浅,或固执己见,在所难免,以致空自怨恨。务必沉着镇静!我确信此事周全无忧。”想想自己对他人之事如此关怀,也觉得纳闷。
每至夜间,大女公子病情便会加重些。今夜生客至此,二女公子替她担心。众侍女便对中纳言说道:“请中纳言照例去那边坐坐。”薰中纳言回道:“今日我是担心大小姐的病,才冒着风险专程来访。你们赶我出去,还有什么情理可言。除我之外,谁能如此?”他便出去与老侍女弁君商谈,吩咐立即举办祈祷。大女公子感到不快,想到自己情愿早逝,也无祈祷之必要。但若辜负美意断然拒绝,又有何感情可言?她到底想长寿,想起来亦甚可怜。第二日,薰中纳言再次前来问道:“小姐今天病情如何?可否像往日一样与我会谈?”众侍女转告大女公子。大女公子回话道:“染病几日,今日异常痛苦。薰中纳言如此要求,就请他进来吧。”薰中纳言不知大女公子病情如何,心中颇为担忧。见她今日态度异常恳切,反而于心不安。便靠近病床,对她倾心相谈良久。大女公子说道:“病魔缠身,痛苦不能作答,待他日再叙。”其声哀细衰弱,薰中纳言伤心绝望,无限悲叹,虽然担心不已,但他终不能如此停留,只得打道回京。临行时说道:“此地安可久留?还不如借疗养之故,适居他处为好吧!”又叮嘱阿匂尽心祈祷,再辞别回京。
正巧,薰中纳言随从中有一人,不知何时与山庄里一侍女结缘。男的对女的谈道:“匂亲王不能微行出游,是被皇上软禁闭居宫中了。又聘得左大臣家六女公子为妻室。因女家早有此意,故一拍即合,准备年内举行婚礼。匂亲王对此亲事索然无味,虽是闭居宫中,还是浮薄如初。
皇上与皇后一再训诫,他拒不听从。我们主人中纳言呢,毕竟与众不同,他性格乖僻,遭人讨厌。只有到这里来,他才得到你们的敬重。外人都说这种深情真是难得呢!”这侍女听后,又转告她的同伴:“他如此言之。”大女公子闻知,更是心灰意冷。她想道:“他初爱妹妹,只是在未有高贵妻室时逢场作戏罢了。只因顾虑薰中纳言对他的薄情寡义大加斥责,才佯装多情。妹妹与此人缘份已尽了。”如此一想,她神思恍惚,只觉得自己无处置身,也顾不得责怪他人的薄情了,便倒身躺下。她身心本已衰弱。此刻更想早日而去。身边虽无可以客气的外人,但自觉无颜以对,痛苦不堪。便对侍女之言充耳不闻,独自安寝。二女公子也陪伴在旁,由于“愁闷时”而瞌睡难禁。她的姿态极为优美:以肘代枕,昏昏而睡。云鬓重枕,甚为迷人。大女公子向她凝视片刻,历历回想起父亲的遗训,不觉悲从中来。她反复思量:“父亲生前无罪,定不至于堕入地狱。他撇下我们这两个苦命的女儿,连梦也不曾托,请迎接我到父亲所在的地方去吧!”
天近黄昏时,阴沉沉,雨凄凄,北风呼号,落叶飘零。大女公子躺于床上,浮想翩翩,神情优雅无比。她身着白衫,秀发光艳,虽久不梳理,但纹丝不乱。久病以来,脸色微微苍白,却更显清丽动人,须得那情趣之人来欣赏这楚楚哀愁之态。狂乱的风声惊醒了昼寝的二女公子,她坐起身来。但见棣棠色与淡紫色的衣衫绚丽异常。她面呈晕红,娇艳无忧,对姐姐说道:“我适才梦中见得父亲,他愁容满面,正在此四周环顾。”大女公子闻之又是悲伤,说道:“父亲逝去,常欲梦中相见,却从未梦得。”于是两人面对而哭。大女公子想:“近来我对父亲日夜思念,或许他的灵魂就在此处,也不得而知。我极欲伴了他去,但罪孽深重,不知行否。”竟在计虑后事了。她渴求中国古代的返魂香,希望与父亲灵魂相见。
天色既暮,匂亲王派人送得信来。悲伤难耐之时,也可得些许慰藉。
但二女公子并未立刻拆信。大女公子言道:“待心情平静之后,坦率回他吧!此人虽轻佻,但亦有可赖之处。只要他还恋旧情,偶有书信敷衍,别的人就不敢图谋不轨了!若没有了他,我又仙去,怕有比他更可笑的人来此纠缠呢。”二女公子说道:“姐姐欲弃我而去,太无情了吧!”
