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華該怎麼辦呢?郎華說:“念莊子也可以。”
那胖子又說,每一星期要做一篇文章,要請先生改。郎華說,也可以。郎華爲了錢,爲了一點點的學費,這都可以。
另一天早晨,又來一個年輕人,郎華不在家,他就坐在草褥上等着,他好像有肺病,一面看牀上的舊報紙,一面問我:
“門外那張紙貼上寫着教武術,每月五元,不能少點嗎?”
“等一等再講吧!”我說。
他規規矩矩,很無聊地坐着。大約十分鐘又過去了!郎華怎麼還不回來,我很着急。得一點教書錢,好像做一筆買賣似的。我想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那人直要走。
“你等一等,就回來的,就回來的。”
結果不能等,臨走時向我告訴:
“我有肺病,我是從‘大羅新’(商店)下來的,一年了,病也不好,醫生叫我運動運動。吃藥花錢太多,也不能吃了!運動總比挺着強。昨天我看報上有廣告,才知道這裏教武術。先生回來,請向先生說說,學費少一點。”
從家庭教師廣告登出去,就有人到這裏治病,念莊子,還有人要練“飛檐走壁”,問先生會不會“飛檐走壁”。
那天,又是郎華不在家,來一個人,還沒有坐定,他就走了。他看一看牀上就是一張光身的草褥,被子卷在牀頭,灰色的棉花從破孔流出來,我想去折一下,又來不及。那人對準地下兩隻破鞋打量着。他的手杖和眼鏡都閃着光,在他看來,教武術的先生不用問是個討飯的傢伙。
(本篇創作於1935年3月至5月間,首刊於何處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