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石鑄來至公館,見張黑虎正與焦禮動手,他從屋上跳下來,說:“欽差大人放心,軍犯石鑄在此保護大人。”說着拿酒瓶子照定張黑虎一拋,正打在他面門之上;又把菜照定獨角鬼的面門打去,大罵道:“我拿你這兩個刺客。”說時拉出杆棒,跳在院中,先照定張黑虎一緊背低頭錐,正打在張黑虎大腿之上;再抖杆棒直奔獨角鬼焦禮。他乃是石鑄手下的敗將,一照面就被石鑄扔倒。張黑虎掄刀過來就剁,被石鑄杆棒纏頭,便翻身栽倒。張黑虎急忙爬起,把刀一順,問說:“你這廝使的叫什麼兵刃?”石鑄說:“你不認得,我這兵刃叫摔蛋。”
張黑虎說:“你不要罵人。”說着飛身上房,躥出公館逃去。
焦禮也躥上西房,一回頭說:“石鑄,我跟你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苦苦追趕我?”石鑄說:“你要安分,我也不拿你,大人不忍把你們剪草除根,才留你這條狗命,你竟惡性不改,又來行刺。”焦禮並不答言,躥出牆門。石鑄趕出西門,來到西口之內。焦禮把東西拾起來,連夜往回走。石鑄暗暗跟隨,及至到了西安府,這才放心。
獨角鬼回來,對他二哥和四弟將公館之事說了一遍,二鬼咬牙忿恨。焦義說:“我有個主意,須如此這般。”焦禮說:
“也只可如此,你我一個對一個,又不是他的對手,二哥的主意很好。”大家安歇。
次日焦義帶着二鬼來找石鑄,說:“石大爺,我們來見見你,咱們前頭勾了,後頭抹了,我們從今後改惡向善,追悔前非。石大爺和咱們照舊的交朋友,你也別記仇,搬弄是非。我們一時懵懂,聽信小人之言,才與你爲仇。”石鑄說:“得了,你們三人也不必往下多說了,我石鑄也不記恨人。”三鬼從此又跟石鑄時常談話。
這一日軍中營忽然點名,說文書下來要調石鑄。跟石鑄相好的朋友,大家都害怕,因他是個避罪的軍犯,既有文書下來,必沒好事。石鑄並不在意,焦家三鬼卻甚爲喜悅,心想石鑄這回準死。石鑄來到知府衙門,知府把他叫到堂上,說:“有奉旨欽差彭大人,現查辦西夏,來文書調你保護大人當差,本府賞你五十兩銀子作盤費。”石鑄磕頭下來,到了軍中營,大衆都給石鑄道喜。這些朋友湊公儀給他送行,又把伺候的小童打發回家鄉去。石鑄起身出了軍牢營,他的這些朋友,都備酒前來送行,送了有一里多路。石鑄每桌上喝三杯,總有一百餘桌。
石鑄酒量雖大,也覺得喝得甚多。
出了西安府一里多路,焦家三鬼也備了酒菜等着石鑄。一見石鑄到來,三人帶笑開言說:“英雄不記仇,知道你高升了,我三個給你預備點酒,一來給你送行,二來還有相求之事。你跟了彭大人當差,將來必要做官,我三人在此地受困,只求你在大人臺前說幾句好話,給我們講個人情,我三人情願給大人牽馬墜鐙。”石鑄說:“甚好!三位不必託付,我但得一步地,何敢不爲別人,只要你們三人把心擱正了,沒有不提拔的。”
說着話,端起酒來就要喝。又想,我跟三鬼屢次作仇,我這要走,酒裏恐他擱點東西,想罷,說:“你等先喝,主不吃,客不飲。”焦義說:“我這兩天忌着酒,今天是爲石鑄大爺預備的。”石鑄說:“那麼你們哥倆都不喝呀!”獨角鬼瞧着地理鬼一使眼神,三個人站起身就走。石鑄把酒往地下一潑,一片火光,知道酒裏放有毒藥,見三鬼已跑,也不再追趕,認上大路,就奔衛輝府而來。
