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卢季韶(继韶)  一九二四年七月二十一日(青岛)

继韶四弟:

  您近来怎么样了?

  前在您寄君培信中,窥豹一斑,犹记得“糖醋溜辣子”一语。妙哉!几时到馆子里,一定叫他们给弄一碗,尝尝到底是什么滋味。三年前,我爱说“酱油炒醋”,出典本于《缀白裘》。语虽妙,但不及“糖醋溜辣子”之耐咀嚼也。不知此语是您自造,抑亦有出典。

  我在青岛生活甚恬适平静,前些天还有些不惯,至今日则已安之若素了。在济时太紧张,在此稍微弛缓一点,似是一种休息。其实还是武杕生所说之“老鼠转缸边”。循环不已,没有出路。去年杕生过济,我同他谈起我的生活来,我说:“我太不彻底了,无论做什么,总是拖泥带水。”杕生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却有个彻底的办法。”

  “什么?”我问。

  “我的彻底的办法,就是拖泥带水。”于是他笑了,我也笑了。

  这种Paradox 或者Play on words,我们掀开Oscar Wilde的作品,是随时可以遇见的。其实说是Paradox,不如说是Absurdity或者nonsense较为切合一点。

  我近来说话,很有这种风调,这许是受了《阿丽思漫游奇境记》的影响,也未可知。(附带声明:这部书实在是一部好书,您暑假在家没事,不妨熟读,千万不要拿着当作消遣。)

  他们在办公室下象棋,我走去旁观。有一步棋该着“跳马”,我说:“跳骡子,跳骡子!”他们大家便哄堂大笑起来。其实这又有什么可笑。骡子与马相去一间耳。然而以此颇有些人知道我是滑稽家了。

  写了一篇东西,叫《乡愁》,才脱稿,是仿《立水淹》《寂寞》那些东西而作的。但是可怜得很,写出来的一点幽默humor的性质也没有,只是暗淡。大约是心情变迁及年龄长大的关系,噫!


一盂一钵垂垂老,


万水千山得得来。


——唐僧人皎然


  上次洗海水澡,被浪头把我“原配”的金丝吒力克近光眼镜(戴了八年)打落在海里面。现在才“续”了一个玳瑁腿克力克的,才也合式。

  屏兄该已回涿了,曹州的事,答应了吧。好到年底下再一同去吃维新馆。

  以问近佳

顾随胡说 七,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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