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黃勇正打鄧飛雄,由正南來了一匹馬,一人騎着,帶着五六個從人,來到此處下了馬。瞧熱鬧的衆人說:“這位要管,可以救得這被害的人,就怕他不管。”
書中交代:來者這位是鄭華雄,綽號人稱賽靈官,就在這黃花鋪住家,是個武舉出身,家大業大,很有錢,專愛結交天下英雄。今天他見會友樓門口圍着一大圈人,叫家人一打聽,衆人就把昨天如何打架,今天那人被黃勇拿住拷打得事細說一遍。鄭華雄立刻來到跟前,下馬一看,這人已打的夠八成死。
此時黃勇也是騎虎之勢,越打鄧飛雄越罵,他沒法下臺,不能不打。鄭華雄來到跟前說:“黃兄!這人乃是外鄉人,因何得罪兄長?請看在小弟面上。”黃勇說:“我本應把他打死,既是老弟臺你來了,看在你面上,我把他放了。他要打官司,我跟他打官司。”那鄭華雄說:“既是我出來管,焉能叫你們去打官司?來,把他的東西都交給我吧。”黃勇說:“是。”叫人把他的褥套包袱,連刀同驢拉來,這才把鄧飛雄放開。過了半天,鄧飛雄才醒了過來,他心中明白,說:“黃勇!只要我有三分氣,我必要報今日之仇。”鄭華雄說:“兄長!你我萍水相逢,今天初遇,先跟我到家養傷,有什麼話,好了我再讓你們見面。”
鄧飛雄說:“尊駕貴姓?你是何人?”鄭華雄通了姓名,說:“兄長先到我家,把傷痕養好,有什麼事再說。”鄧飛雄說:“這可以。”這時有人搭着鄧爺,跟着鄭爺,來至臨近,就在南頭路東大門,把鄧爺搭到書房。所有鄧飛雄的東西,也都放在書房,又請了一位醫家來給他上了些止痛的藥,好在沒傷筋骨,內服清火散淤活血之劑,自然一天就比一天好起來。
約半個月工夫,鄧爺已復舊如初。黃勇也常打發人來,想要託鄭爺給引見,以爲無冤無仇,打算要交個朋友。送來的好多禮物,鄧爺一概不收,全都駁了回去。鄧爺好了,就同鄭華雄拜了結義兄弟,鄭華雄待他如同胞兄弟一般,所有家中的事情,都不避鄧爺。鄭華雄上無父母,家有結髮之妻,還有一個胞妹,叫瑞蘭姑娘,知三從,曉四德,念過書,尚未許配人家,鄭華雄對這胞妹甚爲疼愛。
鄧爺在此住有半年。這天,哥倆正在書房內談講喝酒。鄭華雄說:“兄長,我有一件事跟你商議,我在淮陽的一項租子,有三年未能取來。屢次派家人前去催取,那地方的佃戶卻甚是刁滑,非我親身去不能辦理此事,無奈家中不能離身,兄長你可給我想個主意。”鄧飛雄說:“這有何難,你把租帳交給了我,我給你去走一趟。”鄭爺說:“好!既然如此,我把租帳查好,兄長擇日起身。”鄧飛雄自己收拾好了,也不帶跟人,就騎着驢起身走了。
這且不表。單說這天黃花鋪大廟唱對臺戲,鄭華雄帶着他妹妹瑞蘭姑娘,到廟中燒了香,來在街市上看會,卻被淨街太歲黃勇看見。瑞蘭姑娘本來長得夠十成人材,舉止端莊,溫柔典雅。黃勇看見,回到家中,便時時刻刻掛念,得了一宗單相思病,他淨想人家,人家不想他。病了有十幾天,這天他的朋友毛順來了,黃勇說:“兄弟,你來了好,這兩天我正想同個知己的朋友開開心。”毛順說:“兄長有什麼憂思的事情,對小弟說說,小弟或可以替你分憂,給你出個主意。”