這且不表。單說大人自那夜見石鑄把刺客追跑,就知道蘇永福二人武藝平常,立即辦三角文書去調三個人來。頭一個調西安府石鑄,第二個調天津衛守備武傑,第三個調狼山千總紀逢春。文書發走,大人在這裏歇了三天,才叫本地面準備車輛,起身往下行走。
到了嵩陰縣地方,忽聽有人喊冤,即吩咐轎子站住,把喊冤之人帶過來。原來是兩個人手拉手地前來告狀。頭一個身穿月白褲褂,白襪青鞋,年有五十餘歲,過來說:“給大人磕頭,小的姓李叫李泰來,住家在李家集。我有一個女兒叫玉娘,給何天賜的兒子何芳爲妻。小的上他家接我女兒,他卻無故把他的兒子藏了起來,把我的女兒賣了。”大人又把那另一個告狀的叫過來,此人半百以外,身穿藍布褲褂,五官慈善,跪倒在地說:“大人在上,小的叫何天賜,住在何家莊,我兒何芳,娶李泰來的女兒爲妻。前面天我兒媳說:”她孃親的生日到來,小兩口就騎上一匹驢到孃家去。他把他女兒藏起來,把我兒子害了,反來跟我要人。“彭公說:”你兩個是兒女親家,其中必有緣故,你二人先暫且下去,三日後聽傳。“把何天賜、李泰來交本地面帶下去取保。
大轎來至嵩陰縣公館,大人下轎,來至上房。本縣知縣姚廣壽過來行禮。大人吩咐:“貴縣回衙理事,明早預備車輛,本閣起馬。”知縣告辭回衙。大人用了晚飯,在燈下看書,細想何天賜這案,其中必有情節。大人看完書便安歇了。
次日早晨起來,正在喝茶,只聽得外面有人喊冤。大人叫蘇永祿去把喊冤人帶進來,不準威嚇他。蘇永祿出去一瞧,是兩個年青的人,手拉手地來喊冤屈。蘇永祿說:“你二人不要嚷,跟我進來!”門口聽差人正要拿鞭子打他,蘇永祿說:“欽差大人吩咐,喊冤之人不准你們打他。”即把二人帶了進來。
大人瞧這二人,面帶狡猾。頭一個跪倒說:“大人在上,小的是伏牛山的地方,姓懷排行第三,名懷條子。只因伏牛山跟青龍山交界之處有兩個死屍,腦袋在青龍山地面,身子在伏牛山地面,這該歸青龍山地方去辦,不與我相干。”又把那人叫上來一問,他說:“小的叫文四,是青龍山的地方,有兩個死屍,腳在伏牛山地面,頭在青龍山地面,這歸伏牛山辦,不與我相干。我二人知道欽差大人明鏡高懸,來求大人公斷!”大人說:“你兩個囚徒,這些小事也來攪我,應當重辦於你!既是地方,在搭界上出了人命,還不去報知縣。轟了下去!”兩個地方剛要走,大人說:“把他二人叫回來。”兩個地方又回來跪下。
大人說:“青龍山、伏牛山這兩個死屍,都是什麼樣?”文四說:“一個是二十多歲男子,長得自淨麪皮,身上有三處刀傷;一個是五十多歲老道,身上有一處刀傷。”大人一聽,這事又有了差異,何天賜、李泰來所告丟了兒子、兒媳,是男女兩個。
這伏牛山是兩個男屍,其中料必還有別的隱情。即派本地知縣姚廣壽,帶着蘇永祿和刑房仵作前去驗屍,說:“本閣今天不走,等驗明白回來稟我知道!”
蘇永祿二人下去,跟隨知縣到伏牛山、青龍山驗完屍回來,回話說:“老道一處刀傷,致命身死,那少年是三處刀傷,他便是何天賜的兒子何芳。”立時把何天賜傳去認明。知縣派本處地方看守,如有人認屍,準其領屍。大人吩咐知縣派人捉拿兇手;又叫蘇永福二人改扮出去私訪。
蘇永福二人剛出公館,見對面來了三騎馬。蘇永祿止住腳步,用手一指說:“要辦青龍山、伏牛山兩條命案,就在此人身上。”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