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公案第六十二回 粉金剛逛廟救難女 於秋香舍死罵賊人

話說粉面金剛徐勝,帶了四個家人,往天仙娘娘廟瞧熱鬧,忽見對面一夥人圍着,裏面直喊救人!徐勝立刻叫家人拉馬,自己下了馬,分開衆人說:“爲什麼事呢?”只見人羣之中,有二套太平車一輛,車裏面坐着一位女子,車外有兩個僕婦和一個趕車的。旁有一少年人,頭戴馬連坡草帽,身穿青串綢大衫,藍綢中衣,五絲羅單套褲,白襪、藍緞子鑲嵌的雲鞋,二紐上十八子香串,真正伽南香的,麪皮微青,青中透白,細眉毛,圓眼睛,帶着十六七個打手,都是橫眉豎目,身穿紫花布褲褂,青布抓地虎靴子,手持木棍、鐵尺。那少年約二旬上下的年紀,是宋家堡活財神宋仕奎之子宋起龍,最是貪淫好色,常倚勢搶人家的少婦長女,手下養着三四十名打手,每逢廟會集場,他必要到的,這明化鎮無人敢惹他。今帶領手下人,坐車子來逛廟,因他去年搶過一個人,良善人家少婦長女,都不敢來逛廟燒香。今日也是活該有事,正到村口,見正南來了一輛二套車,車內坐着一個女子,長得十分美貌。他乃色中餓鬼,花裏魔王,立刻目不轉睛的瞧那女子,遂吩咐家人把車攔住說:“你們別走啦!把車拉到我那裏去。這女子是我新買的,被你們拐騙出來,今日見了我,還不快快送到我家,饒你不死,不然全把你們活活打死!”那趕車的說:“你等別惹事!這是吏部主事於得冰老爺的家眷車,這是我家小姐,帶着僕婦養娘進京去的,你們趁此躲開!”宋起龍冷笑說:“娃娃你好大膽量,休要說這大話嚇人,你家大爺是不怕事的。”吩咐從人道:“你等去搶下車來,拉到我家中再說。”那僕婦見一羣惡人要上車來拉,她就直喊救人!車裏於秋香一瞧,知事不妙,說:“你們這些囚徒,光天化日,硬敢白晝搶人!天網恢恢,你等真不怕死,我和你誓不兩立!你這賊種,我有一死擋你。”說着就要往車上撞頭,那些打手也不敢拉了。瞧熱鬧的人,都知小太歲宋起龍的厲害,無人敢管。

正在着急之時,忽見西邊人讓開了,說:“教師爺來了!”

宋起龍本是酒色之徒,從不練武,不知道他父親新收了一位大教習,頗有武藝。他兄弟宋起鳳,倒是常踢腳練拳。這廝他是連買的妾,帶搶的人,共有十四位,夜夜歡樂。今見外面進來一位二十餘歲的少年人,一臉正氣,身穿寶藍洋綢大衫,足下白襪雲鞋,白淨面皮,眉清目秀,另有一團精神,進來問道:“爲什麼?”趕車兒的把要搶人的事故,說了一番。徐勝聽罷,說:“豈有此理,這可不行,哪位要搶,先見見我。”宋起龍聞聽,氣往上衝,倚仗人多,過去一伸手,就要把徐勝抓住;卻被徐勝一接他的手腕,往懷裏一帶,立刻栽倒在地。宋起龍的打手夏跳,認得是大教師爺,都不敢過來動手。徐勝說:“趕車的,你走你的,我在這裏,管保無事。”那輛車也就趕着如飛的去了。宋起龍說:“跟我的人,來,快給我打這匹夫!你真敢來打我,我把你活埋了。”衆手下人口中答應,卻不敢過來。徐勝打了他幾拳,他乃被色所迷的人,早已不能起來,臥於就地說:“好!你們就瞧着他打我,也不動手,真是奴才。”

跟徐勝的人,忙在徐勝耳旁說:“教師爺別打啦!這是咱們少莊主,你老人家不可如此!”徐勝急忙上前扶起,說:“得罪得罪!我實不知。”宋起龍亦不言語。徐勝遂逛廟去了。

宋起龍爬起來,哎喲了兩聲,說:“你們是安着什麼心?

人家打我,你等也不來幫助,只會吃我的。“內有一名打手宋才說:”大爺,方纔打你老人家的,就是咱家大教習。“宋起龍說:”好好!要害他不難,他也不知我的厲害。你們跟我來,見莊主自有話說。“那些人跟他上車,迴歸宋家堡,到家進了內宅,知道他父親正在西院姨娘秋鴻院中,便走入西院,到了翠花軒,見父親帶着他母親(也是歌伎,叫禧娘)與秋鴻這兩個侍妾飲酒。他進來說:”爹爹,你花錢請了一個教習,竟會打我。今日在明化鎮他欺我太甚,我是要報仇的。“宋仕奎說:”起龍,你今年十九歲了,也不知世務。我收這些人,原欲創成基業,還不都是你二人的。你二弟今年十五歲,我瞧他甚好。

