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第三十四回 新菜(2)

    时已入夜,主人朱雀院方面的人和客人六条院方面的上级官员,一同在朱雀院御前飨宴。肴馔都是素食,虽无山珍海味,却也别有风味。朱雀院御前设一浅香木①方几,几上陈列几个食缽,简单朴素,迥非昔比。诸人见此光景,无不感慨流泪。此外可哀之事甚多,为免烦冗,恕不尽述。源氏至深夜方始告辞。朱雀院犒赏随从人员种种物品,又派宫中长官大纳言护送源氏返邸。今日天雪,气候严寒,主人朱雀院感冒加重,身体很不舒服。但三公主终身大事已定,从此可以放心了。

    ①浅香木是较嫩的沉香木。

    源氏回到六条院,心绪不宁,满腹踌躇。原来紫姬早已闻知朱雀院欲将三公主嫁与源氏之事,但她想道;“不会有这等事吧。以前他曾经热恋前斋院槿姬,但终于不曾强欲娶她。”所以她很放心,从来不曾向源氏探问有否此事。因此源氏心中颇觉怜恤。他想;“紫姬倘知道了今天的事,不知作何感想。其实我对她的爱情,丝毫不会变更。有了此事,我爱她一定反而更深。只是在尚未见诸事实以前,不知她将何等怀疑于我!”他心中非常不安。这两人相处到了这年龄,已经彼此毫无隔阂,成了一对亲睦的伴侣。所以心中略有一点隐情,便觉异常不快。但当夜立即就寝,一宿无话。

    次日天又降雪,四周景色萧瑟。源氏与紫姬共话往昔,预计将来。源氏乘机言道:“朱雀院病势转重,我昨天前去慰问,岂知他有无限伤心之事呢;他异常关怀三公主的终身大事,向我提出了如此这般的嘱托。我很可怜他,觉得未便拒绝,只得接受。外人想必已在大肆宣扬了。我如今风月情怀早已消减,对此等事不复深感兴趣。所以他屡次央人转达,我都托故婉谢。但在当面罄谈衷曲之时亲口提出,我实在不忍断然拒绝。到了朱雀院移居深山之时,即当迎接三公主来此。你听了这话很不高兴么?我告诉你:即使有天大的事情,我爱你的心决不改变,请你不要介意。此事在三公主反而是委屈的,所以我也未便太冷遇她。总之,但愿大家平安度日。”紫姬生性善妒,往日源氏略有轻薄行为,她就视为不端而对他生气。所以今天源氏很担心,不知她对此事有何表示。岂知紫姬满不在乎,从容答道:“这个嘱托,出于一片苦心,真正教人感动啊!我哪里会介意呢!只要她不看轻我,不讨厌我住在这里,我就安心了。她的母亲藤壶女御是我的姑母,有这关系,想来她不会疏远我吧?”源氏料不到她如此谦逊,说道:“你太忠厚宽大了,是何用意,反而教我担心。诚能如此居心,宽大为怀,则在己在人,两皆安乐。你若能与她和睦相处,则我一定更疼爱你。今后外人倘有谣言,你切不可信以为真。所有世人谣言,大都毫无根据,总是把人家男女之间的事胡言乱造,以致歪曲实情,因而发生意外之事。所以必须平心静气,观察实情,方为贤明。切不可急切暴躁,徒自怨恨。”他恳切地对她开导了一番。紫姬心中想道:“这件事出乎意外,仿佛是空中掉下来的。他既然无法避免,我也不必反对,徒然被他讨厌。倘是他和三公主两人真心发生恋情,则他对我必然有所顾忌,或者必能听从我的劝谏而中止;惟今次之事并非如此,使我无法阻止。但不可使世人知道我有无益的怨恨。我的继母——式部卿亲王的正夫人——常常在诅咒我,甚至为了那讨厌的髭黑大将的事件,也莫名其妙地怪怨了我。如今她闻知此事,定在幸灾乐祸了。”紫姬虽然是个胸襟开朗的人,但此时岂能无动于衷。近年来夫妇之间平安无事,她的地位安如磐石,她以为从此可以坐享唱随之乐了;岂料今又发生了叫人耻笑之事。她心中私下愁叹,但外表十分镇静。

