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蘇永福二人由外面一擺刀,直撲張黑虎而來。張黑虎飛身上房,二人緊緊跟在後面上房去追。張黑虎一看,說:“原來是兩個無名小輩,我要去了。今夜三更時分,我來取你三人性命。”說罷竟自去了。蘇永福二人只得回來。
彭公說:“你二人把賊人拿住了嗎?”蘇永福過來說:“回稟大人,賊人已然逃去,大人請放寬心。”彭公說:“你當差太油滑。好生辦案,我還要提拔你哪。今晚此賊要來,你二人應當如何呢?”蘇永福二人說:“大人請放心,我二人今晚在此等候,將他拿獲。”大人說:“既然如此,晚間你二人就在外間屋中安歇。”大人吩咐知府,將一干告狀人等帶下去取保,候本官拿住賊人,傳他等前來對詞。文武官各告辭回衙。
少時擺上酒飯,大人用了晚飯,蘇永福、蘇永祿在一旁侍立,大人在燈下看書。大人說:“這不是公堂,你二人不必立規矩,搬個凳兒,你二人坐下!”蘇永福、蘇永祿二人就在大人身旁坐下,聽見外面天交初鼓。二人吃過茶,又有一個更次,忽聽前房嘩啦吧嗒一響,大人叫蘇永福兄弟二人到外面觀看。
兩個人出去,到院中一瞧:只見房上的瓦掉下有四五塊。二人又找到西后院,從地下拾起一根三楞鋼錐,拿到裏邊燈下一瞧,上面有血,聞了有些臭,許是打在屁眼上了。大人接過鋼錐一看,上面有字,寫的是“碧眼金蟬”。大人說:“這個鋼錐是碧眼金蟬石鑄的。”蘇永福、蘇永祿一聽,嚇得顏色改變,都知道石鑄能爲,這兩個人還在人家的人囤住過。大人問道:“你兩個人誰是對手。”蘇永福、蘇永祿二人齊說道:“要是碧眼金蟬石鑄前來行刺,卑職實不是他的對手。”大人說:“你二人不必害怕,我想石鑄前者發配西安府,那是本閣遞折保奏,按王法還該重辦於他。現在他在西安府,必是他知恩報德,暗中保護本閣,這是刺客被他用鋼錐打跑了。”二人一聽大人所說有理,這才放心。大人說:“你二人就在這外間屋搭鋪,我進東里間屋中安歇,彭興他四人在西屋安歇。”
此時天已交三鼓,蘇永福二人搭上鋪,躺下就睡着。至四鼓時光,蘇永祿被尿脹醒了,屋中又沒有夜壺,伸手一摸,把彭興的洗臉盆摸着,撒了滿滿的一盆。剛要放好,瞧見外頭有人用手中刀把門撬開,咯吱一下,門分左右,見一人手執鋼刀,邁腿就要進來。蘇永祿一急,連尿帶盆照賊人就是一下,咣啷一響,那賊人成了尿蛋,飛身上房,竟自逃走。蘇永祿一嚷,說:“快來,刺客給我打跑了!”這時蘇永福醒了,大人也醒了。
衆人亂了半夜,天光已亮。本處文武官齊來參見,給大人預備好了車輛,請大人起馬。大人說:“本閣今天不走,俟拿住賊人張黑虎,再爲動身。”文武官不敢往下多講,給大人預備早飯。吃完飯,大人把蘇永福弟兄叫在面前,說:“賊人在昨夜連來兩次,你等竟未將他拿住。今天你二人在上房廊檐下值宿,不許睡覺。賊人必來,務要將他拿住!”蘇永福二人答應:“是!”大人說:“白日無事,你二人去歇着,養好了精神,夜晚拿賊。”