她不禁掩面而泣。大女公子说道:“父亲去后,我便再无存世之念。只因命中注定,才苟活至今。我隐忍于世,无非为你之故。”命人拿灯拆看匂亲王的信。信中陈述极详,内有诗道:
“朝朝仰望长空同,
何缘阴雨添愁浓?”
袭用古歌“何曾如此湿青衫”之意,无甚新意。(原句:十月年年多苦雨,何曾如此湿青衫?)匂亲王勉强凑成此诗的。
大女公子更是恨他了。然而匂亲王美貌超群。风流潇洒,二女公子对他梦系魂牵。一别多时,竟颇为怀念。她有些动心了:他曾如此信誓旦旦,该不会就此断绝吧。匂亲王的使者催索回信时,经众侍女劝请,二女公子答诗一首与他:
“霰雪飘零寂山秋,
长空怅望添愁云。”
正值十月,故诗中作如此说。已有一个多月不到宇治了,匂亲王心中焦急如燎。他夜夜寻思去宇治的办法,无奈故障重重,真是谈何容易啊!今年的五节舞会来得早,宫中诸事喧哗扰攘,忙得不可开交。匂亲王并非诚心不去,但还是未能前去造访。推想那山庄中人定是望眼欲穿。他虽然有时在宫中也与众侍女调笑,但对二女公子总是牵挂于怀。左大臣家那门亲事呢,明石皇后劝他道:“你到底该有个有名份的妻室。你倘另有所爱,也可迎娶入宫,理当优遇。”匂亲王拒绝道:“此事不可草率,容我仔细考虑之后再说。”他是真心不愿让二女公子遭此不公厄运。
宇治山庄中却无人晓知他这片忠心,徒令悲伤与日俱增。薰中纳言也觉得匂亲王浮薄变心若此,未曾遇料,真心地为二女公子惋惜,从此再也不想访晤匂亲王了。但他对山庄中的女公子仍关怀如初,所以一再前去。
十一月里,薰中纳言听说大女公子病情好转。因事务缠身,五六日未前去慰过问。如今忽然想起,不知近况如何,心中颇为挂念。便抛开公务,前往山庄。他一再嘱托举行祈祷仪式,直至病愈。现在病势稍愈,已请阿阇返山,此时山庄更是人声寥寥。老侍女弁君出来,向薰中纳言禀告大女病状。她说道:“不知大小姐是什么重大病症,但见她终日郁郁悲痛,不思茶饭。本来异常柔弱,最近又因匂亲王一事。愈是愁肠百结,连果物也不吃了。长此下去,也难以挽转了。我等苦贱若此,反而长生于世,看得这种逆事,束手无策,恨不得早她而去。”言犹未尽,已泣不成声。此情让人无话可说。薰中纳言说道:“何不早与我说起?