    腊尽春回,岁历更新。朱雀院中忙着准备三公主入六条院的种种事宜。以前恋慕三公主的人,都失望悲叹。冷泉帝也爱这三公主,希望她入后宫,现在知道已经如此定局,也就断了念头。此事暂按。且说源氏今年正好四十岁。祝寿之事,朝廷也很重视,认为此乃国家大典之一,已经在纷纷着手准备。但源氏一向不喜欢铺张,故一概辞谢。

    正月二十三日是子日,髭黑左大将的夫人玉鬘先来祝寿,奉献新菜①。玉鬘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秘密,预先不漏一点风声。突如其来,源氏无法阻止,只得生受了。此时玉鬘威势十足,这一天出门虽说是微行,但仪仗之盛,异乎寻常。源氏的御座设在朝南大殿西边的小客厅里。室中旧物尽行撤去,自屏风、幔帐以至一切陈设,全用新物。但不用庄严堂皇的椅子,而用四十条中国席重叠起来,作为御座。茵褥、矮几以至一切贺寿用的器物,都是崭新的。一对嵌螺钿的柜子上放着四只衣箱,里面装着冬夏服装。此外,香壶、药箱、石砚、洗发盆、梳具箱等,都潜心设计,尽善尽美。放插头花的台,用沉香木及紫檀木制成。插头花质料虽然同是金银,但配色十分讲究,雅致而又新颖。原来这位尚侍深解风趣,富有才气,故万事别出心裁,叫人看了眼界一新。但外表又并不故意招摇夸张。

    ①古昔禁中惯例:正月中第一个子日,内膳司用七种新菜作羹供奉,谓食之可去百病。本回题名据此。

    众人聚集一堂,源氏主人出来就座,与尚待会面。源氏容貌昳丽,宛若青年。其娇艳之相,使人疑心这四十祝寿是算错了年岁。他不象是做了父亲的人。玉鬘与他久别重逢,一见不胜羞涩。但也并不明显表示疏隔之相,仍是亲切地罄谈衷曲。玉鬘所生的两个孩子都很可爱。玉鬘结婚未久,连生二孩,怕难为情,不肯一齐带去给源氏看。但髭黑大将说机会难得,定要带二孩同去拜见。两孩都穿便装,头发左右分开。源氏见了,说道:“年龄增长,自己心中并无特别感觉,只管同从前年轻时候一样度日子,并无变更。但看见了这些孙儿,便觉自己已经年老,有时不免感慨。夕雾也已生了孩子,只因居处隔远,我还不曾见过呢。你比别人关心我的年龄,于今天这日子首先来此祝寿,叫我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我正想暂且把老忘记呢。”玉鬘已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少妇,风度更增高雅,姿态十分秀美。她献诗云:

    “嫩叶双松小,生根在此岩。

    今朝来祝寿,磐石万斯年。”

    吟时竭力装出大人模样。源氏面前陈列着四个沉香木盘子,盘内盛着各种新菜。他略尝些菜,举杯答吟道:

