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孔壽、趙勇二人帶着二百名團練鄉勇,聽飛雲一面之詞,要往福承寺拿賊。走在半路之上,正遇石鑄三人,孔壽疑這些人是賊,傳令把他們圍上。那紀逢春就要動手,石鑄說:“且慢動手,待我向他們一問。你們都是做什麼的?說明白再動手。”孔壽說:“我等是孝義莊狀元屯的,我叫黃面金錘將孔壽,那是我拜弟白麪秀士銀錘將趙勇。我二人帶着莊兵,上福承寺去拿明火執仗的賊人,是飛雲和尚來請的。”石鑄聽了這幾句話,心中已經明白,說:“你別動手,我們三人是奉旨欽差彭大人手下的辦差官,飛雲和尚是奉旨嚴拿的要犯。你們別把飛雲放走了,我跟你們到孝義莊去。”
孔壽、趙勇一聽,問明這三人的姓名,一同來到孝義莊,到了門首下馬,把三個人讓進去,問道:“飛雲師父在屋裏麼?”大衆說:“和尚走了!”石鑄說:“我告訴你說,飛雲走了不成!你們帶領莊兵把我們截住,私自把嚴拿的要犯放走了。”孔壽、趙勇說:“並不是我放的,是他自己走的。”石鑄說:“你們不截我們,他不會走了。你們跟我到公館去回話,我們不好交代。”孔壽、趙勇說:“明天我們跟你到公館。”石鑄就在這裏等至天光大亮,孔壽、趙勇套上馬車,叫他三人坐着,二人騎馬,帶着兩個侍候人,同奔靈寶縣而來。
至公館門首,衆人下馬,孔壽、趙勇、石鑄三人進去回話。
此時大人剛審完法空、法緣及衆僧,交本縣釘鐐入獄,按律治罪。石鑄上來給大人請安,說:“我三人追趕飛雲,到孝義莊村頭,被團練會首孔壽、趙勇帶領二百莊兵,將我三人圍住,把飛雲放走。”大人說:“飛雲乃奉旨嚴拿的要犯,竟敢放走!
把他二人帶上來。“二人口稱:”生員孔壽、趙勇,參見欽差大人!“大人一看,這兩個人五官純厚,不象行兇作惡之人,問道:”你二人既是本處鄉紳,又是生員,爲何將奉旨捉拿的要犯飛雲放走了?“孔壽說:”大人在上,生員乃是福承寺會首,並不知飛雲是賊。他在福承寺住着,常到生員家去,因生員好練武,常與他練習武藝,今天晚上他到我會所,說他廟中鬧明火,要生員同趙勇領着莊中團練鄉勇去救。走至半路上,正遇大人的差官石老爺三人,見他們各帶兵刃,口音不對,又是夜間,我等盤問完了,把他三人帶至莊中,飛雲已走。他三人說是大人這裏的差官,我等實不知飛雲是賊,故此同衆位老爺們前來回話。“欽差一聽這話,知道孔壽、趙勇是好人,中了飛雲之計,又問道:”你二人與飛雲認識,可知道他是哪個廟中之人,俗家姓什麼?“孔壽說:”原籍慶陽府,姓尹名明,在羅家店三皇廟出家。他是神彈子火龍駒戴勝其的徒弟,還有一個兄弟,叫一枝花尹慶,他胞弟採花蜂尹亮早已身受國法。“
彭公說:“你等縱賊脫逃,我理應按律治罪,今格外施恩,派你二人帶差官去尋找飛雲僧,如拿住之時,我賞你二人。”孔壽、趙勇二人叩頭說:“求大人收留臺下,生員願效犬馬之勞。”彭公立刻派紀逢春、武國興、李佩、李環四人,跟孔壽、趙勇去捉拿飛雲。六人叩頭下來。大人又把蘇永祿叫上來,說:“本閣已給你審問明白,你兄長被飛雲僧、法空二人所殺;我今已把法空、法緣拿住,明日先斬這二人,給你兄長祭靈。你把你兄長之靈,暫寄關帝廟內,叫本廟僧人照應。”蘇永祿答應下去。大人必須把此事辦理清楚方纔能走。
且說紀逢春等六人一同出了公館,孔壽先把家人打發回去。