近日冷泉院及宫中,百事缠身,已多日不曾探望,心中甚为牵挂。”他便依旧被带到以前那个房间里,坐于大女公子枕边。可是她似乎已不能出声,静卧无语。薰中纳言异常生气,说道:“小姐病势沉重若此,却无人与我通报,真是大意!我虽百般挂念,也是徒劳。”便又将阿阇及许多有名的僧人请回,第二日在山庄开始了祈祷诵经仪式。又召集不少侍臣前来照料。一时又是喧哗扰攘,热闹非凡。这场景使侍女全然除去了旧日忧愁,都觉得又有希望了。
天色既晚,众侍女对薰中纳言道:“请那边稍坐。”便延请他吃些泡饭等物。但薰中纳言道:“须让我在身边侍候才好。”此时南厢已备好僧众座位。东面靠近大女公子病床处,设一屏风,让薰中纳言入座。
二女公子觉得与薰中纳言相隔太近,面带愧色。但众侍女认为此人与大小姐有不解之缘,对他十分亲近。祈祷仪式自初夜开始,由十二个嗓音悦耳的僧人诵念《法华经》。所以声如宏钟,气势庄严。南厢内灯火通明,病室则一片黑暗。薰中纳言撩起帷屏垂布,膝行入内。但见两三个老侍女在旁侍候。二女公子见薰中纳言进来,即刻回避了,故室内人迹寥寥。大女公子躺在那里面容憔悴。薰中纳言对她道:“为何你一语不发?”便握着她的手要她说话。大女公子娇喘微微,哽咽道:“我口不堪言。与你相别多日,心中非常念叨你。担心我如此仙去,不胜悲苦。”
薰中纳言道:“没来看你,让你如此渴盼!”说罢号啕不已。大女公子略觉头上发热。薰中纳言道:“你造了什么孽,遭此报应?恐怕是有负于人,因而身患此病罢。”他凑近大女公子耳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大女公子羞愧,烦躁不安,以袖饰脸。她的身体日见衰弱,仅一息尚存。
薰中纳言想道:“倘她就此死去,叫我怎能心安!”似觉胆肝俱断。乃隔帘对二女公子道:“二小姐每日如此看护,实在辛苦。今夜你就放心休息,让我略效犬马之劳吧!”二女公子起初放心不下,但念及个中缘由。便稍稍远退。薰中纳言紧挨大女公子坐下,殷勤照料。大女公子羞涩不安。她想:“我同他竟有这等宿缘!”她回想此人温柔敦厚,十分稳重,远非匂亲王可比。她颇担心自己在薰中纳言记忆中是一性格怪异、冷若冰霜之人,因此就有些亲近他。薰中纳言彻夜坐于其侧,指使众侍女,劝病人服汤药。但大女公子一概拒绝了。熏中纳言想道:“病已至此,安可久于人世?”他心中顾虑重重。
念经诵经之声彻夜不绝,颇为庄严响亮。阿阇也通宵诵经,不时打个小盹。此时也醒来,开始吟诵陀罗尼经。他虽年迈音枯,但因功德深厚,其诵经声仍壮如宏钟。他向薰中纳言探询:“小姐病情怎样?”随即提及八亲王旧事,不觉潸然泪下。他道:“八亲王之灵不知何在?据贫僧推测,定然早入极乐。但前几日幸逢梦中见其仍世俗衣着,对我言他早已绝断红尘,惟因心系两女,不免心烦意乱。所以尚不能往生极乐,十分遗憾。他想我助他一臂之力,往生极乐。他这话颇为明白。贫僧一时不知怎办。惟竭我所能,邀五六位在我寺中修行的僧人为之勤法礼佛。后又叫他们办‘常不轻’礼拜。”薰中纳言听其如此,感激涕零。大女公子闻知自己妨碍了父亲往生极乐,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因此不胜悲哀几至昏厥。她病中想道:“但愿于父亲尚往生之前,我就随他而去,共生冥界。”阿阇言简意赅,说罢就又去修行了。举行“常不轻”礼拜的五六个僧人在附近各庄来往巡视,不觉已至京都。此时晓风凛冽,他们便回到阿阇做功德之处,至山庄正门即作揖叩头,吟诵偈语,其声之庄严,非同一般。唱至此回向经文的末句,众人感动不已。薰中纳言本是信奉道佛之人,更为此景所感。二女公子时时牵挂姐姐,便来到后面的帷屏旁边探看。薰中纳言闻此声息,即刻严肃端坐,对她道:
“二小姐觉得这‘常不轻’声音怎样?虽非正大法事。但也颇为严正。”
便赋诗道:
“残冬晨霜覆沙州,
悲鸟哀鸣动我愁。”
他用口语诵此诗句。二女公子看见这人与她的负心汉酷似,可以视为同一人,然而还是没有直接附和,便语弁君传言:
“悲鸟哀鸣翔霜晨,
可晓万愁缠骚人。”
这老侍女哪里配当二女公子的代言人,但答诗也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