蘇永福二人吃了早飯,睡到平西之時,蘇永祿起來上街,灌了一瓶酒,預備熬夜好喝,見有一個賣驢肉的,就花了八十錢買了一包。回到公館,跟蘇永福商量說:“咱們哥倆在廊子底下一坐,你臉朝東,我臉朝西,賊人東邊來,你拿胳膊一拐我,賊人要由西房來,我拿胳膊一拐你;賊人要從房上來,你我都瞧得見。”二人商議好了。晚飯後,大人安歇,彭興將上房隔扇一關,蘇永祿搬了凳,二人堵着上房門首,靠背一坐,靜等賊人前來。
等到初鼓之後,大人在裏面翻來覆去,並未睡着,躺在牀上想道:“當初我自三河縣起首,辦過左青龍,拿過武文華,都是白馬李七侯一人約請俠義所辦。後來兩次巡撫河南,又辦了無數奇巧之事。本閣查過大同府,那樣的活閻王,俱有能人拿住。跟我當差的豪傑英雄,俱都高升做官,現在就是蘇永福、蘇永祿這二人跟我。蘇永福爲人忠厚老實,蘇永祿精明強幹。
我今來到衛輝府地面,有惡賊張黑虎,攪擾地方,閭閻不安,非將此賊拿獲,本閣不能起身。“正在思想之際,天已交二更。
蘇永福坐得目瞪癡呆,似平要困。蘇永祿說:“兄長別睡,咱們哥倆喝酒吧。”拿過酒瓶來,自己喝了一口,復又遞與兄長。蘇永福喝了一口,復又邀給蘇永祿。他兩個傳酒換菜,正吃得高興,大爺一瞧東房來了一個人,趴在後房坡背後,揹着一口單刀。大爺用胳膊一拐,二爺蘇永祿一瞧,西房也來了一個,在西房後坡一站,揹着一條虎尾三截棍,蘇永祿也拿胳膊一拐。二人見東西房上來了兩個刺客,嚇得直抖,體似篩糠,不搖自戰,不熱汗流。蘇永祿的眼快,一瞧東房上正是惡賊張黑虎,西房上來者是劍峯山活閻王焦振遠第三子獨角鬼焦禮。
蘇永福二人知道這二賊厲害,心中想今天我二人準死。
張黑虎昨日由公館走後,就住衛輝府西門外,那裏有一個妓女,外號人稱自來紅,他沒敢回悅來店,跑到自來紅那裏去了。這個婦女今年二十二歲,很得了張黑虎一些銀錢,就算是張黑虎的大包家,不許她接外人。她使喚兩個老媽,一個廚子,買了一個小丫頭。自來紅能自彈自唱,“琴腔”、“岔曲”她都會。昨日張黑虎拿着刀,氣昂昂地進了自來紅的院中,來到了屋裏,將刀往桌上一放。自來紅說:“你今天怎麼來得早?”
張黑虎說:“小娘子你不知道,老爺今天正在店中吃煙,有一個奉旨欽差彭大人,見了有幾個呈子告我,他便派辦差官到店中找我去。我拿刀找到公館,跟他大鬧了一場。我今夜回來,晚間要到公館,將他等全行殺死。娘子擺上些酒來,你我吃酒。”
老嫗把東里間牀上小桌擦拭乾淨,少時掌上燈,擺上十數樣果子,兩壺紹酒。自來紅親身給張黑虎斟上一杯,自己也滿了一杯,拿了弦子,彈了一個《盼情郎》,哄得張黑虎心花俱開。真是三杯花作合,酒是色媒人,張黑虎一瞧自來紅喝了幾杯酒,更透着好看,便安歇睡了。天交四鼓,張黑虎直奔公館,被蘇永祿一尿盆打了回來,在這裏又住了一天。
今天交了三鼓,自己收拾好了,來到公館,要報那一尿盆之仇。來到東房坡,瞧見西坡有一人等着,他心想:“昨夜使尿盆打我的就是你,我今天不殺你,誓不爲人!”西邊獨角鬼焦禮一瞧,東房有一人,他也想道:“昨天用鋼錐打我屁眼的必然是你,我今天要不報打眼之仇,誓不爲人!”二人拉刀跳在院中動手。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