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坎二十六

  时间真是个怪物,把那个威风八面的张根发、那个果敢骁勇的张根发、那个不可一世的张根发、那个混世魔王张根发、那个混蛋透顶张根发、那个花心浪荡的张根发一下子掏空了,剩下个弱不禁风、干瘪瘦弱的躯壳,在病床上躺着,两腮塌陷、目光混沌。液体一滴一滴从他的静脉血管流进去,分布到全身,维持着他苟延残喘的生命。

  北坎分公司那帮弟兄们还不错,无论是他给办过事的还是恨他的跟他干过架的,都过来看看他,看看老厂长老大哥。张根发冲来人一个劲敌点头,啊啊啊地喊叫,一行眼泪夺眶而出,他眼里的泪水很快干涸了,只剩下他啊啊啊地叫喊。大家都听不清他叫喊的是什么?但似乎又都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住了二十多天院后,医院给张根发下了定论,虽然还能维持生命,但语言和行动功能均已丧失,余生只能在床上度过。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张根发的儿子并不愿意承担伺候老爹的责任,话里话外地念叨,好好的一个人出去,怎么上俊飞办公室一趟,就成了废人,是不是俊飞公司也应该付些责任。看着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的张根发,严有方由恨爱交织变成了怜悯,为他联系了全市最好的看护敬老院,全天候24小时专人看护,每月所需的八千多元,去掉张根发三千多块钱的老保外,其余由自己承担。

  看护敬老院的车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严有法堵在了门口,说:“张哥哪有不去,她要把他带回家。”“回哪个家?”严有方问。严有法干脆地答:“当然回我的家了。”严有方惊讶地看着姐姐,不知她发的什么神经 。

  这些年,姐俩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联系,倒不是严有方为富不仁,有俩钱不认这个穷姐姐了,而是严有法对妹妹心存芥蒂。

  跟北坎分公司很多人认为的一样,严有法也认为是严有方的错误的投资弄黄了北坎分公司。特别是别人下岗回家后,严有方竟然在海南买房置地,进入了富人的行列。严有方就是北坎分公司的蛀虫,掏空了公司。因此,两人关系近几年始终疙疙瘩瘩的。严有方回来投资拿地,事先没有跟严有法透漏半点信息。一直到开工奠基仪式上,严有法才知道她回来了,是妹妹收购了这块地,做房地产项目。这几次工人到售楼处闹事,严有法一点也没闲着,还冲在前面,用头些年流行的一句话讲,咱们姐妹不假,但不是一个利益阶层啊?

  严有法说:“张哥对我有恩。胡一虎那么混账的一个人,谁也不服,就对张厂长服服帖帖的。胡一虎活着的时候,好日子是张哥给的,死后也走得风风光光的,都是张哥帮忙料理的啊!”严有方说:“他瘫痪了,你知道伺候一个人有多麻烦?”严有法说:“他风光的时候,我靠不了前,现在他瘫痪了,正好给了我报答他的机会。”严有法的眼神透漏着倔强,脸颊略带绯红。

  严有方知道姐姐一根轴的倔强脾气,索性也就不劝了。说:“你把他接回家也好,我们更放心,我 这头给你开一份工资,算是他的护理费。”严有法说:“随你,反正你不差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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