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坎

  严有方心里有意躲着张根发。张根发似乎也有意放一放严有方,对她不冷不热的,没有叫她陪客人吃饭喝酒。严有方想跟张根发解释几句,一看到他黑着脸,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想到自己借调的身份,心里越发忐忑。

  严有方知道,张根发是自己的如来佛,她蹦不出人家的手心。工作上何去何从,还不是人家打哈欠喘口气的事?看不出张根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心里没底 。

  工作上说不准,婚姻上不能再有闪失,尽管贾俊楠那头对自己死心塌地,但贾俊楠的家里人并不那么想,一个正在预备提拔的全民工干部,娶一个没保障的小鸡腿(集体),这亏吃大了。贾俊楠的父亲是矿上无关紧要科室的科员,母亲是普通家庭妇女。姐姐也在矿机修厂机关工作。全家住在一个50多平米的的筒子楼里。别看贾家条件一般,但与单亲家庭、小鸡腿(集体)的严有方条件相比却绰绰有余。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家庭和工作条件,贾家实在不满意,没少横挑鼻子竖挑眼。为了讨好贾家,严有方提前当上了“小媳妇”: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用来给贾科员买几瓶本市最好的三沟白酒、给贾母买几件加肥外套、给贾姐姐买几条昂贵的围巾……还好,收下了形形色色的礼品,得了点便宜,虽然还有些疙疙瘩瘩的,也不像刚开始的反对坚决,勉强过关了。严有方知道,贾家勉强能接受她,尽管属于借调,她还在机关工作,这也是贾家的底限,要是回到一线拣煤,说不定,这门亲事就被贾家搅黄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贾俊楠就是她的青山,严有方判断,凭贾俊楠的才华,在矿区前景肯定会一片光明,嫁给了贾俊楠,即使回到现场拣煤,将来也能调回来,经过一年多跟着张根发酒场上的锻炼学习,严有方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有点“阳光”,她就能灿烂。经过上次的事,张根发是靠不上了,还得放长线钓大鱼,她的救星只能是贾俊楠了。关键是她能不能“安全”嫁给贾俊楠。

  贾家不提结婚的事,自己作为女方也不好先提,先提了倒显得跌份。即使不结婚,也应该生米煮成熟饭,只要“米下了锅”,自己就完全有把握把贾俊楠掌控在掌心中。可贾俊楠不是张根发,一把好端端的成熟了好米在眼前,他就不敢往锅里下,自然煮不成熟饭。这饭还得她下锅,但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水开了,火大了,米淘完了,才能下锅,早了会夹生。她必须掌握火候,她用了大半个夏天,点火,添水,静听水的嗡嗡声……每一次前进,贾俊楠都是慌张的,比如,第一次她拉他手的时候,感觉到了手心是沁满了汗珠的,比如,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严有方明显感觉到了他由于紧张带来的浑身颤抖……

  契机来了,严有方特意多喝了些酒,从饭店出来,酒劲上返,严有方摇晃着闪进贾俊楠的怀里,街路上的喧嚣渐行渐远,两人进入了那个熟悉的站前景观林。月亮爬到了半空,贾俊楠纤细的影子与轻微摇曳的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晃动着,子夜的寂静增添了暧昧的气息。严有方的头深深地埋进了贾俊楠的胸前,隔着白衬衣,严有方感觉到了对方砰砰的心跳。严有方把嘴伸向贾俊楠,两个身影迅速粘合在一起,严有方嗫嚅着:“能一辈子对我好吗?”“能、能”贾俊楠一边答应,一边在严有方的身上试探性地乱划拉,严有方的默许鼓舞了他,他把严有方放到林间的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胡乱而慌张地掀严有方的裙子……这一刻还是来了, 一切如严有方所愿,水开了,米必须得下锅了。严有方静静地闭上眼睛,广阔的天地可鉴、舒朗的明月可鉴、婆娑的树影可鉴,紧张而兴奋、羞涩而期待、苟且而高尚、忘我而执念……她感到了贾俊楠的紧张、热度和硬度,她慢慢地将自己的身体打开,情欲是一个巨大的山,她像一个探秘的使者,向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顶峰冲刺……