    “嫩叶双松小,会当寿命长。

    野边青青菜,托福永繁昌。”①

    ①玉鬘以双小松比二孩,以岩石比源氏;源氏以青青菜自比。

    正在唱和之时,许多王侯公卿一齐来南厢祝寿了。紫姬的父亲式部卿亲王对玉鬘不快,本来不想参与,但念对方特地相邀,而自己与源氏又属至亲,未便故意疏远,终于在日暮之时来到。髭黑大将则得意扬扬,以女婿身分料理贺寿一切事宜,式部卿亲王看在眼里很不快意。但他的两个外孙是髭黑之子、紫姬之甥,两方面都有关系,所以也起劲地帮办杂务。盛礼品的笼子四十具、盒子四十件,由中纳言夕雾带领所有亲近的子侄,一一搬运到源氏面前。源氏赐众人饮酒,进用新菜煮成的肴馔。他面前陈列着四只沉香木制的方几,几上的杯盘都很精美可爱。因朱雀院患病尚未痊愈,故不召乐人奏乐。但太政大臣已备办了琴笛之类的乐器。他说:“今天的祝寿仪式,可说是世间尽善尽美的了!便将预先准备好的精良乐器取出,悄悄地演奏起来。诸人各择一种乐器,就中和琴是太政大臣当作第一名器而秘藏的,他自己正是这乐器的名手,今天聚精会神地弹奏起来,其音美妙无比,使得别人不敢再弹此琴。源氏要右卫门督柏木也用和琴弹奏一曲,柏木固辞,强而后可。他弹得非常高明,竟不亚于乃父。听者都很感动,极口赞叹。他们都说:无论何事,都贵有家学渊源,但如此善于继承父业,真乃世无其例。中国传来的乐器,各调各有一定的手法,因此反而容易学会。但这和琴初无定法,全凭心灵,例如随手拨弦的“清弹”,便具备各种乐器的音调,其美妙不可思议。后来太政大臣把琴弦放得很宽,调子降得很低,弹出含有许多音响的曲调。而柏木则用非常明朗的调子,弹出娇媚可爱的声音。诸亲王听了,无不吃惊,他们料不到柏木的技术如此高明。萤兵部卿亲王弹七弦琴。这张琴本来保藏在宜阳殿内,是历代第一名器。桐壶院晚年,一品公主①擅长此道,桐壶院即将此琴赐与。太政大臣欲使源氏的四十寿筵尽善尽美,特向一品公主请得此琴。源氏想起此琴历代相传的史迹,回忆往昔,不胜依恋。萤兵部卿亲王也酒后感伤,流泪不止。他察知源氏的心情,便将琴呈上。源氏此时满怀感慨,无法排遣,便取过琴来,弹了一支珍奇的乐曲。这管弦合奏虽然规模不大,却是一个趣味无穷的夜会。最后召唤唱歌队到阶前来演唱,诸人嗓音全都异常优美,从吕调移到律调。唱到夜深,曲调逐渐变得温柔可爱了。唱出催马乐《青柳》时,最为动听,连睡了的鸟也都惊醒。犒赏诸人的福物,按照私事格局,设计异常精美。

    ①一品公主是桐壶院之女,弘徽殿太后所生,与朱雀院同胞。

    尚侍玉鬘于黎明时分告辞。源氏赐赠礼品,对她说道:“我已似将与世长遗,悠悠日复一日,不知老之将至。汝今特来祝寿,使我猛忆年华,不胜凄凉之感。今后务望时时来此,察看我年年衰老多少。我身为陈规所羁,行动不便,未能随意前来面晤,实甚遗憾。”玉鬘此行,使源氏回忆往事,不免又喜又悲。而匆匆一叙,立即辞去,又使他不能餍足,深为惋惜。玉鬘自念:亲父太政大臣对她只有血统之缘,而义父源氏对她的慈爱如此深厚周至。今后日月绵长,身世永固,心中不胜感激。

    到了二月初十之后,朱雀院的三公主于归六条院。六条院准备迎亲,其隆重异乎寻常。新房设在祝寿时尝新菜的西边的小客厅内。从第一厢屋、第二厢屋、走廊以至众侍女的房间,布置装饰都很精致。朱雀院运送妆奁,仿照女御入宫的方式。仪仗之盛大自不必说。送亲人中有许多王侯公卿。希望以家臣身分当夫婿的藤大纳言,心中虽然不快,也来参加送亲。三公主的车子到达六条院时,源氏出来迎接,并且亲自扶三公主下车,此乃异乎常例之事。源氏封赠虽然准照太上天皇,但名义上毕竟是个臣下,凡事都有定规,故婚式与女御入宫相异,但又与寻常娶亲不同,这是一对特殊关系的新夫妇。婚后三日之内,朱雀院与六条院双方都有高雅、珍贵而风流的赠答。

