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劉芳寫好了書信,交給周莊,仍回到水牢之內。次日,周莊把書信拿到公館,對聽差的人說:“這公館有位武老爺,我要見見他,有機密之事。”聽差人問他名姓,周莊說:“我姓周名莊,有緊要書信面交。”聽差人進去回稟了,出來說:“武老爺叫你進去,跟我來。”周莊便跟着到了裏邊。
衆位英雄正因楊香武、霍秉齡、劉芳上紅龍澗,至今未見回來,甚是着急。聽到有人來看武老爺,下機密書信,衆人忙說:“把他帶進來。”周莊進來後,武國興說:“我就姓武,有書信拿來我看。”周莊把書信呈上,武傑打開一看,上寫道:國興賢弟如晤:昨日同楊、霍二位由公館起身,來到紅龍澗。不料戴魁章翻臉無情,彼此動手,怎奈寡不敢衆,我三人被獲遭擒,捆在水牢之內。幸有周莊主僕,原是良善之人,系被賊人搶掠進山爲寇,晚間由水牢將兄救出,告訴前情,願爲內應,捉拿賊寇,以報前仇。務望賢弟約請衆位英雄,攻打紅龍澗,你我裏應外合,可以救出欽差,幸無遲誤爲盼!此請升安兄劉芳手緘武傑看罷,與大衆訴說此事,然後又問周莊:“你是哪裏人?你家主人是怎麼一段情節?”周莊說:“小人叫周莊,因我家主人卸任歸家,被賊殺死,小人苦苦哀告,纔將小人並我家姑娘帶進山去。那時我家姑娘九歲,戴魁章夫婦甚是疼愛,教練長拳短打,刀槍棍棒。前年他原配之妻一死,戴魁章就起禽獸之心,要收我家姑娘爲妾。多虧二寨主苦苦勸他,始得保住我家姑娘的名節。是我把前情向姑娘說明,我家姑娘想報父母之仇,又怕賊人心懷不良,落在賊人之手。故此請出劉大人,定下計謀,情願裏應外合,逃出火坑,捉拿賊人,倒反紅龍澗。”
正說之際,又有聽差人進來稟報說:“河南上蔡縣葵花寨的鐵幡杆蔡慶前來給大人請安,現在門口下車。”武國興與紀逢春、蘇永福、蘇永祿、李環、李佩一齊迎接出去。只見一輛太平車,套着兩匹黑騾,趕車的人有二十多歲,甚是雄牡。一看蔡慶,頭戴馬連坡草帽,麪皮微黑,身穿青洋線大褂,足下青緞快靴,花白鬍須,二目神光滿足。車上坐着金頭蜈蚣竇氏。
這夫婦兩個,由上蔡縣葵花寨起身,要奔大同府去看女兒蔡金花。因聽說大人在永城,故繞道前來,給大人請安。武國興過去見禮,說:“老爺、姥姥在上,外甥男行禮。”紀逢春過去就說:“蔡大爺好呀?”武國興瞪了傻小子一眼,心裏說:“混帳東西!討我的便宜。”李環等行禮,把蔡慶、竇氏讓進公館。
武國興已叫聽差人等給周莊備飯,此時正在那裏吃飯。
蔡慶進來,彭興等過去行禮,都知道是大人的親家。大家行完了禮,蔡慶說:“大人在哪裏?我給大人請安。”彭興說:“大人你見不着了,我們這裏正爲難呢!大人夜晚被宋起鳳偷着背到了紅龍澗。那裏的山大王叫四頭太歲戴魁章,把大人擱在水牢之內。石鑄去救大人,也被他擒了。昨日劉芳同楊香武、霍秉齡前去,也被他人拿住。現時這周莊剛送信來。”蔡慶一聽,叫人把信拿來一閱,又把周莊叫過來說:“周莊,你先回去,天至正午時,你把衆人救出來,把兵刃給預備好了,我們就到。我與戴魁章素有舊交,我先去說合此事,他如應允,兩罷甘休,如不應允,再動手拿他。你先救出衆人要緊。”周莊轉身告辭走了。
蔡慶說:“我與戴魁章從前相好,武國興、紀逢春,你二人就說是我的徒弟,李環、李佩就說是綠林的朋友,前去拜望他。蘇永福、蘇永祿調本處官兵接應。我先跟他說合,他如依從,把大人請出來,兩罷甘休;如不依從,再行拿他。”大家商議好了,武國興請蔡慶用過早飯,再由公館起身。蔡慶說:“已經吃過。”武國興說:“既然吃過,你我就走。”