  刚沉浸在忘我的境界里,还没来得及攀登,她就感觉到轰隆一声,地震一样,来自贾俊楠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传导过来,就听见贾俊楠哎呀一声从她的身上掉下来。严有方听到几个人骂骂咧咧:“妈的,在这耍流氓,给我抓起来!”被对方踢了一脚坐在地上贾俊楠泄了气,软踏踏地在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严有方以为碰到了扫黄的警察,闭着羞涩的眼睛迅速整理好衣服。冷静一下,准备应对,当她站起来,看清对方的时候,觉得遇到了比碰到警察更大的麻烦,对方四个人,在影影绰绰的月光下,面孔模糊,手里的砍刀却很刺眼,在月光下冒着点点寒光。一个人的刀对着她,另三个围着坐在地上的贾俊楠,一个人踹贾俊楠的脸,贾俊楠用手捂着脸,另两个人用刀指着他,嘴里叨咕着:“你他妈的艳福不浅呢,也叫哥几个尝尝鲜。你他妈的赶紧滚。”“大哥,求求你,放了我们吧!”贾俊楠嘴里嗫嚅着。“你他妈的磨叽啥,还不快滚。”说着,拿刀比划他。黑暗中,严有方感觉贾俊楠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含着恐惧、无助和不舍,对方似乎没那耐性,严有方听到“兹拉”一声,刀划衣服的声音,“别、别、别”,贾俊楠一边哀求,一边连滚带爬地往远跑。几个人在后面喊:“你要是敢报案,我们把这小妞杀了。”

  贾俊楠的脚步渐行渐远,严有方内心像跌进悬崖般下坠,在绝望的当口,她大喊了一声:“来人啊!救命啊!”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在树林中穿梭、回响。几个人也先被喊声吓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你他妈的还敢喊?”一个粗粗的大手来捂她的嘴,严有方上去噗嗤一口,对方妈呀一声惨叫,另外三个人围拢过来,两个人架住严有方的胳膊,另一个抱住她的头。那个被咬的人一边抖落手,一边说:“你还敢咬人,我一刀捅了你。”严有方一边挣扎,一边气鼓鼓地叫号:“有能耐,你捅啊!”挣扎了一会儿,严有方筋疲力尽,但横下了一条心,今天就是死在这,也不能让几个流氓得逞。几个人忙活了一会儿,也有些气喘吁吁了,一个流氓说:“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有刚,比那个怂小子强多了。”严有方又一声喊:“来人啊,救命啊!”对于严有方的不肯就范,一个流氓似乎缺了耐性,说了句:“大哥,咋整啊?”对方还没有回答,就听见树林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声音大声喊:“你们想干啥?”说着,一个小个子黑影出现在眼前,手里拿着棒子,冲几个人轮起来,棒子打在一个的背上,就听见那个人“妈呀”一声。几个人拿刀围拢过来,与来人对打了几下,几个人挨了两棒子,来人也被对方砍伤,看来人没有躲避的意思,几个人心虚了,其中一个人喊:“快跑。”几个人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严有方看清楚了,来救他的人是张根发。经过刚才的惊吓和挣扎,严有方浑身没有了一点力气,她软踏踏地瘫在地上。张根发擦擦身上的血,来搀扶严有方,严有方哪还有半点力气,喊了一声:“张哥!”趴在张根发怀里,浑身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只要张根发的手稍动一下,严有方立即抓紧他的手,生怕他再一次离开。张根发蹲下来,用手抚摸着严有方的头发、脸……严有方像乖孩子一样,任凭张根发摆布,渐渐地,张根发嘴凑到了严有方的嘴边,严有方大脑一片空白,听话地配合着,眼里充满着对张根发的依赖、感激……张根发像拨葱一样拨开严有方的裙子,在疼痛的那一瞬间,严有方激灵一下,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一切都太迟了,她两手深深地扣进了泥土,两行热泪从眼睑里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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