    紫姬日见耳闻,不能无动于衷。其实,虽然来了个三公主,紫姬未必全被压倒。然而紫姬一向专宠,无人能与并肩;如今新来的人姿色既艳,年纪又轻,威势盛大,足可凌人,倒使她不能放心了。但她绝不形之于色,当新人入门之时,她和源氏一起准备迎接,事无巨细,都料理得十分周到。源氏看到这般模样,觉得此人越发可敬可爱了。三公主年纪还小,尚未完全发育,而且态度又极幼稚,竟是一个孩子。源氏回想起从前在北山访得与藤壶妃子有缘的紫姬时的情状,觉得紫姬当这年龄时已露才气,颇有劲儿了,而三公主则完全是个小孩。源氏看了她的模样,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妒忌或骄横;然而毕竟太乏味了。

    婚后三天,源氏夜夜伴三公主宿。紫姬多年以来不曾尝过独眠滋味,如今虽然竭力忍受,还是不胜孤寂之感。她越发殷勤地替源氏出门穿的衣服多加熏香。那茫然若失的神情。非常可怜而又美丽。源氏想道:“我有了这个人,无论发生何事,岂有再娶一人之理。都因我自己性情轻佻,意志薄弱,行事疏忽,以致造成了这个局面。夕雾年纪虽轻,却对爱妻十分忠贞,所以朱雀院没看中他。”他自知薄幸,沉思细想,泪盈于睫,对紫姬言道:“今夜我于理不得不去,请你容许。今后若再离开你时,我自己也不能容许了。不过朱雀院倘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他左右为难,心绪缭乱,样子十分痛苦。紫姬微微一笑,答道:“你自己心中都没有定见,叫我根据什么理由来作决定呢?”这分明表示他的话毫不足道,竟使得源氏不胜羞耻,手支着颐靠在那里,默不作声。紫姬取过笔砚来,写道:

    “欲将眼底无常世,

    看作千秋不变形。”

    此外又写了些古歌,源氏取来看看,觉得虽非正大之作,却也入情入理,便答吟道:

    “死生有命终当绝,

    尔我恩情永不衰。”

    写毕,不好意思立刻离去。紫姬说:“这叫我多难堪啊!”催促他走。源氏便穿上轻柔的衫子,飘着芬芳的衣香,匆匆出门而去。紫姬目送他走,心中很不自在。她想:“近几年来,我也曾担心以后是否还会发生事情。但念如今已非少年,此念应已离绝。诚能如此,则今后便可放心。平安无事直到今日,岂知又发生了这件难于告人之事。世事如此变化无定,今后很可担心呢。”

    紫姬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众侍女相与议论:“世事真是变化莫测啊!我家大人拥有许多夫人,但无论哪一位,对于我们这位紫夫人的威势,一向有所忌惮,因此平安无事直到今天。现在新来的夫人如此神气十足,我们的紫夫人怕不会就此让步吧。目前她虽忍受,以后每逢小事细故引起不快,定会发生种种烦恼之事呢。”她们都很担心。但紫夫人装作丝毫也不得知,只管兴致勃勃地和她们闲谈,一直坐到夜深。但她看见众侍女如此纷纷议论,觉得不大好听,便对她们说道:“我家大人虽然东一个、西一个地有了许多夫人,但是时髦、优越而能使他称心的人,实在没有,因此常有不足之感。如今来了这位三公主,真乃十全其美之事。我大约是童心尚未失去之故,颇想和她亲近,一起玩耍。但世人或许在妄加猜测,以为我对她心有隔阂呢。对于地位和一我同等的人,或者比我低微的人,为了争宠,愤怒嫉妒之事自然难免发生。但这位三公主下嫁到此,在我们是光荣的,在她是委屈的。所以我希望她对我不要见外才好。”侍女中务君和中将等听了这话,互相使个眼色。她们想必在说:“这真是太体谅人了!”这几个侍女从前曾蒙源氏特别宠爱,近年来都在紫夫人身边伺候,所以对紫夫人深怀同情。别的夫人们也都关怀紫姬,有的送信来慰问,其中有云:“不知夫人作何感想。我等本是失宠之人,闻之倒还安心……”但紫姬想道:“她们如此推量,反而使我痛苦。世事本来变幻无常,何必为此自寻烦恼。”