這六人出靈寶縣西門,一直往西。武傑說:“孔老爺,你知道飛雲往哪裏去了?”孔壽說:“我時常見他由我們孝義莊往西過去,我不知是哪個村莊,咱們往西北山裏慢慢訪問。”武傑說:“也好,就是這樣辦理吧。”六人說說講講,一直往西北走了有十里之遙,只見眼前就是山口,靠山口有幾十戶人家,路北是個野茶館,搭着天棚。紀逢春要在這裏喝茶,武國興說:“咱們進山找個山莊喝茶吧,順便訪問飛雲的下落。這裏衝路北是一個要地,焉能訪事?就是飛雲也不能在此處喝茶。”
六個人進了山口,走了四五里之遙,只見西北陰雲密佈,少時下起雨來。武國興說:“這裏前不靠村,後不靠店,你我衣服都溼了,哪裏避雨去呢。”孔壽說:“離這裏三裏有座廟,那老道我們倒也認識,就到那裏去避風雨吧。”武國興說:“很好!既是有你認識的地方,你我趕緊快走。”六個人快快走去,只見在那半山中有一座廟,坐北向南,外頭是一片樹林。來到山門前,見上面有一塊泥金匾,寫的是“敕建葵花觀”,兩邊有角門,一叩門,從裏面出來一個道童,說:“孔爺、趙爺,這麼大雨天,你們兩位還來遊山?”孔壽說:“我們到山裏找人,下起雨來了,到這裏避避雨,你師父可在家?”道童說:“我師父出去訪友,兩天沒回來,我師太爺在這裏照應着,他姓馬,你們也認識的。”孔壽說:“也好!我們先到鶴軒坐坐,你把馬道爺請來。”童兒把門關上。這是大殿三間,東西各有配房。童兒把東配房簾攏掀起,衆人進了鶴軒一瞧,這屋倒也清雅,迎面有一張八仙桌,兩邊有椅子,接着一張畫,畫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兩邊有一副對聯,上聯是:“只恨仙人丹藥少”,下聯是:“不叫酒滿洞庭高”,寫得丰姿秀硬。南里間屋內,圍屏牀帳俱全,北里間垂着簾子。衆人把溼衣脫下,搭在繩上。小道出去倒茶,不多時捧進茶來說:“我師太爺就來,孔爺在此等候片時。”
道童又出去不多時,外面有腳步聲音,簾攏一起,進來一位老道,年有六十以外,身高八尺,背厚腰圓,麪皮微黑,頭戴道冠,身穿淺月白布道袍,連須落腮,由外面進來,合掌當胸,打一稽首說:“孔爺、趙爺,二位少見。”孔壽說:“馬道爺請坐,我來給你們引見。”衆人各通姓名。馬老道說:“你們同這幾位差官,來此何干?”孔壽打了一個咳嗽,說道:“馬道爺,提起這個人,你也認識。他就是同我們在一處的那福承寺的飛雲和尚。昨夜三更時分,他去到我們會所,只說他廟中鬧了明火,讓人追下來了。我們兩個一想,彼此素日相好,他廟中鬧了明火,焉能不管?我二人點起二百莊兵,要上他廟中拿賊。半路上遇見三位辦差官,我們誤認作賊了。後來他們把我二人帶到公館,蒙欽差大人開恩,給了三天限,叫我們拿住飛雲,將功折罪。我二人帶四位老爺出來訪拿飛雲,到這裏就下起雨來,這是已往從前之事。”馬老道說:“可惜出家之人,竟做這非理之事。”孔壽說:“馬道爺,天下大雨,若有酒拿來我們喝點。”馬老道一聽,連聲說有,即叫道童拿來了一壺酒,幾樣菜,把八仙桌搭在當中,擺上六份杯筷。老道說:“你們幾位喝着,我可不陪了。”這六個人擎杯吃酒,剛喝了三五杯,只覺着頭暈眼眩,撲通翻身栽倒,俱皆被獲遭擒。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