衆人暗帶兵刃,連金頭蜈蚣竇氏一齊上了車。趕車的禿子劉亮,一搖鞭出了北門,二十里地,展眼工夫就到了紅龍澗。
來到河沿,禿子劉亮捏嘴一吹呼哨,那邊放過兩隻船來,船上嘍兵問道:“是哪路的英雄?來此何干?”蔡慶說:“我乃河南上蔡縣葵花寨的寨主鐵幡杆蔡慶,前來拜望你家寨主。”嘍兵便進去通報。
戴魁章坐在大廳,思想拿住了這些人怎麼辦,正不得主意,打算等二弟朱義、三弟馬忠回來,再行商議,見有嘍兵進來稟報說:“鐵幡杆蔡慶夫婦,帶着朋友前來拜訪。”戴魁章想:“這是我知己的朋友,須要出去迎接。”便吩咐嘍兵擺隊,大開寨門,親身出來迎接。到了河岸,見蔡慶已下了車。戴魁章說:“蔡慶大哥在上,小弟有禮。我時刻想念哥哥,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又趕過去給嫂嫂行禮。蔡慶說:“賢弟久違。”
竇氏說:“戴老四,幾年不見,你發福了,一向可好?”戴魁章說:“託福!”蔡慶說:“戴老四,我給你引見引見,這二位是江湖綠林中人,李大爺和李二爺。”用手一指武傑說:“這是我二徒弟。”又指着紀逢春說:“這是我大徒弟,他是啞巴。”
原來他們在路上,囑咐紀逢春不要說話,怕他說漏了,等到動手時再說,就說他是啞巴。衆人彼此見了禮,一同上船過河,來至大寨,只見衆嘍兵虎視眈眈,排隊站立。
到了分贓廳,分賓主落座,剛要說話,又見嘍兵慌慌張張跑進來說:“二寨主、三寨主劫鏢回頭,在河岸下馬,稟報大寨主書中交代:二寨主朱義,三寨主馬忠劫的是山西紅旗李煜的鏢。李煜打發徒弟藍猛頭一次保着三十萬銀子入都,沿路各山寨都送去了信。戴魁章跟李煜是故舊之交,藍猛走在這裏,把書信送到紅龍澗,戴魁章不好意思去劫,故此打發朱義、馬忠改扮行裝,跟出去兩站再劫。
這一天,藍猛正往前走,來到四野無人之處,只見由對面樹林之內,一聲呼哨,放出幾枝冷箭。從裏面出來四五十嘍兵,都是花布手巾包頭,身穿藍布褲褂,白襪子,花綁腿,手中使四尺多長的斬馬刀。爲首的朱義,使三股烈焰託天叉;馬忠使三尺青銅蛾眉刺,把鏢車一攔,大家齊聲嚷:“不種桑來不種麻,全憑利刃作生涯。若要不信從此走,一刀一個盡皆殺。”
藍猛一瞧,說聲“不好!”客人又沒跟着,就是他一人,說:“二位合字請了,在下姓藍名猛,我師父是紅旗李煜。”朱義、馬忠說:“不認得你,也不用道字號,留下鏢來,萬事皆休,如若不然,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藍猛一聽,知不是行中的人,抖手中槍分心就刺,朱義用叉往外一叉,馬忠又擺蛾眉刺扎來,藍猛敵住二人,並無半點懼色。鬥夠多時,藍猛終是寡不敵衆,只累得渾身是汗,遍體生津,自己虛扎一槍,拍馬敗將下來。
朱義、馬忠告訴趕車的往回走,嘍兵押着,走有三十里之遙,天色已晚,來到了謝家溝。路東有座大店,寫着“謝家老店,安寓客商”。車輛進店,他二人住在上房,嘍兵住在東西配房。兩個人要了一桌上等海味席,嘍兵是六人一桌的便席,吃喝完畢,叫夥計算帳。只聽一聲鑼響,有人要在謝家店搶鏢。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