    晚上睡得太迟,违背向来常例,深恐旁人诧怪。心中有此顾虑,只得起身入室,侍女们就来替她铺被褥。然而夜夜抱枕孤眠,毕竟落寞寡欢。此时她就回忆起从前源氏谪戍须磨、经年阔别时之情状。她想:“那时公子背井离乡,远赴异域,我但求能够知道他平安无事地同生此世,便把自身苦乐完全置之度外。我所悲伤的只是他的不幸。假如在这纠纷扰攘之时,我和他都丧了性命,则今日还有什么悲欢离合可言呢!”这想法也可聊以自慰。夜风忽起,春寒袭人,一时不能入睡。生怕睡在近旁的侍女们听见了惊诧,身体一动也不动。如此独寝毕竟是痛苦的。深夜听见鸡声,不胜凄凉之感。

    紫姬并不十分怨恨源氏,然而,恐怕是她夜夜如此烦恼之故,有一晚出现在源氏的梦中①。源氏惊醒,不知出了何事,心中甚是慌张。等到听见鸡声,便不管天色还黑,匆匆起身言归。三公主年纪还小,有乳母等睡在近旁服侍。源氏自己开了边门出去,

    ①时人相信生魂能入梦。

    乳母扶三公主起来目送。天色未明,但见一片雪光,此外模糊难辨。源氏出门之后,衣香犹自弥漫室中,便有人独吟“春夜何妨暗”的古歌①。庭中处处残雪未消,但望去与洁白的铺石无甚差别。源氏走到西厅,一面低声吟咏白居易“子城阴处犹残雪”②之诗,一面伸手敲格子门。因为长久没有夜出朝归之事了,所以侍女们都还在假寐,等了许久,方才开门。源氏对紫姬说道:“我在门外等了好久,身体也发冷了。我这么老早归来,是为了对你担心太深之故,这不算过失吧。”他就伸手替紫姬取去填在身子下面的衣服。紫姬连忙把稍稍泪湿的单衫衣袖藏过,装作和蔼可亲、毫无怨恨的样子,但又并无放怀不拘之状,其姿态之优雅令人叹佩。源氏在心中把她和三公主比较,觉得无论何等高贵的人,总赶不上这位紫夫人。

    ①古歌:“春夜何妨暗,寒梅处处开。花容虽不见,自有暗香来。”见《古今和歌集》。

    ②白居易《庾楼晓望》诗云:“独凭朱槛立凌晨,山色初明水色新。竹雾晓笼衔岭月,新风暖送过江春。子城阴处犹残雪,衙鼓声前未有尘。三百年来庾楼上,曾经多少望乡人。”

    源氏回思往日种种事情,觉得紫姬不肯同他开怀畅叙,乃一大恨事。这一天他整日住在这里,不到三公主那里去,派人送一信与三公主,信中说道:“今晨雪中受寒,身体颇感不适,拟在此安闲之处稍事休养。”三公主的乳母看了信,口头答道:“当将此意禀告公主。”却没有复信。源氏觉得如此答复,太缺乏风趣了。他生怕朱雀院闻知此事,心中不快,意欲在这新婚期间常住那边,借以掩饰观听。然而离开这里也不容易。他想:“此种状况,我早就想到。唉,真苦痛啊!”独自思量,不胜烦恼。紫姬也觉得整天不去,对新人太不关怀,自己反而不好意思。

    第二天照往日习例,起身很迟。源氏写一信送与三公主。三公主年纪还小,不会计较,但源氏写信也仍讲究笔墨。他写在一张白纸上,诗曰:

    “非关大雪迷中道,

    只为朝寒困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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