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散文集群英会颂

  小五儿最小,我还没到家,他已下了学,在门外等着我。

  小三儿跟小四儿和我同时到了家。

  “上哪儿去了?这么喜欢!”孩子们见我眉开眼笑的,这么问。

  “我怎能不喜欢呢?刚刚参加了群英大会的开幕典礼啊!”我骄傲地回答。我们一同走进屋中。

  “群英会?群英会!”孩子们的口气与神色分明表示出分享着我的骄傲。然后:“我们也都要作英雄!”

  “对!对!咱们全国人民都有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向英雄们学习!”

  小三儿的知识较比丰富:“学先进,比先进,赶先进!对吧?”

  “对!英雄就是好榜样。咱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得立志赶上前去,一齐争取跃进,大跃进!”

  “你也得那样吧?爸!”小五儿问。

  小四儿替我回答:“没有例外!岁数越大越容易落后,得特别鼓干劲!”

  小三儿给我辩护:“爸是拿笔杆的,不会搞技术革新什么的!”

  “我呀,小三儿,我要革新思想,把笔杆耍得多快好省!我要用我的文字鼓起大家的干劲,行不行啊?”我看着小四儿。

  小四儿还没想起怎么答复,爱听故事的小五儿建议:“告诉我们点大会上的事情吧。先说你看见了哪位英雄?”

  “我看见的都是英雄,六千多位!啊——对,一进大礼堂门我就遇见了孟泰老英雄!”

  孩子们一齐说:“我们都看见过他,顶可爱啦!”

  “你们在哪儿见过他?”我有点惊异。

  “在电影片子里呀!他……”

  我赶紧往下说,省得他们争着讨论电影:“我呀,还跟老英雄握了手呢!”

  “握了手?”孩子们羡慕得直吸气!

  “你怎么不把他请到家里来呢?”小三儿有点不满意我。

  我反问:“小三儿,把老英雄请来,你怎么招待他呢?”

  小三儿胸有成竹:“把我的红领巾献给他!”

  小四儿见小三儿得胜,赶紧问:“还看见了哪位英雄?”我知道,他也要献出红领巾。

  “我还看见邮电部门女英雄覃本秀。前天,她不是上咱们家里来了吗?”

  六只眼一齐睁大:“我们没看见她呀!”

  “你们不是都上学了吗?”

  小五儿忙问:“她美不美?”

  “她最美!”

  “怎么美?”

  “她心里美!六千多位英雄啊,心里都最美!你们看,她呀,看见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奶奶,用手摸索铺户的门,她就赶快跑出去,问老奶奶找什么铺子,原来老奶奶呀正是要寄一封信。覃同志就把老奶奶搀进去,给信上贴好八分邮票,把找回的二分钱递在老奶奶的手中。老奶奶感动得叫她亲人!还有一次呀,她看见一位用电话的青年,冷得发噤,她就赶快脱下自己的背心,请他穿上,恐怕他受了寒,生病!你们看,她的心美不美?”

  “美!真美!”孩子们一齐点头。

  可是,过了一会儿,小四儿提出问题:“爸,作英雄不必发明宇宙火箭,或是七出七入大战长坂坡啊?搀搀瞎老奶奶也行啊?”

  “小四儿,发明火箭的是英雄,大战长坂坡的是英雄,可是给大家理发的,收信的,炒菜的,只要关心别人,不辞劳苦,有共产主义作风的,也都是英雄!”

  “!”小四儿愕了一会儿,“爸,赶明儿我去学理发!”

  小五儿想起来:“爸,我长大了去开汽车!”

  “那还不够!得作理发英雄,司机英雄!”

  “怎么开始呢?”小三儿要求我说得具体一些。

  “这么办好不好?”我建议:“由今天起,你们下了学,咱们就念一段或者两段英雄故事,看看他们怎么作的英雄。认真地学习之后,咱们就每天要求自己作点叫别人舒服,对别人有益,对大跃进有利,表现我们爱国爱党爱人民的事!你们看怎样?”

  “赞成!赞成!”孩子们都举起双手。小三儿特别积极,他提议:“马上就作起来!吃完饭,爸给大家念英雄故事,然后我帮助妈妈刷家伙洗碗。我帮助家里的人,也帮助外面的人。小四儿你呢?”

  “我——”小四儿想了想:“接电话,喂小鸡,归我!”

  小五儿没等问就说:“我扫院子,管卫生!”

  群英大会教育了我们一家大小。我确信,它必定能够鼓动全国亿万男女,英雄越来越多,叫祖国的历史车轮飞也似的前进!

原载1959年11月2日《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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