我要你二人練些武藝,也好和招賢館的人相近相近。你只知道搶人,作此傷天害理之事。要作幾件別古絕今之事,也好留芳千古。你快往後院去吧!明日我帶你二人去拜老師,跟教師練習武藝。“宋起龍也無言可說,只得向後院房中去了。宋仕奎也不在意。

且說徐勝回到招賢館,立刻叫書童去請尤四虎,二人商議,要出一張招貼,聘請文武全才之人,只說護院看家。尤四虎也甚願意。二人吃了晚飯,各自安歇。次日天明起來,吃了早飯後,宋仕奎帶着兩個兒子宋起龍、宋起鳳來見徐勝,說:“教師!我這兩個孩子都年輕,性情太浮,求教師教他二人幾路拳腳,只爲防身之用。”隨叫兒子過來,說:“你二人給老師磕頭。”宋起龍兄弟二人叩了頭。徐勝說:“莊主!我昨日多有得罪世兄。”宋仕奎說:“理當教訓,感謝不盡。”徐勝說:“莊主既叫二位世兄跟我學練,須要工夫長,不可出門,每日早上來,晚上回去。現有一件要事,請莊主在各處貼一張帖兒,是請護院之人的招貼,以便招聚能人,明年共成大事。”宋仕奎說:“甚好!我家瞧風水的先生李珍說,我的大事也就在今年明年了。只要我得了天下,你等皆開疆展土之功臣,裂土分茅之虎將。”立刻叫管帳先生寫幾個護院的招貼,派人貼於各處。宋家兄弟二人,自此跟徐勝練習拳腳。徐勝亦不肯真教,說:“我所練的拳腳,是五祖點穴拳。我是八蜡靈牙山、七寶藏真洞華陽老祖的徒弟,我師父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你二人跟我練過三年,我帶你朝見師祖。”宋氏兄弟二人雖也答應,說是長來,卻並不長來。

徐勝這日正要瞧操,宋仕奎也來了,便升了演武廳。只見外面家人來報,說外面來了兩位投賢的,要見莊主。宋仕奎在演武廳當中坐着,左有徐勝,右有尤四虎,兩旁是餘華、呂勝、何苦來等十數個人,臺階下有五百名莊兵。聽到家人來報,吩咐說:“有請。”只見從外進來兩個人:頭前一人穿紫花布褲褂,紫花布襪子,青緞雙臉鞋,淡黃臉膛,雄眉闊目,二旬光景,正在青年。後跟的一人是白淨面皮,身高七尺,身穿青洋縐大衫,青緞抓地虎快靴。二人上了演武廳,說:“莊主在上,我二人有禮。”穿紫花布的自通名姓說:“我乃是高得山。”穿青洋紛的說:“我,乃是劉青虎。”宋仕奎說:“二位是哪裏人,從何處來?”高得山說:“我二人是拜兄弟,聞得宋莊主請護院之人,故此前來。我二人自幼愛習長拳短棍,刀槍棍棒件件精通,無一不曉。”宋起龍在旁說:“你二人何不練一趟?”高通海把平生所學之藝,練了幾趟。徐勝說:“這個人真好本領,我瞧了好,不知莊主以爲如何?”宋仕奎乃是行家,也說甚好。劉青虎說:“該我練了。”劉芳走到臺階以下,用刀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他轉了個彎,就不練了。

徐勝認識這二位都是俠義之人,也聽說剿紫金山後,歸到了彭公那裏,今日必是臥底來了,便故意說好刀法。尤四虎說:“這是什麼拳?乃無能之輩,把他趕出去。”徐勝說:“二教習你不懂,這是八卦拳頭一招,你要不服,和他比試,你不能蠃他。莊主好容易得個人,你說不行,如何使得。俗語說得好,千軍容易得,一將最難求,這是真話。”尤四虎說:“我倒要與他比試比試,如不勝他,情願把二教習之位讓給了他。”遂對劉青虎說:“你敢與我比試嗎?”劉芳說:“我陪你走幾趟。”

尤四虎跳下去,二人在廳前走了幾個照面,劉芳一腳便把尤四虎踢於就地,衆人無不喝彩。宋仕奎一瞧說:“尤四虎,你真有眼無珠,幸有大教習在這裏,你讓位吧,二教習之位是劉青虎的了。今後你就算看館頭目。”尤四虎一口氣忍於心中,一語不發。散了操,宋仕奎回宅,分賞衆人酒席。

徐勝帶二人至西院上房,說:“二位兄長,是從汴梁來的嗎?”二人見左右無人,說了來歷,並說已知你在這裏。三人情投意合,擺上酒席,高源又好喝,三個退去伺候之人,俱各吐肺腑,定計靜候官兵到來。吃到三更,方纔安歇睡覺,把門關上,三人倒身就睡着了。天有三更三點,尤四虎越想越氣,提了單刀,來至窗下聽了一聽,三人俱已睡着。把門推開,到西里間一看,高、劉、徐三人正自睡熟。他一掄單刀,照定徐勝就是一刀。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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