黃勇說:“只因那天這廟上有會,我同衆朋友去看會,偶見瑞蘭長得十分美麗,使我一見神魂飄蕩,把我的魂靈勾去了。我回來茶思飯想,時時掛念,自打那一天,我總是悶悶不樂。”毛順一所,哈哈大笑說:“兄長聰明一世,懵懂一時,此乃小事,何必這樣憂慮?小弟給你畫策,管保美人到手。”黃勇說:“賢弟既有高明的計策,何妨說說。”毛順說:“明天先打發人去跟鄭華雄求親,他如應允,迎娶過門,跟他總算是親戚。他如不應允,小弟有一個一狠二毒三絕計,管保他家破人亡,兄長也美人到手。”
黃勇說:“兄弟你說說這計。”毛順說:“這件事得耗費你點銀子,就可以辦好了。”黃勇說:“只要美人到手,銀兩卻是小事。”毛順說:“此地屬唐縣所管,這縣衙門有二位師爺,不是跟兄長相好麼?你老人家到衙門內見見師爺去,這計叫買盜扳贓,若有汪洋大盜的案子,你花錢買通,叫他牽拉鄭華雄,說他窩賊分贓,衙門上下花了錢,籤票一出來,把他拿去,那時你再遣人到獄裏去跟他提親。他如應允,官司叫他完了;他如不應允,便將他置於死地,帶着打手,到他家把他妹妹搶了來。”
黃勇說:“此計甚好,我明天就去,縣裏有一位曹師爺,號叫子高,跟我相好,只要他給我把這件事辦好了,我謝他一千兩銀子。”毛順說:“那倒可以,快些爲妙。”
次日,黃勇帶着幾個人來到縣衙門口,叫人進去把曹師爺請到衙門旁一個酒館的雅座。曹子高一見黃勇就說:“黃大哥!久違得很,這一向我們衙門裏甚忙,不然我要瞧老兄臺去,今天來此何干呢?”黃勇說:“我有一件要緊的事,求兄臺分心。我有個仇人叫鄭華雄,兄長衙門收了盜賊的重案,我花錢將他買通,把鄭華雄扳出來,衙門上下都託兄長打點。”曹子高說:“這件事我給你去辦,上下須得銀子三千。”那黃勇說:“兄長吩咐,我不敢違命。這件事,兄臺就代我辦辦吧!你我通手辦事,非止一日,我現有一千兩銀鋪的對帖,下月今日取銀,求兄長收下。”曹子高說:“你在這裏等着別走,我給你辦好了,你別喜歡;辦不好,你也別惱。”黃勇說:“全仗兄臺鼎力,小弟也不便深說。”
曹子高回到衙門,立刻把聽差人叫來,問此時獄裏收的都是些什麼差事?聽差的說:“賊情盜案人命不少,你一看單子就知道了。”曹子高這才把裏面管獄的二爺孫喜請到他屋中說:“有一朋友叫黃勇,要賣盜扳贓。他有個仇人鄭華雄,要將他扳上,你把這件事辦理好了,我謝你一百兩銀子。”孫喜說:“你聽我的信吧。”
孫喜去至獄中,有兩個盜犯名叫卞龍、卞虎,乃是明火執仗,刀傷事主的案子。孫喜一見卞龍、卞虎就說:“你二人這個案子也不甚重大,我倒想着救你。家中有什麼人?”卞龍、卞虎說:“家有老母妻子。”孫喜說:“要想救你,你須扳出一個爲首的來,纔好設法。”卞龍說:“本是我二人,教誰爲首?”
孫喜一天查獄兩次,都是這話。到第三次查獄,卞龍這才說:“孫二爺!你救我二人,想個什麼主意?”孫喜說:“你過堂時可將黃花鋪的鄭華雄拉出來,說他爲首,我準保你二人得出虎穴龍潭。”卞龍說:“是。”到了晚上過堂,就把鄭華雄扳拉出來。知縣立刻發下籤票,派官人拿鄭華雄到案。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